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伴着轟隆隆的雷聲,雨水傾盆落下,雨點啪嗒嗒打在窗戶上,一層又一層的水霧在透明的玻璃上暈染開,把窗外的景象點落成一幕幕抽象畫。
幸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麽清晰的雨聲,這天然的音樂所營造的快節奏像捆在他身上繩索,逼得他不得不調轉全身的肌肉來對抗此刻緊張的心情。
直到樓上傳來輕微的扣門聲,他才從這種假想的狀态中掙脫出來,幸村思來想去,把自己的異常歸結于剛剛的客廳太安靜了。
可能是他看她的眼神過于專注,這讓剛下樓梯的立花有些不解:“幸村你怎麽了?是不是剛剛下大雨凍着了,臉色有點不好看。”
也沒等他回答,她就把全新的浴巾毛巾等洗漱用品一并給他:“一樓的房間裏也有浴室,浴缸裏我放好了熱水,你去泡個澡暖暖身體吧!喏,這是之前我幫赤也收的衣服,你應該能穿上。”
幸村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但最後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好。”
立花倒是沒有注意那麽多,立海大對校服問題的管理及其嚴格,她得把兩個人的校服分顏色放進烘洗一體機裏洗幹淨,順便再熬些姜湯,剛剛幸村的臉色看起來實在是過于蒼白了。
“我就說他不用耍帥,明明有書包可以擋雨,非要把外套脫下來,”立花邊搖頭邊把姜湯倒進保溫杯,然後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了便利貼。
果然下雨的時候沒有比泡熱水澡更舒服的了,立花從浴缸裏出來,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櫃子裏挑了件長袖長褲的睡衣,正在吹頭發的時候燈忽明忽的閃了幾下,立花頓時覺得不太好,果不其然,下一刻,整個房間瞬間變得黑暗,她的吹風機也停止了工作。
“哦,XXX,”立花心髒劇烈跳動起來:“我最讨厭這種沒有預告的停電。”
幸村那時候剛把烘幹的校服拿出來折好,剩下的襯衣都沒來得及放進去洗就眼前一黑,他第一時間想起樓上怕黑的立花,沖上去打開門之後才意識到對方剛剛也在洗澡,幸村握住門把的手輕輕後撤。
“幸村,別走,”立花嗚咽了一聲,她在桌子邊上整個人縮成一團,黑暗中的身影看起來格外無助。
幸村的眼睛逐漸适應了屋內的暗度,他輕輕推開了門,走到了她的身邊,立花把腦袋埋在膝蓋裏,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幸村順着她的力道蹲了下來,非常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和淡淡的暖意,他撫慰性的順着她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拍着:“你把手電和蠟燭放在哪裏了?”
立花的恐懼感在他的安慰中慢慢消散,清醒之後,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恍若無事的清了清嗓子:“我房間裏只有熏香蠟燭,手電在客廳,但是我已經好久沒有充過電了,不知道能撐多久。”
幸村并沒有戳破她的那點兒小心思,只是扶她起來,拿打火機點燃了蠟燭,淡淡的花香襲入鼻腔,微暖的黃光映出幸村溫柔的表情,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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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花突然發覺自己心率過速,怎麽說都有點兒心猿意馬的感覺,夜晚的卧室果然不是一男一女該待的地方,她穩住呼吸,主動牽着幸村的手下了樓:“走吧,我們去找找手電,”她掌心帶着濕熱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幸村的心頭,激蕩起悸動的漣漪。
燭光能照亮的範圍實在有限,好在手電的電池争氣,起碼能撐兩個小時,立花收拾好沙發,閑坐在地毯上喝姜湯。
“哎,不幸中的萬幸,好歹把別的衣服晾幹了,就是不知道這天氣這麽悶,現在洗了襯衣明天會不會幹,”立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立花,”一直安安靜靜聽她說話的幸村突然開口:“我剛剛給家裏人打了電話,說今晚不回家了。”
立花雙手端着白色的小瓷碗,一臉震驚的轉頭看他:“那那你要住進切原家嗎?”
幸村伸出食指輕輕的點了點她的額頭,似笑非笑的說:“你說呢?”
被撩的臉紅心跳的立花吓得趕緊把姜湯喝完壓壓驚,心裏默默嘀咕:我哪兒知道您老想什麽呢!
“我開玩笑的,”幸村輕笑一聲:“雨停了來電了我就離開。”
那要是今夜雨不停,不來電呢?
