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挑撥

王太妃言罷, 便看向景王和時陽,眼底皆是探究之意,她今日一醒來, 聽得府裏有動靜,正要派人去查探一番,景王就早早過來給她請安。

平日景王忙于朝政之事,沒多少時間會陪着她,時陽年紀小, 好玩愛動, 平日給她請安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日兩兄妹一起來了,她雖驚奇, 但心裏開心。

加上她注意到他額頭的傷,便以為是景王受傷引發的動靜,沒有多問,然而徐鸾鳳如今這番話,卻忍不住讓她疑惑。

“祖母,嫂嫂應當是記錯了, 楚姐姐不過是有些頭痛,如今正好好地躺在院裏呢。”時陽對上王太妃的目光, 忍不住替司楚念解釋道。

“原來如此,今日府裏動靜着實大了一些,孫媳婦聽到有丫鬟說楚姐姐院裏鬧鬼,還說臉上有個……怪我, 老是會多想。”徐鸾鳳臉色凝重地看着王太妃,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連忙捂住嘴笑了笑。

王太妃看着徐鸾鳳遮遮掩掩的模樣, 越覺得其間古怪,反而覺得确有此事。

她冷冷看了景王一眼,凝着臉色問道:“你說什麽?鬧鬼?”

徐鸾鳳不給景王說話的機會,飛快道:“孫媳婦聽下人提過一嘴,聽聞幔帳印滿了血跡,而且臉上的那個手印洗不掉了,所以王爺才來找孫媳婦拿着玉肌膏呢。”

“歲歲,你是正經王妃,怎地也落得和那些長舌婦一般多嘴?這關乎楚兒的名聲,你可知道輕重!”景王冷了臉色,當下就低聲呵斥徐鸾鳳。

他以為昨夜那巴掌讓徐鸾鳳長了教訓了,沒想到她依舊我行我素,她何時變得這樣多嘴多舌了?

王太妃被景王的語氣吓了一跳,畢竟祝丹靈還在一旁看着,被外人聽去可怎麽好,她正要勸阻,徐鸾鳳便已經開了口。

徐鸾鳳聞言看向景王,眉眼微冷,繼而慢悠悠将玉肌膏拿了出來,微微嘆了口氣道:“王爺說話可真不好聽,妾身這是擔心楚姐姐。您昨日不也在看望楚姐姐以後,擔心妾身所以昨日為楚姐姐打了妾身嗎?”

這番話落在衆人耳朵裏,就是明擺着罵景王是僞君子,王太妃看着徐鸾鳳漫不經心的模樣,面色有些難看。

雖然景王的确沒做對,但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卻是不好看。

景王被徐鸾鳳了然的眼神刺得極為不爽,當下就冷哼道:“楚兒身世可憐,我不過盡到兄長責任罷了,你怎地能想得如此龌龊?”

“王爺的确盡到責任,又是送藥又是打人,穿出去人人都會贊揚王爺是好人,楚姐姐的确比景王府的名聲重要,妾身愚鈍,方才知曉。”徐鸾鳳聞言,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眼底是掩不住的諷刺之意。

王太妃聞言徹底冷了臉,他知道景王寵愛司楚念,但做到如此地步,且不說是不是傷了徐鸾鳳的心,這要是穿出去,言官一定會盯着景王的。

“糊塗!你可記得你的身份,怎地做出如此事,若傳上朝堂,你要如何處理?”王太妃看着徐鸾鳳委屈的眉眼,忍不住罵了景王幾句。

異姓王本就被陛下忌諱,如今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得了陛下青睐,還掌管着軍隊,若被陛下知道治家不嚴,小事化大,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祖母,歲歲身為王妃,理應大度容人,先後算計楚兒,這簡直就是最毒婦人心!”景王雖是回答王太妃,實則是在罵徐鸾鳳,力度之大,便是連一旁的嬷嬷都驚訝。

“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歲歲嫁進王府一年,操持上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如今翻臉無情,這讓外人如何看待景王府!”王太妃氣得将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褐色的茶水順着地面蔓延,留下淡淡的痕跡。

“祖母,哥哥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他……”

“住嘴,長輩說話,哪裏落到你在這裏插嘴,規矩學到狗肚子裏頭了?”王太妃被這兩兄妹氣得腦子發懵,心底對司楚念越發厭惡。

原本都是好孩子,知禮數懂進退,如今一個因為司楚念打罵王妃,一個被司楚念帶壞,連規矩都忘了。

徐鸾鳳不發一言,只垂目把玩着手裏的白瓷瓶,面上帶着冷冷的笑意,站在一旁的祝丹靈則是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安慰。

