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盛柏年不明白眼前的這位趙老爺子為什麽會突然笑了起來, 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還帶着一絲促狹。

他疑惑地看着趙老爺子,趙老爺子也不跟他說實話,只說:“我愛他啊。”

清風掠過枝頭茂盛的葉子, 留下一串沙沙的響聲, 療養院的病人們在草坪上面游戲, 李明哲抱着他心愛的小枕頭從草坪的這頭走到那頭,趙老爺子的目光很少從他的身上移開過。

程郁過來的時候,發現趙老爺子與盛柏年一起坐在療養院外面的草坪上,他猶豫了一下, 終究是沒有進去,轉身就離開了。

從趙老爺子給出答案後, 盛柏年疑惑了,因為愛他所以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可能已經結婚生子的事實, 因為愛他所以願意能夠接受他所有的過去,也不怕未知的風險嗎?

難道現在自己這些經受的這些折磨,是因為自己不夠愛程郁嗎?

愛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

趙老爺子沒有管陷入疑問中的盛柏年, 起身向抱着枕頭的李明哲走了過去,這幾天李明哲的精神狀況好像好了一點,他會叫他慶榮,會揪着他頭頂的白頭發, 問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問他那些人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嗎。

趙老爺子很耐心地一一都回答了他, 等他将趙家裏那些趙毅翰的人都處理了,就把他接回趙家去,只是那個孩子……不知今生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他。

等到暮色四合,盛柏年要離開的時候,趙老爺子來到他的面前, 對盛柏年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盛柏年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想不到趙老爺子要跟自己說什麽秘密,是關于趙家的,還是關于李明哲的?

趙老爺子對着盛柏年笑着說:“那個孩子其實是我和明哲兩個人的。”

他說完這話,還對盛柏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盛柏年的瞳孔微縮了一下,他愣在原地,“你們兩個人的?”

剩下的話趙老爺子就沒有說了,關于李明哲是雙性人這件事,他同樣不希望被太多的人知道,他如願地看到了盛柏年震驚的表情,便轉過身優哉游哉地回到了療養院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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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柏年從療養院離開後,趙老爺子說的那句那個孩子是他與李明哲兩個人的就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裏,男人是不可能懷孕生子的,他和李明哲兩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女扮男裝了,那這個孩子,是當年他們一起收養的嗎?

若是收養的,那個孩子丢失的時候才那麽大點,與李明哲相處的時間不會太長,李明哲應該不會因為這個孩子丢了就受到刺激直接瘋魔過去。

盛柏年想了幾種可能都被他自己給一一否決了。

跟在盛柏年身邊的助理這兩天簡直快要瘋了,老板他工作不積極也就算了,還隔三差五地翹班,今天更是過分,問他在什麽地方,盛柏年竟然說自己在療養院,助理跟在盛柏年的身邊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聽說他在療養院有什麽朋友親戚,難不成是過去專門慰問精神病人的。

這段時間助理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其他老板每天忙得在家裏都能開辟出三四個會議室,盛柏年這可倒好,三四天才能開一個會,好在盛氏的底子大,一時半會兒他不來也沒什麽事。

再又收到助理催促自己去公司的電話時,盛柏年在電話中反問助理:“過去五年我沒在國內的時候,公司不也運轉得很好嗎?”

是啊,那個時候公司是怎麽運轉的?助理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對盛柏年說:“那個時候您雖然在國外,該做的決策也是會做的。”

“現在決策什麽的我不是也做了嗎?”盛柏年道,“你就當我現在還在國外吧?”

助理心裏草了一聲,這還能當成在國外?就算他能把盛柏年當做還在國外,這公司裏的其他人可做不到這一點啊。

回到家去,打掃的傭人也早就離開了,空蕩蕩的別墅中此時就剩下他一個人,外面暮色暗下,夕陽的光渲染在巨大的玻璃窗上,盛柏年在沙發上坐下,看着面前的茶幾,忍不住又回想起在療養院中自己與趙老爺子的對話。

夕陽已經完全沉沒在天空的盡頭,遠處裏面的山脈只剩下一道道深色的輪廓,盛柏年閉上了眼睛,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他在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天臺上,而程郁則坐在天臺的邊緣處,回頭看着自己,眼中帶着一抹他看不懂的難過。

盛柏年不知道他在為什麽難過,卻在對上程郁的那雙眼睛時候,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他輕聲問他過來好嗎?

程郁歪着頭,望着盛柏年,許久後他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像是很多年前盛柏年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樣,那時陽光燦爛,清風如酒,他對盛柏年點了頭,說:“好啊。”

然後盛柏年就看着他從高樓墜下。

盛柏年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冷卻了,化成一座石像,在歲月中湮滅成風沙。

下一瞬,他又來到了樓下,來往的車輛很多,卻沒有願意停下的,他的目光從那些車輛上匆匆掠過,好像在他那車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那一輛車同樣也沒有停下來。

程郁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地方,鮮血的顏色幾乎要将盛柏年的雙眼刺痛。

他聽到骨頭一根一根碎裂的聲音,鮮紅的血從他的身體下蔓延,一直到他的眼前,他的眼前什麽也不剩下了,只有一片鋪天蓋地的紅色,帶着濃烈的血腥味,好像要将他整個人都吞沒。

盛柏年想要從這一場夢魇中掙脫出來,然而無濟于事,他走過去,将程郁從血泊中抱起,他的手指顫抖着,從他破破爛爛的臉頰上撫過。

程郁始終沒有睜開眼,再看他一眼。

深夜中從地下與深海中召喚出來的怪物們,感受到祂恐怖的氣息,紛紛蜷縮起來,伏在地上小心地前行着,但是仍然不夠,害怕的情緒似乎是會傳染的,它們越是表現得膽怯,心中的恐懼就越濃烈,到最後,大部分的怪物都逃開這座城市,去找祂想要找的另外一個人類。

