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莊邢回到島城,已經是早上10點了,幸福街裏沈修竹這才悠悠轉醒,他懶洋洋的賴床,見爺爺開了門走進來說:“不餓嗎?小竹子。”
周學軍羨慕,人老了覺少,他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有的時候睡着了總能夢見去世的愛人,是他太貪心了,着急想要觸碰夢裏的人,每每都被急醒。看小孫子一天天睡那麽長時間,他只擔心孩子餓肚子。
“餓!”沈修竹昨晚還吃了炸串兒,很奇怪每次睡前只要吃得飽飽的,第二天起來他就特別特別餓。
周學軍讓他趕緊刷牙下來吃早飯,自己轉身下了樓。沈修竹乖乖的起來,熟練的把一頭烏黑的秀發束在腦後,下了樓在院子裏刷了牙洗了臉,早飯吃的稀飯水煮蛋,他吃飽了之後就想出門找莊邢玩,哥哥說今天帶他去賣膠。
“爺爺,我去找哥哥啊……”沈修竹扒着爺爺的書房門,和爺爺報備。
周學軍想起早上莊邢就走了,他回過身子朝孫子招了招手,等沈修竹站在面前了,他才說:“哥哥回島城辦事,我們今天練練字,等哥哥回來了再去找他玩好不好?”
沈修竹捏了捏衣角,嘴巴撅了起來,他不樂意了。周學軍心裏笑着拍了拍孫子單薄的肩膀說:“你看你跟哥哥瘋玩了十來天了,也不陪爺爺識字了,你不要爺爺啦?”
爺爺對他真的太好了,溫柔慈祥的爺爺是獨屬于他的,他怎麽可以因為爺爺的好就惹爺爺不開心呢?沈修竹馬上點頭,乖巧地說:“要爺爺!我今天練字吧……”
周學軍收好自己的創作,拿來一張新紙,沈修竹站在窗前的書桌前,他站在孫子身後,指導着小孫子練毛筆字,這時候的小竹子手腕沒力,字寫的歪歪扭扭,慘不忍睹。但是周學軍耐心又嚴謹的教育小孫子,知識是令人向往的,願意熱愛學知識的孩子值得被尊重。
沈修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練字,這個下午他練了2個小時都沒有鬧騰,以往寫個20分鐘他就渴啊尿啊餓啊的鬧着丢筆,他想要乖巧讨爺爺歡心,他問爺爺:“爺爺,哥哥的名字怎麽寫啊?”
周學軍剛摘下眼鏡在按摩鼻梁,聽到他這樣問,又戴回眼鏡,拿起另一只毛筆寫了個楷體“莊邢”,然後沈修竹就臨摹,一張白紙上有他剛練的‘沈修竹’,而後又多了無數個‘莊邢’二字。
莊邢離開幸福街的第二天,沈修竹已經可以不看着爺爺的示範,自己寫出不缺橫少腿兒的‘莊邢’二字了,他放下筆去看牆上挂鐘,才下午2點,他才練了1個小時的字嗎?他明明感覺自己寫了一下午了,他回頭看厚厚一塌密密麻麻寫着字的紙張,下了決心出了書房,爺爺在客廳聽收音機。
沈修竹對爺爺說:“爺爺,我們去莊爺爺家,爺爺去下棋吧。”
周學軍按掉收音機,一手執起蒲扇,一手牽着孫子去了莊老哥的院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沈修竹看着已經擺好棋盤的兩位爺爺,終于問出口:“莊爺爺,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啊?”
兩個老爺子一聽對視就笑了出來,莊老爺子看向沈修竹,孩子臉上雖稚嫩,兩頰還有些嬰兒肥,但是已經1米6多,是個少年模樣了,眼睛看着貌似多了些靈氣,不似前些日那般呆傻,他直白地說:“哥哥要國外留學了,他和父母在一起住,不常住爺爺這兒。”
和父母住在一起?那這裏不是哥哥的家嗎?小竹子坐在沙發上,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一遍又一遍的扣字眼兒,國外留學是什麽意思?哥哥不回來了嗎?
兩位爺爺已經開始對弈了,觀棋不語沈修竹懂,爺爺教育過,他也不敢打擾,他忍着一大堆的問題在肚子裏,兩眼無神的盯着電視機,裏面在播什麽節目他一概不知,毫無興趣。
他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認識,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到沈府了!沈府在現在這個時代,只能存在于電視劇裏面,歷史書裏面,遺留古建築裏面,而現在是一個建設中的新時代,一夫一妻,計劃生育,大家用一技之長或者商業頭腦賺取生活費,再也沒有了簽賣身契的仆人,他不再是沈府的嫡長子小哥少爺。但是,這裏沒有推自己進荷花池的壞人,因為殺人是犯法的;也沒有了逼迫自己給劉老爺填房的大姨娘,因為他沒有了沈府之子的義務。
好不容易等到爺爺們下完了棋,沈修竹連忙湊上前去問:“莊爺爺,那哥哥還會回來嗎?”
