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衛橫所說, 提親那天之後,衛橫便開始忙碌了起來,不止衛橫, 朝中上下都為着夏國使臣的到來做着準備, 連沈丞相也時不時就會被人請去宮中議事。
夏國位于黎朝靠右,疆土與黎朝其實不分上下, 國力也很強大,幾十年來一直與黎朝小有摩擦, 只是中間隔着一個番國, 所以始終沒能打起來,直到五年前才真正開戰, 那一戰打的辛苦,黎朝邊境一度差點失守。
當時的衛橫在朝中已經小有名氣, 得知邊境戰事不佳後主動請纓作戰,這一戰也是衛橫的成名之戰, 原本預計五年都不一定能停止的一仗,因為衛橫的橫掃千軍之勢三年便結束, 将夏國敵軍打回了老巢。不過仗雖然勝了,黎朝卻也傷了些元氣, 所以并沒有乘勝追擊, 而是且令其簽下願為黎朝附屬國的條約,随後雙雙休戰。
此後衛橫一直守在邊境, 夏國也遵守條約內容,除了每年按約納貢之外,一直沒什麽動靜。但是黎朝這邊依然不敢放松,畢竟夏國皇帝自傲且貪婪,絕不可能一直甘願為人附屬, 指不定哪天就會反撲。
就這樣表面安靜的過了幾年,直到夏國出現內亂,皇帝暴斃,新皇繼位後情勢才有所逆轉。
新皇是原本夏國皇帝的異母弟弟,據說性情溫和但善于隐忍,之前一直受夏皇打壓,也是因為夏國與黎朝的戰事才讓他有了可乘之機,在朝中大傷元氣,夏皇民心盡失之時一舉奪位。
最令黎朝感到慶幸的是,新皇因為作戰時曾在軍營呆過,所以很是厭惡戰争,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修書送往黎朝,表達希望雙方交好之意,且昭告天下,甘願受黎朝庇佑,降為附屬,重修舊好。自此,這場戰事才算真正結束,衛橫也完成了使命回到了京城。
正是因為和平來之不易,所以對于新夏國第一次拍使臣來黎朝參拜,朝野上下才如此重視。
據前方接應的人來報,此次前來的使者一個是夏國的公主,還有一個是夏國皇後的親弟弟。
當雲桑坐在沈思思身邊,叽叽喳喳,繪聲繪色的講着自己打聽來的消息時,沈思思卻有些興致缺缺,一門心思的侍弄着桌上放着的那盆紅雲,對于雲桑的除了時不時應一聲之外,并沒有多大的反應。
說來也奇,這紅雲開了這麽多天,茂盛程度卻一點兒也不比剛送來時低,最邊緣的花開敗了,中間的花兒又很快長起來補上,一天天下來,除了更紅了一些之外,但是沒什麽其他的變化。
雲桑見自家小姐不是很感興趣,有些洩氣,但是想着心裏期待的事,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小姐,你真的不去啊?”
沈思思偏頭,有些疑惑:“去哪兒?”
“出去看看呀,今日夏國的公主和使者就會到,估計待會兒快進城了,你不去瞧瞧?”
沈思思想了想,搖了搖頭,“外面日頭大了,有些熱,而且街上肯定已經滿是人,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反正明日宮宴上也能看到。”
雲桑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好像是挺熱的,不由得耷拉下臉。其實她也挺怕熱的,看來今天是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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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沮喪間,門外有小丫鬟敲了敲門,“三小姐,外頭有人送東西來了。”
沈思思眼睛一亮,唇角微揚,放下手裏的剪刀朝那丫鬟招了招手。
小丫鬟走進來,将一個絲絹裹着的絨布包放在桌上,然後低頭退了出去。
雲桑看着那個小包裹捂嘴偷笑,“衛将軍對小姐還真是好,就算忙,也不忘時刻惦記着,每天不忘的送東西來,這是讓小姐睹物思人呢?”
“再貧嘴,晚飯不許吃了!”沈思思瞪了雲桑一眼,拿着小布包進了裏屋。
雲桑雖然是打趣,但是說的也沒錯。衛橫這幾日雖忙,卻完全踐行了他之前所說的,第二日就将将軍府裏的廚子送來了沈府,每天中午準時讓思品齋的人送不重樣的糕點,另外還時不時派人送一些小東西給她。
前天是一串冰糖葫蘆,昨天是一塊琉璃雕花禁步,今天又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沈思思坐在床沿,輕着動作将手中布包打開,裏面是一對銀手镯。
沈思思将銀手镯拿在手中細細端詳,這镯子只有筷子粗細,被雕成了镂空的纏枝花的式樣,首尾連接處還墜着一個小小的鈴铛,一晃便發出極輕卻極清脆的聲音。
黎朝女子大多都戴的是玉镯,做工如此精致的銀镯還真挺少見,而且這镂空綴鈴铛的式樣,她還從沒見過,新奇又好看。
沈思思将鈴铛帶上手腕,對着窗外的陽光看了看。
她的手腕本來就白,帶着銀镯更顯得柔軟纖細,銀镯在陽光的閃耀下折射出帶着彩暈的光輝,沈思思看着看着便用雙手捧住了臉,笑的甜蜜。
剛才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詩: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镯子的寓意其實也有很多,也不知道衛橫這個對詩詞歌賦不太了解的人懂不懂這個,不過沒關系,她懂就可以,沈思思不介意将衛橫送與自己的東西都覆上一層特殊的意義。
正欣賞着,門外突然響起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雲桑和秦沐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拜見公主殿下。”
“你們小姐呢?”
