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結局 (1)
左老頭死死盯着視屏上的文字,仿佛這樣它就會消失,一切真實都會煙消雲散。但現實并不如他所願,數十萬……百萬……億……百億……代表閱覽人數的數字不斷急速攀高,每跳動一次,都像一條抖動的毒蛇急切刺激着左老頭的神經。
——治愈基因缺陷導致的殘疾,這是連精神力達到S級的強者都做不到的事。左亭區區一個C級,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對, 絕無可能, 左亭那小子一定是在說謊!他的機會來了,他要拆穿左亭的謊言!
左老頭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整條手臂,包括指尖都在劇烈顫動,根本支撐不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雖然心底如此吶喊, 但理智卻無情地告訴左老頭,經過重重審核檢驗的重大新聞絕無造假可能。
換而言之, 将不可能轉化為現實,再次創造了奇跡的左亭, 已經徹底和他拉開了距離。無論是為了恢複光明的技術, 還是為了左亭本身這個絕佳病案,高層大佬們都會密切關注。而他那些見不得光的陰暗心思,從此再也傷不到左亭分毫。哪怕他不惜孤注一擲铤而走險,在大佬的能力面前也不過像只撲火的飛蛾,注定灰飛煙滅。
想到這些,怒急攻心的左老頭忽然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能爬起來。
左家暗地裏的小動作,以及家主的橫生變故,并未能瞞過喬江的耳目。
對于左老頭刺激過度心血系統舊疾發作,卧床不起的消息,他深感遺憾:沒能親自動手為左亭掃去礙事的家夥,實在可惜。
删除了屬下發來的秘密通訊,他又吩咐道:“肖恩,之前的布置全部撤回,抹去所有痕跡。”
聞言,肖恩吃了一驚:之前老大花了許多精力物力,不着痕跡設下的局,居然不待發動就要拆解?就算錢丢在水裏好歹也要聽個響吧,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
唉,算了,自從認識那個小男生後,老大出人意表的事幹得還少麽,他乖乖聽令就是,免得又像上次一樣,大好春宵被點名拖去陪練。
待肖恩對手下各小組發出召回命令之後,正準備去找左亭的喬江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頓住腳步,抛了件東西給肖恩,“呈給陛下的報告,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元帥。”接過那個機密文件專用的一次性存儲器,肖恩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緊繃的身軀立即洩氣般松懈下來,迅速關窗落鎖,末了用另一個外觀一模一樣的存儲器替換了原本那個。
凝視片刻被換下的真品,肖恩猶豫地掙紮片刻,最終選擇把它扔進了文件消磁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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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聲滴鳴,只能讀寫一次的存儲器表面迅速浮起象征廢棄的X型符號。即使拿到擁有帝國最前沿科技的軍事學院,裏面的數據也無法搶救挽回。
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什麽的肖恩額上隐隐現出冷汗,努力克制着心中的起伏,再度聯系幾分鐘前才通過話的下屬,“是我,計劃再度改變,你們帶上增援,按時到我發送的地點。屆時——徹底清理現場!”
話音剛落,忽然傳來敲門聲。肖恩心髒幾乎驟停,卻聽對方彬彬有禮地在門外說道:“近衛官閣下,前往皇宮的傳送文件專用飛船已經備好,您是要立即動身麽?”
“……好,我馬上就到。”肖恩拭去額上的冷汗,像要抹去所有反應那樣使勁揉了揉臉,直到認為別人看不出端倪,這才整了整衣領,準備出發。
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間,他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嘟囔道:“抱歉,元帥,畢竟我新婚不久,得為家人考慮。”
兩個小時後,肖恩提供的存儲器經由麥倫之手,呈給了皇帝。
向來從不過問資料來源的皇帝,此時面色凝重,罕有地問了一句,“渠道可靠?”