莊老爺子也是從小竹子這個年齡過來的,他自然知道失去一個陪自己玩鬧的小夥伴大哥哥,對于他此時的年紀來說,是有多崩潰。但是莊邢始終是要出國留學的,注定只能在小竹子的青春期做一個過客,所以他怕小竹子失望,不想給希望的道:“哥哥有自己的生活,他想回來就回來了,爺爺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來。”
說完莊老爺子又對着老友周學軍說道:“你還是打聽打聽,給孩子送個學校吧,咱們都老了,把孩子拘在咱們身邊,他不會快樂的。”
周學軍點了點頭,是該提上日程了,他記得是有一些學校接納特殊孩子的,不圖小竹子學識淵博,只希望有同齡的孩子能陪他玩耍,伴他成長。
………………
莊邢回了島城,發小死黨們接連約他出去玩,剛高中畢業的少年都在家待不住,他們白天中午就出了家門,在莊周島四處游玩,下午一群男男女女約去溜冰,晚上約起去跳的士高。
這時候的酒吧,音響像個擴音器,播放着羅大佑的《戀曲1990》,五顏六色的燈光忽閃忽暗,女孩子們穿着無袖高領背心,展露美好的曲線身材,男孩子們學着電影裏面,穿喇叭牛仔褲,燙着一頭爆炸卷毛,人群随着燈光搖頭晃腦,群魔亂舞。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
怎麽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麽溜走……
莊邢坐在卡座位置上,在吵雜的背景裏字句清晰的聽清了歌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幸福街裏的那個小傻子。原本他送完信就打算回島城,畢竟小城小縣的沒有什麽娛樂場所,他倒還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小少年,那個小傻子嬌嬌憨憨慣會撒嬌,他毫不勉強地留在姥爺家住了十來天。
帶孩子挺有意思的,小傻子全心全意的依賴他,他去哪裏小傻子跟到哪裏,賞心悅目人也有趣,不知道他回島城之後,小傻子還會不會想念自己?分別一個星期,小傻子是不是轉眼就把他忘掉了?
酒喝多了,難免就睡得久些,莊邢醒來已經是11點了,他記得昨夜回家迷迷糊糊的,挨了母親的訓斥,今天他便不打算出門玩了,溫習下英語。
莊母是一名人民教師,9月正是國內開學的日子,莊母在學校忙工作。莊父作為大世家的家主,本地的名人,日理萬機。家裏請了一個阿姨和司機,不過都是為了照顧8歲的莊陽。午後,莊家小別墅寧靜祥和,莊邢在二樓房間看英文原聲DVD,所以阿姨在樓下喊接電話的聲音他聽不到。
直到阿姨敲了敲門,莊邢按下暫停跑去開了門,就聽阿姨說:“大少爺,老爺子打電話回來,好像說你柱子弟弟自己騎單車磕破了頭,哭喊着要你,讓你沒事就回去看看……”
沈修竹一天比一天坐不住了,他想哥哥帶他出去玩,天天跑來找莊爺爺,莊老爺子沒辦法,讓副官老許帶孩子,老許哪會啊?只好在院子裏教孩子騎單車。
沈修竹學了三四天,長能耐了,中午趁着大人午休,自己推着二八單車出來,想騎着去大人口中的市區找哥哥,二八單杠他将将能把屁股坐上去,那裏可能騎得好,剛到小賣部就摔倒了,側腦袋磕在馬路牙子上,當場頭破血流……
吓得小賣部老板娘店也顧不上了,匆匆跑去巷子裏喊周學軍,大人們這才知道小孫子出事了,現在已經送去了鎮上的衛生院。
莊邢到的時候已經5點了,沈修竹剛縫完腦袋,傷口處頭發被剃了一塊,貼了一個大大的紗布。衛生院的醫療條件不好,麻藥只能緩解縫針時候的知覺,縫完針腦袋一抽一抽的痛,沈修竹哭累了躺在病床上,周學軍和老許守在一旁,醫生說沒大礙,男孩兒調皮難免磕碰,他們打算等孩子醒了,就抱回家去。
周學軍見到莊邢,也忍不住了,厚着老臉說道:“小邢,你也看到了,這孩子命不好。我老了,只能顧上他吃飽穿好,他十分喜歡你這個哥哥,你幫爺爺一個忙,爺爺已經在給他找學校了,你幫爺爺陪他幾天,等他傷口拆了線,我就給他送學校找小夥伴玩,你幫幫爺爺成不?”
老人家也是可憐,莊邢聽進去了,又去看躺在床上的沈修竹,慘白的小嘴不知道是流了多少血才造成的,他也心疼啊,他回城的時候,小傻子幹幹淨淨漂亮健康,他緩緩地回應:“爺爺,你放心,我陪他到我出國那天。”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某些原因,更改了莊邢的身份,出生世家,父親是當地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