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團子聽到隔壁家傳來的動靜，還有幾個大人往這裏搬東西，她開了門好奇趴在門邊上看。

一邊回頭召喚小夥伴：“白白你快看，咱家隔壁來人了。”

男孩聽到咱家二字嘴角翹了翹，非常給團子面子，起身跟着一塊趴着看。

團子興致勃勃說：“音音住在這裏這麽久也沒見隔壁有人，他們是那個房子的主人嗎？”

男孩天生聰慧早熟，他觀察力敏銳，也懂得比天真的團子多很多，注意到搬家這些人身上的氣質和規律有力的步伐，他搖頭道：“應該不是。”

能請得起這些人搬家的怎麽可能會住在貧民窟？

僅有的解釋是可能出于什麽原因特意從別人手裏買下來并搬過來居住。

這番猜測男孩沒跟團子說。

團子顯得興奮極了，她興致勃勃拉着白白的手要不要送點什麽見面禮給隔壁家的鄰居，“以前孫阿姨對面搬來了一個小姐姐和大哥哥，孫阿姨也給他們送見面禮了。”

但是說到禮物，團子環視一圈自己的小窩窩，貧瘠而匮乏的擺設是她從外面一點一點撿回來攢起來的。

最近家裏多的東西也只是她和白白的作業本，畫本。

還有一床被子，幾個破舊桌椅，是團子唯一的財産了。

她沮喪垂下小腦袋，手指糾結地攪在一起，“白白，我們好像沒有禮物送人。”

因為太窮而拿不出見面禮給新來的鄰居，這讓好客團子非常沮喪，什麽時候她才能攢到可以送別人禮物那樣富有的程度呢？

是不是要像洛叔叔那樣，很多錢很多錢才行？

男孩本想說，那是無關緊要之人，不需要送禮物，但觸及團子清澈天真的眼神，他将這話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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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小排排坐蹲在門內，絞盡腦汁思考。

還沒等他們想好，門被敲響了，團子下意識看向小夥伴，白白抿抿嘴起身去開了門。

團子拍拍屁股起來，也跟着探出小腦袋。

門外一位年輕男子推着一位坐着輪椅的老人站在門外。

老人面目慈善，非常和藹可親，滿含笑意看着兩個孩子，“你們好，我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我姓姜，你們叫我姜爺爺就好。”

團子眼睛一亮，小胖臉綻放出一抹甜笑，帶着天生讨人喜愛的親和力，她伸出小胖手要跟人握手，“姜爺爺好，我姓許，叫音音，他是白白。”

老人伸出蒼老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一小團肉手，如她所願晃了兩下，很有儀式感地握了握。

團子滿足地收回胖手，并催促小夥伴也趕緊和鄰居爺爺握手，“握握手我們就是好朋友哦！”

男孩：“……”

老人嘴角笑意加深了，身後年輕男子肩膀微抖。

男孩在團子的期待催促下，繃着一張小俊臉伸出手，那只手剛伸出就被握住了，老人力氣很大，緊緊握住男孩的手，他有些痛意，卻絲毫不改面色，也沒提醒。

老人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你長得像我孫子，看着有些激動。”

男孩蹙眉，又一個騙子。

團子對這些暗流毫無所覺，甚至應了新鄰居姜爺爺的邀請去參觀他的新家。

甫一進門，團子便驚呆了。

她見過最好的房子是金倪幼兒園的教室，現在又多了一個，就是姜爺爺的家。

雖然從外面看還是一樣破舊，裏面卻完全變了一番天地。

并非是奢華，而是給人感覺很幹淨，東西擺設都很新。

窗明幾淨，剛換上的窗戶配上素藍色的紗窗，牆面也全部貼上了米白色的牆紙，一套舒适小沙發擺在客廳裏，另一頭用半高的玄關門隔開了，中式的餐桌餐椅安靜擺在那裏，桌上放着一瓶插着明黃色菊花的花瓶。

團子注意到還有一面牆櫃，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娃娃和汽車模型的玩具。

團子捧着胖下巴驚呼，像個小劉姥姥進觀園似的，“姜爺爺，你家真漂亮。”

老人無奈搖頭，看着那一小團孩子的新奇模樣，忍不住又有些感慨，對他來說簡單讓下面的人幫忙收拾下屋子是非常簡單的事，但對眼前這個孩子卻很少見到漂亮的房子，她那驚嘆的小模樣很難不令人心軟。

