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悲歡離合

不同于丁彤的惶惶不安,陸娜異常沉默,出發時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化妝,少了眼影眼線的粉飾,眉目清淡,看起來與葉真像了七八分。

他們兩個是同父異母的姐弟,自小成長環境不同,性格也相差甚遠,唯獨從陸元克身上遺傳下來兩樣東西還可勉強牽連上血緣,一是明眸杏眼,二是一條路走到黑的倔強性格。

丁彤看見躺在電療室手術臺上已經昏厥過去的葉真,他的衣服顯然剛剛換過,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腳腕上卻還能看見繩子綁縛的勒痕,面無血色,蒼白的嘴角還泛着青紫,丁彤當即吓得手腳發軟,不敢過去細看,正此時有個護士進來給他挂葡萄糖水,像是司空見慣的一樣消毒紮針。

“家屬?”她低着頭解開止血帶,不等回答又熟練無比的說道:“想好了要不要繼續,總之簽了免責協議的,你們自己要考慮清楚。”

丁彤年輕時雖有綁架他的膽卻從來沒想過真讓他有生命危險,一則人命關天,二則陸元克到底是他生父,她不敢下手。如今弄到這半死不活的地步哪還顧得上仇怨,陸元克已經在找他了,她得趕緊送葉真轉院。

陸娜站在門口眼睛發直,怔怔的看着丁彤來回踱步的焦急身影,良久忽然噗哧一下笑了,笑得痛快又凄涼,開口道:“二哥說他要是傻了爸爸就不會把公司交給他,他要是…死了就更好了,爸爸就只能把東西都留給我。媽,你看看他的樣子,是不是快死了?”

丁彤被她這話吓得心驚肉跳,這種行為和謀殺有什麽區別?她揚起手掌想把她打醒,卻在落下時驚覺自己已經沒有資格教育她了,陸元克曾諷刺是她帶壞了女兒,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了。

常言道種惡因得惡果,她做過的下藥綁架之事,如今女兒也一板一眼學了去,惡毒之處比她當年更甚,不覺手腳發涼似墜入寒冰地獄,悲聲哀求:“娜娜,收手吧。”

陸娜看着她手掌緩緩放下,眼神越發冰冷,毫無悔意。

她已被嫉妒蒙蔽了心智,不僅不為所動,眼睛還瞥到桌上的脈沖儀,趁着護士出去的空檔把房門關了,走過去拿起兩極導線。

“你要幹什麽?”丁彤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陸娜手抖個不停:“媽,我已經回不了頭了,爸爸就快來了…不如現在我把他弄死,一了百了,你別怕,我自己去坐牢。”說着眼一閉就把金屬柱頭往葉真腦袋上碰。

丁彤尖叫一聲。

陸娜閉着眼不敢看,卻感覺手下的葉真沒反應,緩緩睜開眼又大着膽子碰了幾下葉真的太陽穴,還是沒反應,這才發覺電開關沒開,她手腳慌亂,好不容易摸索到開關,把電流調到最大。

葉真卻被她剛剛粗魯的動作弄得有幾分要醒的跡象。

陸娜低頭看到他眼睫顫顫,裹在眼皮裏的眼珠子微微滾動,那張幹燥起皮的嘴唇張了張不知道在說什麽夢話,這麽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手抖得幾乎難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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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彤已經吓得癱坐在地上,一邊驚叫一邊連滾帶爬的過去拽她胳膊。

不知何時,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

她咽了口口水,秀挺的鼻梁上布滿了汗珠,丁彤的阻撓晃得她難以下手,她心一橫大力甩開母親,金屬柱頭對準了葉真的太陽穴,在她高度緊張準備下手的瞬間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門被大力踹開,幾乎是破壞性的,半舊的藍漆木門撞到牆上,撞得木屑飛揚,反彈了一下。

陸娜吓得兩手一合,電極正巧戳到了自己的手指上,頓時渾身發麻兩眼翻白,癱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娜娜!”丁彤驚聲尖叫,駭得嗓子都破音了。

進來的卻不是陸元克,而是個面容剛毅,有棱有角的男人,後面跟着烏泱泱一群人,方威堵在門口,上來一個保安他就踹倒一個。

賀骁一眼瞄到手術臺上的葉真,只覺腦中炸了個響雷,沖過去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模樣頓了一秒,俯身輕輕拍他的臉頰,濃眉鎖得死緊,壓抑着嗓音喚他:“真真——真真——”

“不…唔…別打了,痛…”葉真痛苦的扭動腦袋,手腳掙紮,口齒不清:”我…沒錯…我沒錯。”

楊犬句醫生在操場操練衆盟友,護士火急火燎的跑來告訴他有鬧事的家長,他匆忙趕到,從躺倒在電療室門口的安保身體上跨過去,指着方威,氣勢十足:“你是誰啊!怎麽能打人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方威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輕而易舉抓住他的手指反向一掰:“老子管你是什麽阿貓阿狗,你再指着我試試,看我不把你手指撅折了。”

“讓他們進來。”賀骁把手術臺推到角落裏,起身看着門口,面沉如水。

楊犬句打量了他一下,見他衣着考究,正脫了外套大衣扔在一邊的椅子上,裏面的一身墨藍色西裝剪裁得體,顯得身姿挺拔,只當是個有頭有臉的文化人,趕忙整了整自己的白色大褂,撞開方威走進去。

“你好。”楊犬句龇着暴牙,笑得陰陽怪氣:“你是…啊——!住手!”