“請陛下放心,整個過程我一直派人盯着,絕對沒問題。”麥倫自信地回答。
皇帝沉默了。直到看完裏面的內容,也久久不曾出聲,只負手而立,目光異樣深沉,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麥倫在陛下異樣的無言中感受到了一種明顯有別于以往而又意味不明的意義,仿佛皇帝有太多不便訴之于口的念頭。原本信心十足的他,不禁開始暗暗緊張。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又似乎只是過去了幾秒,皇帝忽然拿起了園丁剪,幾近粗暴地将面前堪稱完美的青柏盆栽一剪為二,“那些不安分的畸枝是該修剪了。”
終于得到陛下肯定的旨意,麥倫眼前一亮,剛才那些無形的壓力瞬間化為即将再立功業的歡喜,讓他差點笑出聲來,“我明白了,陛下。”
“他不贊成朕的做法,若放任下去,遲早會成為吾兒的禍根。”
近乎低喃地說完這句,皇帝便不願多提一般,忽然轉移了話題,“聽說最近他身邊多了個叫左亭的人?還引起了轟動?”
“是的,陛下。據我調查,那個年輕人曾因叔叔陷害導致基因缺陷,原本是個盲人,而且精神力十分低微,只有F級。但他運氣不錯,先是機緣巧合成為元帥手下一位上校的學生,精神力提升到C級。近來又在網絡上遇到一個精神力醫師,治好了他的眼疾。”
“哦?”皇帝感興趣地問道,“那醫師來自什麽機構,居然能治好堪稱絕症的基因缺陷?”
說到這個,麥倫有些慚愧地搖了搖頭,“非常抱歉,陛下。他十分神秘,只在網絡上用精神力給左亭治過病,而且還仔細地抹去了留下的數據痕跡,技術異常高明,我暫時還未查出他的底細,只知道他似乎來自某個遙遠的星系,或許是位S級精神力者。但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一定能找出他的真實身份。”
“這件事不急。”皇帝伸手輕輕觸摸着适才剪下的青柏斷面,裂處鮮嫩的汁液散發着代表生命消逝的辛烈氣息。他享受般仔細嗅了片刻,這才說道,“喬江很少那麽親近一個人,想來一定很喜歡那個叫左亭的年輕人,就讓他和喬江一起走吧。去吧,順便再清理一些無用的廢物。”
麥倫深深鞠了一躬,“陛下成人之美,令人欽佩。”
如果左亭知道連皇家秘密機構都查不出他的手段,一定會深感自豪。
早在發現三彩居然能利用虛拟視鏡進入網絡那天,他便有了一個主意:利用三彩冒充向來神秘的精神力醫師,為自己恢複光明找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沒人能想像得到一只寵物居然能上網,而且精神力醫師特別之處在于治療過程主要依靠精神力,在網絡上進行治療,完全說得通。
更妙的是虛拟網絡某些腳本依然有用計算機初期發展時的那幾種語言代碼,而這,恰好是左亭前世的長項。
于是乎,左亭愉快地修改了某些數據,給三彩僞造出人類外表。又做了些掩人耳目的安排,捏造出“高手”三彩精神力極高,疑似來自某偏遠星系的假象,然後進行了一場并不存在的虛拟治療。
在周密的安排之下,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但千算萬算,左亭還是漏了一點:他錯估了基因缺陷治療方法對于大衆的影響力。姑且不提先天缺陷的人群,單是因宇宙戰争受到宇宙射線傷害、造成後天缺陷的軍隊,對這方面技術的需求就異常龐大。
過去這項技術只存在于待攻克課題之中,現在橫空出世,但主治者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做為成功案例的左亭,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諸方關注。如果不是有喬江暗中保護,他肯定早被帝都的官方機構帶回去當研究對象了。
但即便是這樣,依舊有不死心的人前來糾纏。為此,左亭不得不掩蓋另一個信息:使用了那十幾盒基因改造劑後,他的實際精神能力至少已經達到了S級。
他原本打算隐瞞一部分實力,以痊愈為借口先升到B級,将來再一階一階慢慢上升。但照現下這情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保密,假裝自己依然只是個C級,硚口區得招來更多議論。
成為新聞焦點的左亭本人不勝其擾,但爸爸左茂卻毫不在乎:兒子竟然有幸遇上神醫治好了眼睛,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天大喜事,開心還來不及,那些閑雜人等帶來的困擾與之相比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好在還有媽媽羅曼。留守在藍星的她得知兒子痊愈的喜訊後,本想第一時間趕到帝都慶祝,但聽兒子說起這件事帶來的困擾之後,馬上提議讓兒子請假回家,暫避一段時間。
在藍星做代會長,替左茂打理殘疾人協會的鄒韓,同樣力邀左亭回來。說在左亭身上接二連三出現奇跡之後,有許多和他處境類似,或是精神力低微,或是身懷基因缺陷的人都紛紛趕往藍星這塊“風水寶地”,想沾一沾喜氣。如果左亭回去後能見一見他們,或許能給這些原本茫然痛苦之人的帶來精神鼓勵,激勵他們尋找自己人生的意義。
抛開鄒韓的邀請不談,此時回居民稀少的藍星暫避風頭無疑是個好建議,老師塗剛也非常贊成。但左亭聽後,反而開始猶豫。
認真算來,他到帝都的時間很短很短,也不過一個多月而已,但心境卻變得截然不同。如果這些事發生在剛剛抵達之時,左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買下最近一趟星際航線的船票,馬上和爸爸一起回家,但現在,離開這個詞語剛剛劃過耳畔,他的腦海便先于理智一步,浮現出喬江的身影。
他曾以為自己對這個男人只是有些好感而已,直到在學院對戰戰場上他奮不顧身去找喬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理智掩蓋的猶豫之下,他對他的感情原來已如此深厚。
這讓他怎能舍得輕易說離別?