因為擁有得太少，所以總會對很多事物抱有期待。

這樣的孩子可憐又可愛。

老人感慨了下，使了個顏色，一旁的中年保姆立馬進廚房泡了兩杯牛奶出來，順帶打開了好幾個零食盒子，全是團子看不懂的各國語言。

團子牛奶喝了，零食卻搖着小腦袋說不吃，她教養很好，既接受別人的好意又不肯過分占便宜，即使團子很窮，這點讓老人非常欣賞。

看着她轉過小腦袋還會忍不住偷偷瞄上一眼，然後喝口牛奶咽咽小嗓子，一副又饞又克制的小模樣，老人看得直樂呵。

白白則更像個矜持的小紳士，他是個天生的貴族，在外人面前，即使還小也冷冷淡淡像個小大人一樣，他坐在團子斜後方，以保護姿态将她圈在自己地盤中。

老人注意到這個細節時愣了愣，然後看向那張認真的小臉，不由得嘆口氣。

等一杯牛奶喝完，話痨團子也叨磕完了，牽着小夥伴的手跟姜爺爺道別，回來自己家時，團子看着自己的小破屋，她鼓了鼓胖腮，才不破！

男孩一臉認真：“不破，比誰都好。”

看了看天色，團子張羅着要煮飯了，自從撿了小夥伴回來，煮飯這項任務就歸他了，團子只負責洗米洗菜，白白說了他比較高，适合煮飯，團子看着自己的小短腿，非常憂傷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晚飯是蔬菜粥，外加兩個水煮蛋一小蝶鹹菜，這是兩小只的晚餐了。

這還是團子最近攢足了錢，錢包厚了些才有這樣的夥食，加了兩個雞蛋這是多麽奢侈的事情！

團子雙眼放光，迅速把兩顆雞蛋分了，白白一顆她自己一顆，然後捧起小碗開吃。

等吃到八分飽了，團子才有空說：“白白，姜爺爺人這麽好，還邀請我們去他家做客請我們喝牛奶，我們該送什麽見面禮呢？”

隔壁。

老人獨自坐在桌前，他桌上已經有三盤菜了，還有個雞湯，廚房裏胖嫂還在做，他道：“不用做了。”

“那倆孩子在吃飯？”

年輕男子點頭。

老人蹙起眉頭，放緩了聲速又問：“吃的什麽？”

年輕男子眼裏多了幾分笑意，面上仍然面無表情，“少爺和那位小朋友正在吃蔬菜粥，今天多了兩顆雞蛋。”

老人蹙緊的眉頭放松下來，想着想着沒忍住一樂，那臭小子在家那麽挑食不愛吃飯，到外面粗茶淡飯倒是吃得挺香，他這回過來，本以為孫子在外面受苦這麽久該瘦得不成樣子了，沒想到竟然還不錯。

沒瘦不說，比以前看着還結實了幾分，眉宇間多了幾分疏朗，精神氣很足，看得出他在這裏過得很快樂，即使沒有記憶也非常快樂。

身邊一個叽叽喳喳的小甜餅在，怨不得不願意回去呢，老人想到那個小女孩，搖頭一笑。

喊了一聲讓胖嫂蒸個瘦肉蛋羹送過去隔壁，“順便把湯也盛兩份過去。”

蒸蛋不過十分鐘的事，胖嫂手腳利落一會兒就弄好了，提着小盒子過去。

團子苦惱看着餐桌上多出來的美味，吸溜了下口水，“完了，白白，咱們的禮物又得網上提一提了，這個姜爺爺怎麽對咱們這麽好呢？”

“一定是音音和白白太可愛了，所以姜爺爺才對我們這麽好！”

胖嫂關門的手一頓，沒忍住笑了。

回去把話跟老爺子一學，惹得老爺子跟着大笑，“那我就等着我孫子和小活寶給我送禮？”

說完又是一笑。

年輕男子和一旁中年男子看着老爺子的模樣有些驚訝，多麽嚴肅的一老頭兒，來了這裏之後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

他們一個是胖嫂兒子，在老爺子身邊做事，另一個是她男人，一個退役的老兵，一家三口全都在姜老爺子身邊。

笑完了老爺子吩咐道：“小陳你去把今天沒吃的零食拿出來，還有咱們帶過來玩具挑兩件，照着那倆孩子的喜好挑，等他們給我送禮物了就正好拿去做回禮。”

孩子太過懂事知禮也煩惱，老爺子感嘆道，送個東西還得絞盡腦汁給她找借口。

本來因為對孫子的救命之恩以及這些時日以來對孫子的收留之恩，他就對這個小女孩好感度不低，來到這裏後，發現這孩子比想象中更讨人喜歡，那份基于孫子才有的好感，現在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好感，他想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會沒有家人呢？

團子糾結送禮物的事在第二天得到了解決，幼兒園的手工老師在教他們用橡皮泥做玩具。

團子咬牙花了兩塊五毛錢巨款買了一盒橡皮泥，她分外認真跟着學，學着捏各種形狀，等回來了之後就帶着白白一起捏。

“白白，我們捏個房子送給姜爺爺。”

