第37章
S&W風雨如晦,滿城盡帶黃金甲,馮星辰已經能獨當一面,可朋黨少的可憐,凡是她到的地方一幹人等如鳥獸散,剩下幾個沒走的都傲氣非常,視她為殺父仇人。可就在這時候舉辦了易主後的第一次年會。她有像模像樣禮服,卻沒有可以說得上真心話的朋友,許佩珊雖然刻意躲她,到底還是關心,願意和她掏心窩子說話。
似乎每一對搭檔都相談甚歡,馮星辰孤零零拿盤子端了幾樣點心,食不甘味,焦灼不安。許佩珊看見了她,似乎猶豫了很久才走過來,好心問候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啊?”
馮星辰有幾分訝然,連忙收起了恹恹的神情,微微一笑,“想一個人呆一會。”
可惜晚了幾秒,許佩珊把她的沮喪盡收眼底,冷靜道,“星辰,你知道為什麽大家寧願巴結梁晶也不願意招惹你嗎?”許佩珊托着高腳杯站在她面前,語氣和緩地說。她頓了頓換了只手把酒杯放低了點,“其實你們兩個無論是家世還是能力都分不出伯仲,大家一致覺得你們倆都惹不起。但是她跟在Sally身邊多多少少耳濡目染學了些做人的……也說不上伎倆,頂多是圓滑。攀高枝的會覺得和自己是一類人。看不起她的人也要認她的權勢。”
馮星辰抓不住重點,眼帶譏诮避重就輕地問,“那你呢?你屬于哪種?”
“你看,就是這樣。”許佩珊苦笑着扯扯嘴角,“連問的問題都這麽咄咄逼人。”她不緊不慢地說,“穩定就好,大家都不太喜歡惹事的人,你來以後整個公司都動蕩了,不知道誰放了風聲說要裁員,所以才抵觸。也許是你勢頭太勁,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前我們都以為你急功近利,知道以後就當你殺雞儆猴。”
馮星辰在沉思中不說話。
不止一個人說她自作聰明、自說自話,她可以執拗到底,裝傻到底,可她不願意做這樣的人。她一直以為內心誠懇,不管外表怎樣倨傲總有人理解,可現在看來不全是這樣。沒有一個人讓她張狂而不付出代價,也許有,卻不總是在。
千瘡百孔的心血流不止,馮星辰覺得很累,精神不是很好的說:“可能我沒好好認識自己,只覺得很迷惘,謝謝你在這種時候提醒我。也許盡心去做的事情到底也只能做成這樣,是我性格太差,能力不夠,時間太短,等不及我改。”
“你也別這麽消極。都會好起來的。我覺得你是個好姑娘,今後能融進來和大家好好相處。聽說你訂婚了,本來想祝賀一下又沒有立場。”許佩珊笑笑,“總之你懂的對吧?”
馮星辰不好說話。可能每個人在接受別人灌輸一種理論的時候都不服氣,也許慢慢接納的過程中還是會叛逆的不服氣,最後經歷了一些事情在那些傳授的人不在身邊以後才會坦言說“我覺得他當初說的是對的”。她現在滿腦子想着的都是“我其實不消極”“你不懂我”,卻比以前更加成熟沉默。
潛移默化的,她已經變了許多。
像讀書的時候油然而生的情緒,明明已經從六十分變到了八十分,還是會被拿去和一百分對比。解釋就是借口,狡辯就是錯誤。她一如既往礙事又愚蠢,心軟又悲哀。
她不知道世界是怎樣改造的她,可當有一天她迷途不知返,她一定選擇做回那個可愛的她。
這樣老好人般對她諄諄教誨的許佩珊并不讨喜,可她卻理解她的善意。她脆弱的、不願輕易示人的一面與赤誠之心等價交換,她一向甘之如饴。
她一向主張的不吐不快沒了效力,治不好她的抑郁。酒店大廳燈光璀璨,言笑晏晏的衆人把酒言歡,年度頒獎以後是舞會,馮星辰找了沒人的地方坐在安全通道樓梯口獨飲,杯子裏空空如也,盛了滿滿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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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一首經典的粵語老歌,她就更傷感了。
來電顯示是徐振深,她接通前深吸了一口氣,恐他查崗,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喝得爛醉,一開口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我聽你的話,沒有貪杯。”
可徐振深是邀請她跳舞的。
舞池裏有着各種莺莺燕燕庸脂俗粉,還有清新端莊高貴優雅的,馮星辰無論是衣着還是長相都不出衆,徐振深也穿着再普通不過的燕尾服,沒有主持人的介紹,他們被淹沒在人群中。
馮星辰擡着下巴,滿心滿眼都是他。徐振深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和她交握,和着音樂移動舞步,動作并不生疏。與之相比,馮星辰糟糕的腳步不僅無法媲美,還笨手笨腳在他的西褲上重疊着踩了一堆腳印,高檔皮鞋上更加慘不忍睹。
徐振深終究看出她心不在焉,握在她腰枝上的手用了點力,忽然湊近了問,“今天怎麽了?”