王太妃罵完才記得還有外人在,她看向祝丹靈笑道:“郡主莫在意,這原不過是家裏醜事,別被污了耳朵。”

祝丹靈知道王太妃言下之意,就是讓自己別外傳的意思,她笑着點了點頭,繼而道:“您放心,我不會說出去。不過,王爺為了別的女子打了歲歲,這口氣歲歲能咽下去,我可咽不下去。”

徐鸾鳳聞言連忙拉了拉祝丹靈的手,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祝丹靈別淌進這趟渾水之中。

王太妃看着祝丹靈認真的模樣,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坐在一旁的時陽憋不住氣,冷笑道:“安慶,這是景王府的家事,何時落到你一個外人為別人撐腰了?”

“王爺可以為了一個外人如此對待自己的正妃,怎麽輪到我這裏,就成了不講理了?”祝丹靈笑着看向時陽,眼底露出幾分挑釁之意。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小孩子置什麽氣,這原是本王和歲歲的事情,你們別插嘴。”景王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最近事情極多,二皇子那邊不知為何開始冷落他。

他心情原本就極為郁悶,如今又不知道誰給他穿了小鞋,惹得二皇子殿下不快,家裏還有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整日勾心鬥角,讓他厭煩至極。

“煊兒,歲歲所說是真是假?”王太妃陰着臉色,要不是徐鸾鳳告訴她,她如今還被兩兄妹被蒙在鼓裏。

若是确有此事,那她不得不重新審視司楚念了,她沒來之前景王府順風順水,煊兒和歲歲舉案齊眉,時陽雖然頑皮,可從未不會騙自己。

王太妃雖然不介意景王有心愛的女子,但這個女子若是影響整個王府的運勢,她決計不會讓司楚念留下,成為禍害!

景王對上王太妃的目光,心裏不由往下沉,對徐鸾鳳的埋怨也更深,若不是因為徐鸾鳳,這件事本可以一筆帶過。

“祖母,沒有王妃說的那般嚴重,楚兒的臉不小心被簪子劃傷了,只要塗了玉肌膏就會痊愈。”

王太妃聞言,意味深長看了景王一眼,繼而轉向時陽道:“你也知道此事?”

時陽見自家祖母并未追問司楚念臉上的傷,不由地松了口氣,點頭應是。

“好,好的很。”王太妃看着眼前的兄妹兩人,心裏是止不住的發冷,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孫子孫女,如今合夥騙她,将司楚念當做一家人,反而将自己當外人看待。

景王看着王太妃臉上顯現出失望之意,連忙開口解釋道:“祖母,事發突然,孫兒怕您擔心,這才沒有實話實說,您別多想。”

王太妃聞言冷笑連連,她以前覺得自己還能為景王府撐一撐,如今看着景王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老了。

徐鸾鳳冷眼看着将祖孫兩人的來往,眼底露出嘲諷之意,她還以為這家人有多麽和睦美滿,如今她不過稍微試探,便已經有人多疑了。

“歲歲,這幾日委屈你了,今日你回尚書府,多待一段時間陪陪你祖母。”王太妃不理會景王,轉而看向眼前的女孩,她雖然沒有多喜歡徐鸾鳳,但畢竟她對景王府付出極多。

如今在景王那處受了委屈,她若是不讓徐鸾鳳嘗點甜頭,以後懷恨在心可就不好了,景王府不能在生別的亂子。

“謝過祖母,這幾日就勞煩祖母多多費心了。至于這瓶玉肌膏,請祖母身邊懂藥理的嬷嬷過眼以後,再給楚姐姐用便是。”

徐鸾鳳笑着行了一禮,壓根不在意景王投來的狠厲的目光,她不狠狠踩司楚念一腳,對不起那巴掌。

“我相信你,不至于在這樣的地方算計別人。”王太妃見徐鸾鳳說得疏離客氣,忍不住嘆了口氣。

徐鸾鳳搖了搖頭,善解人意道:“孫媳婦唯恐其中出了什麽差錯,到時候別人哭得梨花帶雨,挨打的卻是另有其人,孫媳婦怕了。”

這句怕了,重重打在景王臉上,曾經如膠似漆的兩人,如今卻明裏暗裏互相嘲諷謾罵,他以為徐鸾鳳是吃醋無理取鬧,可最近發生的種種,好似并沒有那麽簡單。

王太妃看着徐鸾鳳平靜的眉眼,知道她這個孫子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朝着一旁的嬷嬷點了點頭。