雖然在網絡上照樣可以見到喬江,但電子虛拟出的影像,怎能媲美觸感鮮明的擁抱和親吻?
理智與情感。兩輩子以來,左亭頭一次無奈地發現,對于戀愛中人而言,有時候衡量某事的标準竟是那些與大局相比微不足道的瑣事。
可在大局之中全力掙紮,面對無數分岔努力做出最好選擇,最終為的不就是這些溫暖人生的微不足道?
就在左亭糾結萬分之際,喬江悄然出現。
“想什麽,這麽入神?”
左亭一驚,驀然從沉思中驚醒。
發現糾結的對象居然已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不禁有種被看破的羞惱感,掩飾般脫口說道:“怎麽一句話不說就進來了?”
喬江聳了聳肩,看上去頗為無辜:“剛才我已經和伯父打過招呼了。”
自從三人一起吃過飯,原本住在學校附近公寓間的左茂待在宿舍的時間驟然倍增。喬江知道未來岳父是在用行動警告自己不要“欺負”左亭,為了刷足印象分,便自覺挑岳父在的時間拜訪,而且都會主動問好。
左亭自然知道這點,悻悻将頭扭到一邊,不再說話。
喬江看得好笑,雙手捧起他的臉,彎腰抵上他的額頭,“生氣了?難得治好了眼睛,怎麽只顧着不高興,不多看看我?”
雖然已經在網絡看過無數次愛人的面孔,但當現實裏,那張俊美無俦的面孔再一次近距離貼近時,左亭仍是忍不住心頭一蕩。
呼吸,體溫,觸感,眼神……那種再完美的虛拟影像也無法傳遞的現實感,讓他大生毛手毛腳的沖動。
可惜,老爸就在外面。就算明知自己不是左茂的親生兒子,左亭也不好意思當着長輩和喬江親昵。
他按住喬江的手,“別這樣,我想和你談談。”
喬江的手指流連在他光滑的臉頰,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你是不是想離開?”
“……”你能不能別像打仗那樣每次都料事如神?
左亭有些郁悶于喬江的敏銳,同時也慶幸他率先說出了自己難以啓齒的話語,“其實也還沒決定。只是……回藍星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話語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生怕喬江問他不想回去的理由,急忙擡頭,卻正正對上喬江的雙眼。
他在喬江專注凝視自己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捕捉到了一些別的情緒。但不等他細究,那些晦澀的意緒便像被驚散的飛鳥一般淩空而去。最終留下的,是喬江印在唇角的一個吻。
“我希望你回去。”明明是在商量正事,喬江卻将聲音壓得極低,仿若調情時的低喃,“明早動身如何?我讓肖恩送你。”
即使同意,但有必要這麽着急嗎?感覺好像迫不及待想擺脫什麽似的。
模模糊糊的念頭在左亭腦中閃過,但還不等類似醋意的微妙情緒生出,另一個念頭便讓他陡然心驚。
遲疑一下,他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喬江眸色驟深,稍稍離開他的唇角,旋即又完全覆上,厮磨吮咬,灼熱的唇舌将左亭的疑問統統堵在了心裏。
直到擁吻結束,左亭仍是未來得及說什麽,喬江便将一件東西放進他手心,又親手合攏他的五指。
“下一個疑問出現時,你再看它。”喬江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唇角含笑,眼中含情,英俊得像歌德筆下百般誘惑人類的魔鬼,“相信我嗎?”
