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敖家這一場宴會早在小主人公被莫家那位抱走的時候悄無聲息結束了。

賓客們小心翼翼散了，生怕惹到那三個正處于爆發邊緣的可怕男人。

三人站立了許久，秦于禮開口道：“現在你們打算如何？”

假如敖夙是暴怒，洛生是深沉，秦于禮則更多的是迷惑，至今為止他還沒弄明白，為什麽他抱閨女出來走一圈會逐漸演變成今天這種情況？

敖夙洛生先後跳出來搶人不說，現在又冒出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莫臨清，還有理有據公然把閨女抱走了？

洛生仍舊沉默，凝眉深思。

敖夙冷哼道：“不就是一個破考核期！既然是考核就說明這事還沒成定局！”想搶他的崽兒沒那麽容易。

敖夙的助理站在他身後正在翻閱什麽東西，頭也不擡道：“先生說得對，根據法律規定，領養考核期三月內若是任何有一條不達标，則取消該領養人的資格。”

“另外，被領養人和領養人生活過一段時間後，若是提出異議，也會作為參考的重要意見。”

敖夙點頭，對助理的上道很是滿意。

三個男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敖夙正要趕客，秦于禮看着他倆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音音一開始是我抱出來的，也是我閨女，你們兩位不缺錢也不缺人，為什麽會跳出來跟我搶？”

洛生和敖夙異口同聲道：“那是我的崽兒！”

然後互相嫌棄地對視一眼，将頭撇開。

秦于禮：“……”

“我是說……你們為什麽認定了音音就是你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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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涉及到三個男人最深的秘密，誰也不願意開口說與人聽。

難道跟人說上輩子崽子就是自己閨女，有一天閨女突然消失了，于是自己許了願要來找閨女，然後追了一個世界？

這比玄幻還玄幻的故事，說出去誰能信？

反過來，真要信了那才麻煩！

三個男人都選擇緘口不言，哪怕一開始是秦于禮開口問的，也不代表他會将這事說出來。

于是這件事成為一件懸案默契挂在他們心頭，以至于後來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時候，幾個功成名就外界人人敬仰的大佬內心奔騰的羊駝比草原上還多。

莫臨清頭疼地低頭看向扒着自己腿不放的團子，這一幕曾幾何時也時常發生，熟悉到骨子裏。

腿上的團子使勁扒着他大腿，不滿仰頭控訴：“叔叔你撒謊，明明說了要帶音音回家找小黑！”

男人再一次糾正：“叫爸爸。”

團子哼了一聲，提出了交易：“那、那今晚作為爸爸的你要跟音音睡哦，不可以偷跑那種！”

莫臨清注意到團子眼珠子轉了轉，還偷偷将小腦袋轉向一頭偷着樂，這小家夥分明是來到一個陌生地方不敢自己睡，于是找了借口跟他“交易”。

男人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到了這個世界，崽崽更精了。

“奸計得逞”團子抱着自己的小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個小玩偶，就要鑽進大床被窩裏，被一雙大手從身後提起，男人冷聲命令：“去洗澡換睡衣。”

團子匆匆被莫臨清抱回莫家大宅，顯然是沒有換洗衣物的，莫臨清把洗得光不溜秋的團子套進一件幹淨的棉T裏面，将人塞進被窩，叮囑道：“乖乖睡覺，不許動，不許吵。”

胖乎乎的小身子在柔軟的大床上滾了兩圈兒，這是除了姜爺爺家，貧窮團子睡過最舒服的床了。

她偷偷看向“爸爸”好看的側臉，許久後，開口喊人：“粑粑！”

莫臨清嗯了一聲，聽得團子問：“叔叔你真的要當音音的爸爸嗎？可是聽說爸爸不好當的。”

莫臨清轉過頭來，看着團子，“再難也當得。”

團子眼睛一亮，“那麽作為爸爸的你，快給音音講故事叭！”

莫臨清：“……”

莫臨清一僵，這熟悉的話，熟悉的要求，仿佛昨日重現，那時也有一只粘人的團子，每到晚上總要抱着小布偶娃娃，要求粑粑給她講故事。

低沉輕緩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響起，期間夾雜着幾聲奶聲奶氣的詢問聲，團子仿佛有十萬個為什麽一樣，不停提出問題。

最令團子驚喜的是，“爸爸你怎麽知道音音愛聽美人魚的故事？”