旁邊的藥理嬷嬷取過白瓷瓶,打開蓋子查看了一番,便朝着王太妃道:“太妃娘娘,這玉肌膏乃上等藥膏,可用于外敷,效果極佳,并無任何不妥。”

“那就好,希望這能幫到楚姐姐才是,畢竟女子的臉最為重要。”徐鸾鳳松了一口氣,一副不計較的模樣。

她話音剛落,坐在一旁的祝丹靈忍不住笑道:“太妃娘娘,為何這司姑娘的事情這樣多,不是這痛就是那痛,還将景王府鬧得雞犬不寧,這放在都城任何一家,都是沒有的景象呢。”

她一語中的,暗諷司楚念是厄運之人,将王太妃的心聲說了出來,肉眼可見王太妃嘴角抽了抽,徐鸾鳳忍着笑意,偷偷朝着祝丹靈眨了眨眼睛。

這外人都能看出來了,王太妃哪裏看不出來?不過是顧忌自家孫子對司楚念的喜愛罷了。

“讓郡主看笑話了,不過晚輩之間的小事,慢慢磨合就好了。”王太妃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祝丹靈是恭王府的小姐,她若是冷臉對待,那以後怕是恭王府也看不起她了。

“祖母,阿靈心直口快,您莫生氣才是,如今天色不早了,孫媳婦這就告辭回娘家了,剩下的事情,還勞煩祖母處理才是。”徐鸾鳳說罷,便起身朝着王太妃行了一禮。

“你且去吧,要回來時着人知會一聲,我讓煊兒去接你。”王太妃點了點頭,示意身邊的嬷嬷送徐鸾鳳出院子。

徐鸾鳳道了謝,然後帶着祝丹靈出了景王府,此時月圓和晚靜等在外頭,她上馬車之前特地囑咐了兩人,讓白團注意着司楚念,以及适當離間,如今正是挑撥他們關系的好時機。

兩人心領神會,知道如何應對,徐鸾鳳放了心,便上了馬車,朝着尚書府而去。

“歲歲,時陽今日被王太妃如此斥責,怕是會記恨你。”祝丹靈有些擔憂徐鸾鳳的處境,畢竟今日她可算是得罪了兩人,以後在王府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無事,我給她備了一份薄禮致歉便是。”她要讓王太妃徹底厭惡了時陽,甚至是棄了她。

徐鸾鳳害怕祝丹靈多想,繼而轉移話題道:“你別擔心,這兩兄妹都是一個德行,都喜歡盯着別人的東西,既然如此,那我就一并收拾了罷。”

祝丹靈一想到景王,忍不住氣得罵道:“顧佑煊真是活該千刀萬剮的狗東西!我從未見過臉皮如此厚之人!”

徐鸾鳳看着好友比着小拳頭罵人的樣子,忍不住彎了眉眼道:“我早就看清他們的嘴臉了,如今不過重溫一遍罷了,你別氣,不值當。”

“歲歲,要不你和離罷,左右我有自己的宅子,你到時候搬出來,我也不嫁人,和你住在一起!”徐鸾鳳滿臉的雲淡風輕,言語當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徐鸾鳳忍不住拍了一下祝丹靈的腦袋,嗔罵道:“你滿腦子想什麽呢!我自然是要和離,不過就不勞煩安慶郡主陪我當老姑娘了,要不然你辜負了溫公子,是我之過。”

話雖是這樣說,可祝丹靈有這份心意她是開心的,不現實的東西能夠滿足心裏的空白,就已經足夠了。

“你瞎說什麽呢,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祝丹靈小臉爆紅,作勢去撓徐鸾鳳的臉。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作一團時,馬車後頭有一架轎子不遠不近跟着,走在外頭的帶刀侍衛低聲則是彙報打探而來的消息。

“主子,徐家姑娘生母的下落不詳,只知她将女兒托付給徐老太太,然後便失蹤了,失蹤的地點正是那處斷橋。

“徐姑娘從小被養在徐老太太膝下,在尚書府吃了不少苦頭,并不得家裏人寵愛。”

“如今嫁進王府,外頭瞧着受盡景王寵愛,實則兩人未曾圓房,景王貌似盯上了那枚玉佩。”

“您讓屬下查探的那半枚玉佩,還未有确切消息。”

坐在轎子裏的人沉默了很久,聽着前頭馬車響起的歡聲笑語,最後方才開口道:“将景王養水匪之事,捅到陛下面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