馮星辰像企鵝一樣慢悠悠的把他引到舞池邊緣的角落,由摟抱轉為依偎,靜靜地說:“很多人對我有意見,可是我沒辦法讓她們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周圍的一切好像不存在,她視若無睹,徐振深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想什麽,難得嘆氣,緩緩說,“是我不好,讓她們覺得都是你的錯。”
也許這是年輕女孩為之神魂颠倒的情話,可此時此刻的馮星辰百感交集,熟悉他的溫柔和沉穩,卻也為他們不知緣由的蜜裏調油而感到惶惑不解,疼痛難當。她離他遠了點,輕聲道,“徐振深,你別這麽說,會讓我有一種錯覺,自己真的是被寵壞的小孩。我想了很久。我很喜歡躲在你身後安全踏實不用操心的感覺,可我想為走錯路的後果負責,這樣才會有喜悅和成就感。我覺得我不是沒能力到災禍來臨避之不及,就暫且當我自作聰明吧。可我真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聰明。”
她出言凄楚卻毫不含糊,徐振深沒有辦法做到事不關己,可只希望她盡興。也許他太唐突也太過分,把多餘的一廂情願強加在她身上。
人是一種熱愛犯賤的生物,平平安安便覺平淡,他不願意給她束縛。更多的,他想愛她,卻不知道什麽是愛。他模糊的意識到,他對她長此以往的關懷超越了其他情感。
那時候她熱切的追求他,全身心都投入在證明自己多愛他的時候想想就覺得可愛,可是事過境遷,她再也不是曾經的她了。徐振深無法決定她的想法,就像無法決定她的去留,偃旗息鼓松了口,“這麽快就想違反約定你真的想好了嗎?”
馮星辰還對他所謂的懲罰耿耿于懷,小聲試探,“會怎麽樣嗎?”
徐振深一言不發,甚至貼着她的額頭閉上眼,“罰你在最需要的時候告訴我。”
乖乖投降,安然無恙。
馮星辰愣了半晌,會心一笑,低迷的情緒蹤影全無,色眯眯的捧起他的臉就親,不管他負隅頑抗,欺負他人多不敢大張旗鼓反抗,可他竟然用手擋着,把她壓在牆壁上,反客為主,反口覆舌。
你不知我有多愛,不知我有多渴望被愛,不知我多想你知道我的愛,不知我多想你知道我口不對心,願一生擁有,一生被愛。
***
這一夜以後馮星辰精神風貌都變了,積極向上努力生活饒是常态,卻有什麽不同了。
一早Lily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求助無門,焦灼得都快哭了。馮星辰上前問她怎麽回事,Lily先詫異地怔了怔,然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救命稻草就全盤托付。
原來一份重要加急文件要送到公司本部,可是Sally突然叫她過去,不聽她解釋就讓她接手其他工作,刻意刁難她一樣,說這
送文件一直是她負責應該熟悉了,當仁不讓,新任務是證明她能力的時候,做不到就卷鋪蓋走人。
她神情讓人目不忍視,馮星辰同情心泛濫,看手上也沒有重要的事就幫忙了。Lily感激不盡,撲上去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馮星辰中午的時候去本部了一趟,不過是送個文件,輕而易舉的事。沒成想麻煩就來了。
幾天後梁晶氣勢洶洶的來找她,沒給任何好臉色,劈頭蓋臉就指責了一通,盛氣淩人地問:“主動拿這麽重要的文件,是對公司有異心嗎?”
此言一出平地一聲雷,轟然炸毀了馮星辰以為固若金湯的城池,無數雙耳目加身,她無法全身而退。
可不是嗎?就好像她真真切切是商業間諜,出了亂子所有矛頭都指向她,Lily并沒有挺身而出。
臨近年底,仿佛一切都接近尾聲,但這像一個開始,爾虞我詐,陰謀算計,這才是真正的show time,血腥又慘烈,卻有人時時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