突然沒了話,周圍迷之尴尬起來,立花想着氣氛正好,要不要趁機占一下幸村便宜,沒想到門鈴卻突然響了,這一震頓時讓她想起了什麽,連忙把幸村推到了餐廳,自己急急忙忙的去開了,中途還不小心絆了一下。
“喲,是赤也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來給我送蠟燭的嗎?”
切原一只胳膊夾着枕頭,一只手拎着一捆蠟燭,看向她的表情十分困惑:“不好意思,姐姐,我就直說了,是不是因為我來得晚,所以你被吓傻了。”
立花立馬晴轉多雲,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給我好好說話。”
“你幹嘛這麽兇,”敢怒不敢言的切原小聲抱怨道:“不是,我來找你你還揍我,你看我準備的多齊全,你要麽住我家,要麽我住你家,我枕頭都拿來就是為了方便你做選擇,你居然還打我。”
其實這個小區很少出現這種突發性停電的情況,當然,有那麽一兩次的話,要麽是由美子姐姐,要麽是赤也過來住客房陪着她,但是立花的餘光不自覺的往廚房的方向瞟,為什麽她這麽心虛啊!!!!!
“不用了,”立花結果他手裏的蠟燭:“今天,我決定要嘗試一下克服對黑暗的恐懼,所以我們各回各家。”
切原皺眉看了看她,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你過然是被吓傻了,算了,我還是進去你幹嘛堵着我。”
“不行,”立花雖然慌亂,但是非常果斷的攔住了他:“那個哎呀,我可以的,我想試試看,我可以一個人在黑暗中度過的”
在立花絞盡腦汁編瞎話的同時,赤也優秀的聽力讓他捕捉到了廚房的水流聲,他有些愕然的打斷立花的話:“姐姐,你家水管壞了嗎?剛剛還沒有聲音,突然就”
“你聽錯了,我剛剛就開着它,”立花妙語連珠:“我看你一定是最近學習太累了所以導致了幻聽明天還要上課所以你現在趕緊去睡覺吧!”
把切原半哄半推的藍了出去,立花關上了大門,這才松了口氣,她剛走進客廳,就看幸村濕着手出來,一臉我表現很好快來表揚我的意思:“我剛剛把碗洗了。”
立花抽了張紙巾重重的拍在他手上:“你剛剛那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切原在門口還弄出動靜。”
“立花,起碼我不想在這種時候享受偷情的刺激。”
他顯然不太高興,而立花也被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她正想解釋些什麽,就聽見幸村接着問:“所以這是第幾次?”
立花滿臉無語的看着他:“幸村,我家不怎麽停電的。”
“我知道,”他失落的垂下了頭,“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嫉妒而已。”
“什麽嘛!原來你吃醋了,”立花美滋滋的拿着條毯子坐在他身邊:“你有什麽好嫉妒他的,赤也根本就還是個孩子,你們網球部不是公認的嘛!”
“但你們并沒有血緣關系,不是嗎?”
立花欲言又止,她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終于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幸村,今天吃飯的時候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人?”
幸村并沒有回答,反問她:“你呢?”
立花坦誠的點了點頭:“不錯,我遇見了幾個不熟悉的叔叔,他們是我媽媽的同事。”
“是下屬吧!”幸村的眼睛專注的盯着她,立花躲閃不及,只能低下了頭:“所以,今天晚上你是遇見了宇田吧!”
幸村見她雖然不敢看他,卻怯生生扯住了自己的袖子,“那幸村,你是怎麽想的呢?”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可愛,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瞞着的?”幸村一把摟住她,向後靠在了沙發上,“哎呀,看來我要嫁入豪門了。”
“欸?”立花錯愕不及的看向他:“你一點都不在意這件事嗎?你跟我在一起之後如果有人說什麽的話”
她的頭發已經晾幹,筆直的長發垂到他的胳膊上,立花說話時,發梢輕輕晃動,掃的他心尖都是癢癢的。
幸村不自覺地把玩起她的頭發:“怎麽說呢!立花,其實我很開心,因為你之前并沒有在意過別人說什麽,現在為了我能覺察到這麽多,我真的很開心。”
“但是我不在意的,”幸村指尖逆着發梢順倒她的耳根,繼而捧起她的臉:“所以,沒必要在意別人的說法,希望你也是。”
立花頓時松了一口氣:“你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我從來沒打算瞞着你,作為我們交往五十天的紀念,我們來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吧!”