等到盛柏年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坐在沙發上睡了這麽長的時間,但事實就是如此,也容不得他懷疑。

助理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詢問他今天怎麽了,盛柏年随便發了一條信息過去通知助理今天自己不去公司了,收到信息的助理一臉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盛柏年從沙發上起身,去浴室洗漱後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想到夢中所見,盛柏年不禁又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是程郁向來不把他的那條命當回事,那樣的事他不是做不出來。

他拿出手機,給程郁撥去電話,問程郁:“我們找個時間聊聊吧。”

程郁剛剛從一家快餐店中出來,接到盛柏年的電話,思索片刻,回複盛柏年說:“我最近有點事,恐怕沒有什麽時間。”

盛柏年不知道程郁是真的有事,還是單純地不想與自己見面,在婉拒自己,從在白熊灣沙灘他們見過一面,能夠清楚地感知到程郁又縮回自己的殼子中去了。

這并不怪程郁,盛柏年有時候按着自己的額頭,也有些困惑,他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好不容易将自己與程郁的關系拉進了一點,結果現在又疏遠了起來,之前的那些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可是他也只是想要弄清楚五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麽罷了。

盛柏年咧嘴笑了一眼,表情說不出的嘲諷,他在電話裏接着問程郁:“什麽時候有時間?”

“我也不知道。”

盛柏年的眉頭稍微皺起一些,不遠處的玻璃窗戶上倒映出他的身影,他問程郁:“一點時間都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程郁沉默着,沒有說話,但是這份沉默已經給了盛柏年答案了。

程郁倒不是在敷衍盛柏年,故意不與他見面的,只是這段時間他手中亡者書突然多了起來,忙得腳不沾地,在雲京都待不了幾天,實在找不出時間來與盛柏年閑聊。

在杜城的時候他還誇過這個亡者書挺人性化的,沒過兩天他就發現自己誇得實在太早了,亡者書不僅是一封接着一封來,而且不管什麽地方的都有,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忙過了,甚至再這麽下去的話,他這個月在雲京都待不了幾天。

程歸遠好奇,程郁到底是幹什麽去了,程郁也總不能跟程歸遠說他是見朋友去了,同樣的理由用的多了也就假了,好在後來程歸遠意識到自己在程郁的口中也問不出什麽東西,就讓他自己出門在外小心些了。

程嘉言捧着水杯,坐在沙發上,在平海的時候程郁偶爾會有特別忙的時候,不過那個時候他好像也沒有像現在這麽忙碌。

他低頭看着水杯裏自己的倒影,他不想上學,想要跟爸爸在一起。

程郁轉過頭看着程嘉言那副小可憐的模樣,心中盤算了很長時間,最後決定帶着他一起走了,程嘉言非常滿意這個結果,立刻噠噠噠跑到樓上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程歸遠卻覺得奇怪,程嘉言馬上就要暑假了,程郁何必這樣幾次三番給他請假。

程郁外出處理亡者書的時候還能賺點外快,這幾天又給程嘉言攢了很多的錢,以後就算他們都不要他了,他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一直到成年,到成立自己的家庭。

而從程郁離開平海後,盛柏年夜夜被困在與程郁有關的夢境當中,有他離開的那五年,也有大學時候,他在路上出了車禍,程郁一路從學校跑到醫院去,因為着急出來,連衣服都穿反了。

盛柏年有些想笑,不過他的嘴角剛剛向上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就被程郁發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盛柏年也不敢再笑了。

他看着程郁紅着眼睛,對他說:“我沒事,你不要這樣。”

程郁冷笑了一聲,在他的傷口上輕輕掐了一下,盛柏年的五官立刻因為疼痛而扭曲起來,程郁這才笑了起來。

盛柏年沉浸在這些久遠的夢境中,而那些怪物們就遭了罪了,它們本來想要離開雲京,去其他的城市找那個人類的下落,結果找來找去發現那個人類很可能也在雲京,只好偷偷摸摸地回來。

它們已經找到那個人類的下落了,卻不知道該怎麽通知祂,最後有一條細細的觸手将人類的地址送到了療養院中。

皓月當空,星河燦爛。

喬華去跟投資人吃飯,結果發現對方竟然是要潛規則自己,喬華當即草了一聲,想他喬華當年也是二中一霸,現在竟然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這簡直是他們二中的恥辱,向着那個對他動手動腳的老板就是一拳,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的餐廳。

結果他與那個老板進餐廳的時候被人給拍下來,放到網上爆料說他被包養,喬華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葉錦給坑了,五年都過去了,也不知道把手段給更新一下,還用這些下作的玩意兒。

不過這種辦法雖然下作,但确實好用,現在經紀人在電話裏不斷地詢問喬華那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聽喬華說自己把那位老板給揍了的時候,電話那頭的經紀人少見的沉默了。

喬華:“我現在是不是需要收拾回家的行李了。”

經紀人幹巴巴地對喬華說:“我想可能是的。”

喬華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他的事業有了點起色,這一下又回到解放前了,安錦然和這個葉錦怎麽就跟自己過不去呢?自己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喬華的父親原本是個小學老師,這兩年來身體不大好,被喬華勸着辭了職,在家裏養病,母親的腿腳也不太好,現在家裏就靠他一個人賺錢了。

結果他也工作也沒了。

不管怎麽樣,他總得回家,喬華回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打開門,然後剛一推開家裏的門,就看到家裏來了許多的人,正圍着他的父親問東問西,他茫然問道:“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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