莫臨清繼續講這個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的故事給她聽。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莫臨清低頭一看，團子躺在被窩裏鼓鼓一小團，胖乎乎的肚皮兒一起一伏的，他看了會兒，低頭在團子額間輕輕印下一吻，“晚安。”

以往團子總會在睡前或忐忑或理直氣壯要求爸爸給她一個晚安吻，而現在，陷入睡眠中的團子不知道，來自爸爸的晚安吻如期而至。

團子似乎夢到了什麽好夢，一張小肥臉即使在睡夢中也笑得甜滋滋的。

醒來的時候，團子糾結地盯着這個新上任的粑粑那張俊臉看了好久，像是爸爸又不像。

團子昨晚再一次夢見了爸爸，和上一次的爸爸不是同一個人。

這一次的爸爸長得和她新上任的爸爸一模一樣，只是……團子總覺得不是這個爸爸。

莫臨清正帶着團子逛商場給她買衣服買玩具，平時沒見過幾件好衣服，見着漂亮小裙子走不動道兒的團子破天荒沒有被商場裏那些漂亮小裙子吸引住視線，而是是不是擡頭糾結地看向莫臨清。

莫臨清停下腳步，低頭看向她，“走累了？”

他伸手将團子抱起。

團子躊躇道：“爸、爸爸，音音昨晚夢見你了。”

她糾結得整張小肥臉都皺了起來，“夢裏的粑粑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但、但是……”

團子道：“音音總覺得那不是你。”

“是爸爸又不是爸爸。”

莫臨清看向女兒疑惑的眼睛，那清澈瞳孔裏倒映着他的臉，他毫不意外，“也許你夢見的是另一個人。”

但不可避免的，清冷理智如莫臨清心裏也難免微微泛酸。

老管家和一個小傭人跟在這對父女身後大包小包提着，他這一趟跟着大少出來就是為了代替自家老爺子，給乖孫女買東西。

一路上，但凡團子多好奇看過幾眼的衣服玩具統統被莫臨清買下，即使他沒注意到的也會被管家吩咐買下。

再次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團子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行頭。

昨天她穿着小龍崽衣服被莫臨清從敖家抱走，現在換成了一身粉色公主裙，腦袋上戴着一頂兔耳朵帽子，穿着長長的小棉襖将整個小胖身子藏在裏面。

團子生在南方對帝都的天氣有些不适應，好在被粑粑抱在懷裏，用大衣牢牢包裹住，她扭動了下身體，感動許諾道：“爸爸，等音音長大了攢了好多好多錢，也給你買哦！”

年幼的團子至今為止已經許了很多個承諾，她小小的肩膀上壓力很大，既要攢錢還給洛叔叔，又要給新爸爸買衣服買禮物，團子一臉認真道：“還有統阿姨，等阿姨回來了，音音也要給她買！”

“唔……還有王奶奶和孫阿姨，都對音音好，大王要天天吃大骨頭，小黑要天天給它吃魚……”

年幼的團子思維發散，剛才還說要給爸爸買東西，這會兒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從穿新衣服的滿足感過渡到以後攢了錢要花到哪裏。

還掰着指頭數要給哪些人買東西，老管家看團子可愛忍不住逗她，：“那爺爺呢？音音小小姐不給爺爺買禮物？”

團子立馬擺手，“買的買的，爺爺買，管家爺爺也買！”

她最後重重點了點小腦袋，惆悵地嘆了口氣，“好多好多人哦！你們大人就是離不開音音，要音音給買好多好多禮物才可以！”

“等音音回去了要努力撿瓶子攢錢滿足你們的願望！”

在場大人的幾人：“……”到底是誰先說要給人買禮物的？

老管家和一旁的小傭人無語過後忍不住低頭偷笑，撿瓶子攢錢？

虧她想得出來，就大少今天給她買的這些東西，團子撿十年瓶子恐怕也攢不到。

但這份稚嫩質樸的心意卻令人無法不動容，畢竟在複雜的成年世界裏，這樣一個赤誠可愛的小家夥無論何時何地都讓人無法拒絕。

老管家想到老爺子說的，“我看到小音音總覺得那就是咱老莫家的孩子，我活了這麽久這輩子眼光沒錯過，瞧瞧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多像咱莫家的人？就是性格……不像我也不像臨清那臭小子，變異得格外優秀，嗯對……是讨人喜歡，莫家往上數兩輩也沒這麽可愛的小閨女！”