團子猜測道：“姜爺爺房子那麽好看，他一定喜歡漂亮的房子。”

男孩心頭一梗，向來聽團子話的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嗯。”

年幼的心靈劃過一絲酸意，他都還沒收到音音的禮物……

男孩抿抿嘴，低頭聽話地用比團子更靈活的手捏着城堡的輪廓。

周末這天費了兩小只半天功夫終于把一個蘑菇形狀的小城堡捏好了，鮮豔活潑的色彩，圓潤可愛的造型，精致小巧的外觀，一雙小肉手捧在手心裏，仰着小腦袋，“姜爺爺送給你！”

男孩站在團子身後低頭看鞋尖，握了握小拳頭。

人老成精的老人看在眼裏，笑呵呵接過來，笑眯了眼睛，摸摸團子小腦袋，“真漂亮，爺爺非常喜歡，謝謝音音。”

團子強調：“還有白白，他比音音會捏。”

姜老爺子笑得更加和藹，“好，都謝都謝，為了感謝你們爺爺也有禮物送你們。”

他狀似苦惱的樣子，說：“爺爺沒有你們的巧手，不會捏玩具，就買了零食和玩具，不要嫌棄。”

團子覺得用錢買的東西太貴重了，本想拒絕，聽到最後一句話，年幼心軟的團子立馬入了圈套，連忙掰着小胖手說：“不會的不會的，音音和白白都不會嫌棄的。”

最終零食和玩具，兩只團子捧得滿滿當當回去了，團子瞪着桌子上這麽多東西，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撓撓後腦勺，遲疑問聰明過頭的小夥伴：“姜爺爺給的……禮物好像好多？”

團子比了比，那個小城堡她兩只手拿着綽綽有餘，卻捧回來這麽多的回禮，會不會太貪心了。

她抱起其中一個粉毛色毛絨兔子玩偶抱在懷裏，這種軟乎乎幹幹淨淨的小玩偶團子從來沒有擁有過，唯一的玩具大概是很早以前王奶奶用粗布給她做的看不出形狀的小兔子？

男孩對玩具不感興趣，對桌上的汽車模型也不感興趣，看着團子抱着小兔子的模樣，他很認真思考過後道：“以、以後也給你買。”

男孩補充一句，非常堅定道：“努力撿瓶子攢錢。”

團子點點小腦袋，握緊拳頭，宣誓一般跟在小夥伴話後頭說道：“好，努力撿瓶子攢錢錢！”

年幼的團子想，等以後有了錢可以買更大的玩具回禮給姜爺爺，于是她當天晚上抱着兔娃娃睡得香甜無比。

一連幾天住下來，姜老爺子和兩小只走得越來越近，團子也越來越能接受他的善意，只要搞定了團子，另一只就很好搞定。

姜老爺子随時随地都在收買團子心，男孩看在眼裏，但什麽都沒說話，只要他沒有惡意，對男孩來說還不如團子今天說想吃雞蛋來得重要。

天氣漸冷時，幼兒園宣布了放假。

一衆小蘿蔔頭站在校門口依依不舍，門口停着一溜的豪車等着接送這些小公主小王子們。

他們圍着團子，“音音你去我家叭，我媽媽說要帶我出去旅游，你跟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這些團子們一旦開始關心起了一個人，比普通大人要貼心得多，他們注意到中午在學校這頓飯音音會吃很多吃很飽，有時候還會偷偷把飯後水果小蘋果小橙子留起來放在書包裏面帶回家。

團子們腦補了一番，覺得音音回家一定沒飯吃才會這樣，所以放假了他們開始擔心起音音的生活，擔心她回家後沒飯吃怎麽辦？

于是紛紛提議要音音跟自己回家過寒假，一個個掰着指頭數家裏的好處，說着說着小蘿蔔頭們開始互相攀比起來，甚至差點起了內讧打起來。

團子像個小大人一樣在正中間被他們團團包圍，她擡起小胖手，一臉無奈，“音音家裏還有白白，有大王，不可以跟你們回家哦！”

團子們關注點在于——“白白是誰？”

白白沒上學沒在幼兒園出現過，這些小蘿蔔頭們頭一次聽說這個人。

團子解釋道：“跟你們一樣是我的好朋友。”比你們還好的好朋友，團子心裏默默補充。

“白白長得可好看了，他還很厲害，學什麽都很快，會煮飯會掃地板會捏房子還會做作業會畫畫，什麽都會！”

團子一臉自豪地炫耀着好朋友，最後下了結論，“總之他特別厲害，特別棒！”

校園門口的大樹下，老人和年輕人帶着男孩站在不遠處看。

男孩耳尖泛起一抹紅。

姜老爺子笑得意味深長打趣，“還不去接你的好朋友？”

男孩板着一張小俊臉，并不理他，他下意識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覺得整齊幹淨了才踏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