“小姐正在裏屋呢。”
沈思思聽見聲兒,忙想将手上的镯子拿下來,只可惜忙中就容易出錯,一時卡住了,所以秦沐一進門就看到沈思思保持着一個褪镯子的動作坐在床沿。
秦沐眯眼看了看沈思思有些慌張的模樣,随後将目光移到沈思思手上的镯子上,接着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銀镯子,能給我看看麽?”
既然都看到了,也沒什麽好藏的了。沈思思放慢動作,将兩只镯子都褪了下來,略有些猶豫的遞了過去。
秦沐從沈思思手裏接過镯子,看着沈思思一臉糾結不舍的模樣,撇了撇嘴,“我只是借來瞧瞧,又不是不給你了,怎麽這副表情?”說完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看着手裏的镯子猜測道:“莫非,這是衛将軍送的?”
沈思思咬了咬唇,沒說話。
秦沐恍然,“我說呢,平常你對什麽好東西都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怎麽今天對一對镯子這麽小心翼翼,原來是心上人送的。”
看了看手裏的镯子,秦沐摸着下巴點了點頭,“真漂亮,沒想到衛橫看着呆,還挺會讨女孩子歡心的,怪不得能把咱們思思的心都勾走了。”
見秦沐越說越不對勁,沈思思有些急了,站起來就要去奪秦沐手裏的镯子,
“好公主,別取笑我了,快還給我吧。”
可是秦沐早有準備,輕輕巧巧的轉身躲過,将镯子背到了身後,指着沈思思道:“別慌,你先坐下,我還有賬要和你算呢。”
算賬?沈思思隐約猜到了秦沐要說什麽。
見秦沐忽然變得嚴肅,沈思思聽話的住了腳,退回到床邊,睜着無辜的眼看着秦沐。
秦沐雙手環胸,生氣道:“好你個沈思思,和衛橫有苗頭居然不告訴我,我不過是被母妃逼着在宮裏關了幾天而已,你們兩個居然連婚都賜了,你說你該當何罪?”
果然是這件事。
沈思思其實也不想瞞着秦沐的,只是她當時自己都不太确定,等确定了之後一切又都進展的太快,而秦沐又被賢妃看的緊,她沒法兒進宮。
所以兜轉到最後,秦沐就成了那個最後知道的人。
沈思思讨好的朝秦沐行了個禮,認真認錯:“公主殿下我錯了,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實在是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再後來就是事情太多,沒太顧上,是我的錯,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秦沐其實也沒怎麽生沈思思的氣,只是因為知道的遲,還是從其他人嘴裏知道的而有些憋悶,不過她也了解了一些,知道事情發生的的确匆忙,加上沈思思認真的道歉,也就不生氣了。
“罷了罷了,看在你這麽誠心誠意道謝的份上,就不怪你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作為補償,你得把綿綿借我帶進宮玩兒兩天才行。”
沈思思看了看一旁在窩裏睡得酣甜還流哈喇子的綿綿,爽快的點了點頭。
秦沐滿意了,“這還差不多,諾,還你。”
沈思思雙手接過镯子,想着反正都已經被看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戴回了手上,偏頭問道:“對了公主,你今日怎麽有空出宮?賢妃娘娘給你解了禁了?”
說到這個,秦沐臉頓時黑了,整個人都萎了下來,攤到了床上。
“別說這個了,最近這一段時間,應該是我最後的一段快活日子了。”
沈思思不解,“怎麽了?”
秦沐嘆了口氣,“因為父皇和母妃已經開始商量我的婚期了。”
沈思思撲哧一笑,“那不挺好麽?”
“好什麽好,你不知道,那個段……”秦沐說到一半頓住了,沒再往下說。
沈思思輕笑,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沈思思卻是知道秦沐對段世子并不全是讨厭,不過是叛逆罷了,而且此時秦沐雖然愁,眼中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抗拒,只可惜秦沐自己并不知道,還說衛橫木頭,殊不知秦沐自己也是個呆頭呆腦的木頭。
停了半晌,秦沐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了,聽天由命吧,母妃估計是看我快活不了多少天了,這才準許我出來看看熱鬧。”
說到熱鬧,秦沐猛地想起來什麽,從床上坐了起來道:“對呀,光和你算賬,都差點忘了正事兒,快快快,準備一下,和我一起出門看熱鬧去。”
“看熱鬧?是那個夏國公主麽?太熱了,我不想出去。”沈思思滿臉拒絕。
秦沐今天本來就是為着這個熱鬧來的,怎麽可能讓沈思思拒絕,牽起沈思思的手道:“沒事兒,我在醉香樓定了包廂,熱不着你。”
沈思思還是不太想,“可是外面人太多了,來回堵的慌。”
秦沐:“別找那麽多理由了,今天可衛将軍出城接人,待會回一路護送他們從城中過的。”
沈思思:“……那好吧。”
秦沐:“……”
“你個見色忘義的,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出自漢末詩人繁欽《定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