當家老爺子對團子的好印象和飛快的接受速度，以及團子在長相上的确與大少有幾分相似，老管家還真沒懷疑過血緣關系，此時看那團小小的身影，越看越慈愛。

一場逛街，莫臨清從閨女這得了一堆的空頭支票，因為得了許多新的漂亮小衣服和玩具團子頗有些不好意思，一路上絮絮叨叨許下許多諾言，把未來十年的瓶子錢許了個一幹二淨。

莫臨清不阻止，任她說，等她說完了，就淡淡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但就是這樣正經簡單的回應，令團子壓力大增，端正嚴肅着小表情，握緊小拳頭：“音音一定會努力攢錢的！”

團子兜兜裏還是有幾個小錢錢的，當然了小錢這是對大人來說的，對團子來說這是一筆巨款，是她撿了許久瓶子攢來的巨款。

她摸了摸口袋，決定要好好撿瓶子攢錢，如果、如果有其他賺錢方式，勤勞樸素的團子也是不介意幹的。

等回了莫家大宅，莫老爺子老早等着了，要不是兒子冷着臉不允許，他也想帶着孫女逛商場血拼去！

盡管是第一次見，但他總覺給小孫孫當了一輩子爺爺似的，那種疼愛的本能與生俱來，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就連兒子也得靠邊。

老爺子一點都不像外界傳的那樣，身體差到沒法參加各種宴會，相反他老當益壯，一把從兒子懷裏搶過乖孫女，高高舉起，大聲笑道：“小音音今天買什麽好東西啦？”

團子糾正道：“爺爺，是爸爸給音音買，等以後音音攢了錢再給爸爸買！”

“還有爺爺。”

老管家笑着補了一句：“音音小小姐在路上念叨着以後要給爺爺買好多東西呢，還說要努力撿瓶子攢錢。”

莫老爺子嘴巴一咧，止不住的高興，但随即想到什麽眉頭高挑，問道：“撿瓶子？”

昨天孫女被兒子從外面抱回來，莫老爺子對團子先前的生活一無所知，老管家也同樣不知道，只當是孩子年紀小，只懂得撿瓶子這樣樸素淺顯的賺錢方式。

團子卻是理所當然道：“當然了，音音撿瓶子可厲害了，能攢到好多好多錢。”

莫臨清微微一頓，想起去c市時的所見所聞，扭頭道：“以後，爸爸給你錢。”

團子眨巴着清澈大眼反問：“音音能夠賺錢為什麽還要粑粑錢？”

“音音這麽厲害，等長到像爸爸這麽高的時候，一定比爸爸還多錢，到時候音音就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送爺爺和爸爸了！”

團子倒是不謙虛，說到自己擅長的撿瓶子領域，一張小肥臉上滿是自信的光彩，就差拍着小胸脯保證了。

年幼的團子理所當然的樣子，在在場“複雜的成年人”看來，不免想得更多，或許……這孩子從前的生活并不怎麽好，所以才會這麽小年紀就對這些這麽熟悉，用着最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着自食其力，自己賺錢的話，既令人感動又不免感到心酸。

莫老爺子抹了抹眼睛，抱着孫女哼道：“以後爺爺給你錢，爺爺攢了好多錢，以後都給音音花。”

——

莫臨清的臨時假期并不長，下一個項目的資金團隊早已到位，就等着他這股東風來。

因此帶着女兒回家沒幾天，給她安置好了一切，又哄着等過完年就帶她回c市見大王找小黑，莫臨清便回了研究院。

和放假前不同的是，放假的時候他清清冷冷孤身一人，回去上班的時候，身旁多了一只粉雕玉琢的粘人團子。

對此莫老爺子是拒絕的，兒子忙着工作，他退休了不忙啊，完全可以帶着寶貝孫女的，但這一大一小并不如他的願，團子撒嬌耍賴要跟着粑粑去上班，莫臨清也默許了。

于是再去上班的時候，莫臨清懷裏挂了一只團子。

生藥院的研究員們震驚地看着莫教授進來，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莫、莫教授？”

“這是……？”

這樣熟悉的場景在上一世也有過，莫臨清現在重新經歷了一回，駕輕就熟，颔首道：“我女兒。”

研究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