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非合作綁架(10)
審訊室裏,緩過來的張振海還想狡辯,嚴衍把手機甩他面前,給他看了一段視頻。
被救出的毛馨媛回到父母身邊,醫院裏,毛學軍和王慧一左一右守着女兒,寸步不離。
張振海萬萬沒想到毛馨媛竟然還活着,全然崩潰,泣不成聲,把所作所為通通交代了個底兒掉。
就像顏溯在讀書會上描述的那個朋友,張振海因為身體原因,無法使妻子懷孕,夫妻二人因為此事漸行漸遠,張振海實在苦于證明自己的男性力量,遂沉迷于原始人的生殖崇拜情節中。
同時,張振海因家庭不順、極度自卑,心理扭曲,對女童尤生偏愛,出現戀童症狀。
張振海借職務之便,時常出入警局,獲取公安內部消息,幫助耗子逃跑,并要求耗子假裝綁匪劫走毛馨媛,營造綁架假象。
耗子王偉強急于用錢,因此不惜傷害毛馨媛以威脅毛的父母,而張振海對毛馨媛懷有畸戀,耗子砍了毛馨媛小指頭後,張振海心生憤怒,和耗子起了争執。
耗子嘲笑張振海那|話兒不行,張振海暗下殺心,在帶二人轉移的桑塔納車中,用乙|醚迷昏耗子,剝了他的臉、摘取他的生|殖器以示懲戒,随後棄屍森林公園。
在嫌疑人指認下,警方迅速找到了張振海殺死耗子的那輛黑色桑塔納套|牌車,結合現場勘查、法醫檢驗和嫌疑人審訊記錄,人證物證确鑿,5·11綁架案及張振海殺人案并案移交檢察院起訴。
在市局審訊室,将所有一切和盤托出後,張振海上身後仰,癱坐在鐵椅中,神情裏似乎帶着一絲解脫。
嚴衍遣退了其他人,昏暗逼仄的鐵室內,只剩下他和張振海。
“我還有一個問題。”嚴衍說:“是出于我私人目的問你,你可以選擇回答,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張振海擡手,鐵鏈搖晃,他捂住臉,疲憊道:“你問。”
“顏溯,為什麽向我推薦顏溯,如果沒有他,你不可能這麽快落網。”
張振海放下雙手,混濁的眼睛直直盯住對面的警察,橫眉豎目、滿腔正義、為人民服務的警察。
“呵,”張振海笑了,緊接着,這低低的嗤笑,化為了仰天大笑,他伏在桌面,笑出了眼淚花,“我腦子裏的玩意兒,逼着我這麽做,你信嗎?嚴警官,你信嗎?你以為我願意和他打交道?!”
張振海騰得站起身,唾沫星子亂飛,憤怒而絕望地漲紅了臉,粗聲咆哮:“他就是個惡魔!掃把星!誰他媽碰上他,都他媽要倒大黴!——”
嚴衍面沉似鐵,咬着牙問:“你腦子裏的玩意兒,是什麽?顏溯知道嗎?他那天播放的歌是什麽東西?”
張振海比了個槍的手勢,粗粝指頭抵住自己太陽穴,獰笑:“這你就得去問他了,人民警察,你該去問問,那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是他媽個什麽玩意兒!”
嚴衍立在審訊室中,許久未動,半晌,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長氣。
案子結束,将案情資料歸檔存入檔案室,嚴衍去了一趟趙局辦公室,彙報情況外加申請獎狀。
“顏溯幫了很多忙,”嚴衍站在趙川的紅木辦公桌前,真心實意地笑,“咱們得給他發個獎狀。”
趙川背對他立在窗戶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城市,雙手負在身後,若有所思。
“老趙?”嚴衍喊他:“想什麽呢。”
趙局猛地回過神來,不尴不尬地笑笑,重複他的話道:“你說給顏溯發個獎狀?”
