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忐忑
這天會議結束後,原本老鄭把葉真接到陸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磨磨蹭蹭擺飯上桌,又是經歷一場鬧劇,及至靠在水池邊跟賀骁打電話說自己沒吃飽,說完就後悔了。
想着賀骁此時該是在公司上班的,況且多年未見,他害怕這樣突然的親近會顯得沒臉沒皮。
賀骁擡手看了眼表,這都快兩點了怎麽會還沒吃飯?還餓哭了?
也顧不得多問什麽只叫他把地址報下,好過去接他,本來是打算約他晚上吃飯的,這下好了,直接吃下午茶。
項目組長敲門進來問他什麽時候開會?他手機還沒挂就直接說:“今天不開了,我有點事,把分析師做的資料給張洮,整理好明早讨論吧。”
葉真揪了揪額前一撮濕漉漉的碎發,聽見他的話更加覺得害臊,忙說:“不用來接我,我其實沒事的,你忙吧你忙吧不用管我…”
賀骁直接打斷他:“過十分鐘到路口等我。”
“哦…”
挂了電話一刻也等不及要離開陸家,只可惜了他媽媽新給他買的白襯衫,‘混戰’中沾了星星點點的褐色湯汁,看上去有些髒污狼狽,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拿上,心想也不知能不能洗得幹淨了,萬一回家他媽問起該扯個什麽謊話才好。
樓下只剩兩個将他當作透明人一般的保姆在收拾清理,輕輕把大門帶上,他腳步飛快的逃離這裏,生怕晚一步再被這家人叫住。
高檔小區裏的花園洋房氣派精致,花草樹木也修剪得齊整可愛,陸家門口的小道盡頭便是一處亭臺水榭,葉真匆匆走到小區門口一個花壇邊,灰白色石墩子花壇,配着大簇綻放的淺紫色矮霍香薊,賞心悅目。
他不認得賀骁的車,因覺太陽刺眼就微垂下頭打量霍香薊針狀的花瓣,偶爾擡起眼左右張望兩下。
賀骁卻在路口的紅綠燈處就看見了他,遠遠的靠近過來,剪裁合體的西裝把他襯得像棵挺拔的小白楊,又是遺傳自他媽皮膚白皙,太陽一照,襯衫領口處的脖頸仿佛泛着瑩瑩柔光般細膩。
按了下喇叭,不意外葉真會吓一跳,賀骁偏頭喊他上車,結果兩人一路無話。
葉真幾次三番偷瞄他,被他發現後顯得更加局促,腦袋還是僵硬的看着前方,眼珠子卻只敢往窗外瞟了,賀骁只覺得好笑,眼看着是已長大了,骨子裏卻還是小笨蛋心性,內向又腼腆。
唯獨不同的是:從前不會在他面前這般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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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真把地址告訴他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猜到一二分了,陸元克就是當年在樓梯上遇見的男人——葉真的父親,之前送陸娜回家也是這個小區,葉真既是陸娜的同父異母弟弟,那來這裏吃飯也不奇怪。
賀骁猜想他八成是在陸家受了委屈,問他吃什麽,他想了半天說吃面。
吃面的館子自然多得是,賀骁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銀絲面館,瞧他全神貫注吃得鼻尖都冒細汗了,随手便抽了餐巾紙給他擦,一碗下肚問他還餓嗎?
他打了個嗝還有些猶豫,瞥見隔壁桌的蟹黃湯包,又眨巴眼看了看賀骁,賀骁拉着他走人,不準他再吃了:“別吃太飽,不然晚飯吃不下了。”
葉真倒乖乖聽話,走到門口默不作聲把這家店名給記下了。
重新坐回車上也不問賀骁要帶他去哪,心裏明明就和胃裏一樣脹得滿滿的,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知說出口的話是否合适,時間夠殘忍,世易時移會帶走許多東西,譬如年少時禁忌的愛情。
人們對小孩總是格外容忍,說錯了話全可當是童言無忌,長大了反而顧慮重重,不敢輕易表露心跡。
葉真盯着鞋尖,目光不由自主往賀骁身上跑,不同于自己穿西裝不倫不類,哥哥真的已經是大人了,仿佛那寬肩長腿,天生就該是西裝筆挺的領導者,忽想起早晨陸娜說他穿得‘土死了,像參加葬禮’,現在白襯衫還髒了,頓覺手腳都不知該怎麽擺放。
“我想回家…”悶聲說。
“嗯?”賀骁扶着方向盤偏頭看他一眼:“你現在住哪?”
“我和我媽住,在城西的碧海園庭,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回去。”
“放你下來?”賀骁挑眉微微一笑,踩了腳油門加快車速:“這裏沒公交沒地鐵沒出租車,我會送你回家的,等吃完晚飯。”
葉真聽他一本正經的诓騙自己,分明看見了車窗外來來往往的綠色出租車,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公交站亭過去了,拿不準他的意思,也沒底氣和他叫板,只得默默窩在位置上心亂如麻。
安靜了好一會兒,賀骁忽然開口,雲淡風輕的問他:“剛剛誰把你惹哭了?”
葉真臉一紅,下意識狡辯:“……我…我沒哭。”
車子在超市門口停穩,賀骁拔了鑰匙下車,随口便說:“你哭我還見得少嗎?害羞什麽。”
“……”葉真忙偷偷歪頭對着後視鏡照了照,臉紅得快要冒煙了,捂臉。
在超市推着個小車逛到食材區,賀骁随手拿了一塊雞胸肉回頭問他:“會做這個嗎?”
這個時間點上班族們還沒下班,空曠的超市裏人并不多,葉真游魂似的跟着他後面,方才正盯着他肩膀發呆呢,猛地對上他眼睛,驚慌挪開,活像個觊觎天鵝肉被抓包的小青蛙。
賀骁轉過頭忍不住勾起嘴角,也不問他了,看見順眼的蔬菜肉食便往購物車裏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