“你也說了,雖然赤也一直‘姐姐姐姐’地叫我,但是我們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孩子從小就傻乎乎的,他要是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一定就不肯叫我姐姐了。”
幸村挑眉看她:“怎麽?你小時候打架很厲害嗎?”
立花被他的語氣逗笑:“對啊!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不好,他們倆經常不在家,偶爾回來遇見那麽一次,也永遠只有吵吵吵。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離婚,畢竟他們離婚比結婚還要麻煩,硬是拖到了我四歲的時候,我母親發現我父親出軌,那女人正大光明的把她的一雙兒女帶了回來,”說到這裏,立花難以克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可是幸村,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麽嗎?那個年紀大一點兒的男孩兒甚至比我都大六個月。”
幸村很安靜的聆聽,他平靜又溫柔的樣子讓立花逐漸恢複平靜,接着說:“我爺爺其實也不喜歡那個女人,但是她生了兒子,而這個家需要繼承人,所以她就被準許入了我家哦,不對,是我父親家的大門,我母親知道他們不會善待我,所以想要把我的撫養權拿過來,我父親怎麽也不同意。我母親沒辦法,只好先協議由她照顧我,所以我跟她一起去了國外。”
幸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怪不得你口語這麽好,原來是這樣。”
立花對他的腦回路表示無語,繼續補充完這個故事:“可我母親其實也很忙,家裏大多時間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因為沒有人管教我,所以我小時候脾氣很不好,當時班上還有個來自日本的小屁孩兒,天天自稱本大爺,在游樂園前呼後擁,我看他不順眼有三年了,終于忍到了小學二年級,在他生日那天,我不想吃蛋糕,他非硬塞給我,然後我忍無可忍,跟他打了一架,那小屁孩兒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最後我撓花了他的臉。”
幸村臉上露出一個很奇怪的表情:“老實說,那個小屁孩兒聽起來有點耳熟,我覺得跟某個人挺像的。”
立花輕笑一聲:“現實世界有這種人很奇怪的,哪有人天天本大爺來本大爺去,上個學的架勢更登基一樣,不過那小屁孩兒家裏确實是挺有錢有勢的,我就撓了他幾下,他嬌貴的把我父親都招國外來了,反正我的學是上不成了,剛好我母親工作變動,幹脆就把我轉回了國,但是她要在國外處理完最後一點事情才能回來,她擔心我自己一個人沒辦法生活,所以就把我安排在她大學同學家裏住一段時間,她同學就是切原阿姨。”
幸村了然道:“所以你們後來幹脆買下了切原家旁邊的房子?”
立花一個響指:“bingo,答對了,赤也那時候五歲多,正是皮的時候,由美子姐姐小升初考試,所以沒時間陪他玩,他就天天纏着我,赤也現在估計都不記得了,我那時候對他态度很差的,天天搶他的零食,欺負他讓他跑腿買這買那。後來有一天,我在學校闖了禍,被一群人追着打,赤也那時候也就十歲左右,比那群高年級的矮一截兒,然後為了護着我跟人打架,他的腿被棍子上生鏽的釘子給劃了一個大口子,那道疤現在還留着呢!”
說到這裏,立花又想哭又想笑,她抹了抹眼淚繼續道:“我就是那個時候覺得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人真正關心我的,所以我不能再這麽任性下去了,就那時候決定開始好好讀書,然後考上了立海大。宇田他父親開的律所是我母親投資的,而且我轉學也是他父親幫的忙,所以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其實有很多細節她還沒有說,因為立花怕自己會忍不住哭,比如她并不是一開始脾氣就差的,而是初到國外的時候語言不通,她天天被人欺負,回到日本後生活習慣跟別的小朋友不同,又開始被人欺負,而那時候的她,實在是太小太無知太過于羸弱,又沒有人教她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做,所以她只能依靠暴躁的方式來保護自己。
“立花。”
“嗯?”
幸村動作輕柔卻無比堅決把她抱進懷裏,他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頭頂,溫柔的在她耳邊呢喃:“想哭的話就哭吧,你不必在我面前隐瞞什麽。”
立花一怔,然後雙手緊緊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再也忍不住淚水,剛開始還是小聲的哭泣,最後越哭越委屈,反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幸村也不知道哄了她多久才睡,立花的鬧鐘又在樓上,這就導致兩個人第二天一下子都睡過頭了,所以清晨,切原拎着早餐進門時看着地毯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所有的面部器官都變成了個‘O’。
“啊!!!!!!!!!!!”切原驚慌失措的大叫:“你們什麽時候同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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