嚴衍點頭,咧開嘴角:“咱們局裏上次表彰會,不是剩了很多空獎狀沒用嗎,省得浪費,給他頒一張以示嘉獎。”
趙局跟着他一塊兒笑了,手指了指嚴衍,感嘆:“你這小子,咋不直接跟他發獎金呢。”
嚴衍認真地想了想,實事求是地說:“我估計他不會要,他這人,應該不喜歡沾染這些銅臭氣。”
趙局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還挺了解他。”
嚴衍攤開雙手,聳肩。
趙局樂不可支,大笑:“行,就給他發個大獎狀!”
下班後,嚴衍開着他的黑色大奔,放了一張搖滾碟,嘴裏哼着小曲兒,拐上立交橋,往三環寧北影校附近去。
顏溯的店子還沒打烊,嚴衍遠遠看了一眼,把大奔停進公路旁的白色停車線內,甩上車門,一手捏着卷成筒的獎狀,一手轉動鑰匙圈,心情頗好地穿過馬路,進了顏溯的面包店。
顏溯抱着熱水袋,倚在收銀臺邊打盹。
嚴衍輕手輕腳地進去,沒吵醒他,将手裏的大紅獎狀攤開,用雙掌熨帖平整,然後立在玻璃保溫櫃外,靜靜地觀察顏溯。
暮色漸近。
顏溯醒了,猛地睜開眼睛,直直瞪著前方,足足三秒後,才回過神似的,他抓了抓淩亂的略長的頭發,注意到身旁有個人影,扭過頭來,看見了笑容燦爛的嚴衍。
“顏老板,醒啦。”嚴衍笑道,将獎狀遞給顏溯:“喏,優秀市民獎。”
顏溯愣了下,一臉莫名其妙,接過獎狀攤平一看,驀地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歪歪扭扭優秀市民幾個大字,好笑地問:“這字,你寫的?”
嚴衍單手叉腰,一手将額發拂至腦門後,翹着鼻子,自信道:“咋樣,不錯吧。”
顏溯想了想,誠實地評價:“不好看。”
嚴衍沒惱,大約心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看着自己龍飛鳳舞、蚯蚓亂爬的大字兒,摸摸鼻梁:“我可是寫了好幾張,這張是最不醜的。”
顏溯放下獎狀,輕聲說:“謝謝。”
嚴衍搔了搔後腦勺,不太好意思道:“你喜歡就好。”
顏溯把獎狀收起來。嚴衍雙手插進褲兜,慵懶閑适地在面包店內閑逛。
“生意怎麽樣?”嚴衍随口問,顏溯擡起眼簾:“還行,學生多。”
嚴衍點頭:“回頭讓哥兒幾個來照顧你生意。”
顏溯抿了下唇,沒作聲。
嚴衍溜達來溜達去,不大的面包店被他裏裏外外瞅了個遍,實在沒什麽可看的,又不是什麽風景名勝,熱鬧景點。
透過櫥窗反射,嚴衍看見顏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默默注視着他。
“咳,”嚴衍握拳抵在唇邊,磨蹭了半天,才開口:“顏老板,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鼻息間彌漫着奶油蛋糕的甜膩香味,嚴衍聳動鼻尖。
“你問。”顏溯似乎早有預料。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出現在抓捕現場,我懷疑你和耗子串通。”嚴衍笑容褪去,轉身,人高馬大伫立在顏溯面前,他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将單薄青年整個兒籠罩其中。
一米九,荷爾蒙爆棚,極具壓迫力的成年雄性。
顏溯晃了下腦袋:“哦,沒事。”
“直到現在,我仍然懷疑你。”嚴衍沉聲道。
顏溯擡起眼簾,默默地看着他。
“前任刑警支隊長段景升親自保你,市公安局局長趙川明确強調你無辜,你在讀書會上講的故事與張振海高度吻合,為什麽恰好是你發現了王偉強的屍體,在審訊室裏你逼供張振海放的那是什麽歌曲,出生上學開店的普通人為什麽會拆炸|彈。”
嚴衍居高臨下,目似鷹隼,逼近他,一字一句:“顏老板,你,究竟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