只見賀骁冷笑了一聲,抄起脈沖儀砸得稀爛。

楊犬句頓時變了臉色,怒目圓瞪,指着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見他解了西裝扣子,眼中狠戾暴漲,利落的轉身一個後踢,皮鞋在視野裏越放越大,最終正中他鼻梁,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楊犬句捂着鼻子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呵斥門口的安保傻站着幹嘛?

方威驚嘆原來雇主自己也是個練家子,這後踢真夠漂亮的,楊犬句見勢不妙想跑,他腳一擡蹬在門框上,攔住,還無辜的沖驚慌失措的楊犬句笑笑,楊犬句想跑不能跑,嘴裏都是甜腥味兒的血,他上午還叫人打葉真,哪想到這會兒就輪到自己了,賀骁上前兩步抓住他的後衣領拽回來,一個過肩摔摔得他眼冒金星。

“都說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就你也配當醫生?”賀骁按住他的脖子拳拳狠擊他臉頰,下手又快又重,咬牙切齒道:“我特麽都沒舍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頭,輪得到你來折磨他?”

楊犬句就摔在丁彤的面前,口鼻血肉模糊,哀哀叫喚,賀骁的話既是說給楊犬句聽也是說給她聽,只擡眼瞪了她一下,把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吓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厥了過去。

電療室裏亂作一團,安保越來越多,方威和賀骁擠在裏面打得暢快淋漓,響動太大,把葉真吵醒過來,紮掙着扶了腦袋坐起身,賀骁唯恐慌亂中有不長眼的碰撞葉真,就過去像個門神似的守在他床前,一時竟也無人近得了身。

沒一會兒,陸元克和葉明柔也趕到了,後面還有幾個警察,賀骁踹倒一個安保,聽見門口聲如洪鐘的一聲呵斥,安保們窸窸窣窣的交流警察來了,慫得也不敢再動手了,紛紛攙扶着退出房間。

賀骁察覺到身後有人在拽他的衣服,聲音虛弱,細若游絲:“哥哥…”

也不管陸元克和葉明柔在門口,他當着衆人的面轉身摟住他,情難自抑,吻了吻他發旋:“嗯,我在。”

葉真身上疼得厲害,憋了兩三天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埋在他胸口嗚嗚的哭起來。

陸元克臉色不太好,腳下不穩,葉明柔在外面伸着脖子尋兒子的身影,急壞了,也不等安保都出來就逆着人潮往房間裏擠,他只得勉力支撐,護着葉明柔進去。

誰知剛被賀骁踹倒在地的一個安保原是個犯過前科的暴力分子,因坐過幾年牢找不着工作,找人托關系才進來網戒中心,楊犬句看他沒腦子,又會點拳腳,網戒中心招收的學生十個有九個是有暴力傾向的小孩,正需要他這種人幫襯自己,便派他做個安保小組頭頭,他自此對楊犬句更加感恩戴德。

早上就是他領人‘教育’葉真,此時他爬起來,目露兇光,見賀骁背對着,心裏氣不過,抓過葉真的吊瓶就往賀骁頭上砸去。

衆人皆大喊小心。

葉真從賀骁懷裏擡起頭,眼看着吊瓶就要砸下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住賀骁的肩膀轉到身下,自己咬牙閉起眼睛壓在上面。

吊瓶要砸下的瞬間,賀骁和站在床邊的方威已經作出反應,一個擡腳猛踢他膝蓋,一個以掌為刀狠劈他腕骨,安保頭頭霎那間摔出老遠,膝蓋骨反向翻折凸出,吊瓶碎玻璃紮在他手掌心上,慘叫着站不起來了。

警察上前來折過他的胳膊按地上,怒斥:“老實點!”

葉明柔被剛剛的一幕着實吓得夠嗆,推開亂糟糟的人群跑到手術臺邊,才兩天的時間,見兒子被折磨得小臉慘白,幾乎掉了半條命,喚了聲真真,心疼得掉起眼淚。

“陸先生你沒事吧?”

聽見身後警察驚呼,葉明柔轉頭去看,原來是陸元克彎腰扶着牆,滿頭大汗,兩人對視,陸元克沖她安撫的笑了笑,眼前發黑,終于倒了下去。

至此,葉明柔才知他已癌症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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