左亭很想說我只想聽真相,但美色當前,大腦一陣亂碼飄過,自動掌握了聲帶,“相信。”
……完了,現在就擋不住這家夥的美色攻勢,以後該怎麽辦?
左亭為自己默哀三秒,把那件東西仔細收進了口袋,然後故作兇狠地揪起了喬江的衣領,“下次見面我再問你。不許爽約,也不許蒙混過關,記住沒有?”
喬江笑意愈深,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遵命,我親愛的。”
大概是這句親愛的有些大聲,傳到了左茂耳中。他馬上大聲咳嗽着進屋,把喬江“請”了出去。轉頭回來,又對左亭嘆了半天氣。
直到兩人在肖恩的護送下離開帝都,在飛船艙室裏悶了幾天,眼見飛船即将抵達藍星地表,左茂才面色稍霁,鄭重地對兒子說道:“小亭,有些事爸媽沒來得及教你,趁這次回家有空,你盡快補一補。”
左亭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直到老爸遞了一堆标題一本正經封面不可描述的書過來,才意識到父母對自己的期待,可能和實際有點偏差。
話說,他又不是女孩子,有必要學這些嗎?
左亭郁悶地腹诽着,準備把那堆生理啓蒙書随便扔到哪兒去,無意看到某一本側脊的标題,動作忽然頓住了。
他下意識想抽出那本書,忽然又警惕地收了手。
左邊看看,尴尬的左茂已經回座位裝睡;右邊瞅瞅,充任保镖的肖恩背對着自己守在門口。左亭不再猶豫,馬上打開了那書。只翻了幾頁,便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兩個男人還可以這樣……啊?還要做這些準備?……天啊,這也太激烈了……”
翻到一半,面紅耳赤的左亭再也看不下去,下意識把書扔進了系統的空間,同時在心裏用力默念了十幾遍□□。
正準備給自己倒杯飲料降降溫,艙室的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幾名全副武裝的飛船空警沖了進來。
左亭頓時吓了一跳,“看X啓蒙書是犯罪?”
但空警們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到身為監護人的左茂面前,肅容說道:“這位先生,由于藍星發生突變,飛船即将按原航線返航。請照看好您的孩子,不要有過激舉動。”
過激?為什麽他們會有過激舉動?
不等左亭将疑問問出來,耳邊便傳來一陣遲鈍沉重的悶響。
那聲音如此遙遠,仿佛來自宇宙最深處。左亭愣了一愣才想到,飛船剛剛穿過藍星大氣層,這聲音一定來自地表。難道——所謂的突變是巨大爆炸?
想到正在星際站等他們回家的老媽,左亭心跳陡然因恐懼而加速,下意識想推開窗子查看外面的情形。
但手指剛碰到兼有視屏功能的舷窗,原本透明的表面便立即跳轉到時實新聞。
左亭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團團腥紅泛黃的塵煙在城市炸開,摧毀整幢高樓竟只需要一次爆炸。由此可見,引發這一連串爆炸的炸.彈當量相當驚人。更讓人恐懼的是,炸.彈仿佛被設置成了一串炮仗,那恐怖的巨響接二連三不斷響起,每一聲都伴随着建築物的倒塌和人群的消失,那地獄般的影像仿佛永無止境。
看到這一幕,左亭只覺眼前一黑,脫口喊道:“媽媽!”
羅曼給予了身為孤兒的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母愛,可難道這份溫情竟只能持續到今天?還有羅密歐、蘭女士、鄒韓他們,難道也都将葬身在這場劫難裏?
一想到親人朋友像影像裏的人一樣被爆炸直接撕碎的模樣,左亭只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幾乎不能呼吸。
他大口大口用力喘息着,使勁去砸面前的視屏,想要跳下飛船親自去找羅曼。但這時,卻有一個人橫過冰冷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舉動。
那是肖恩。
他說道:“左先生,元帥交待過不能放你出艙。請你放心,元帥正在解決這場意外。”
左亭死死盯着他不斷張合的嘴唇,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處理二字像一道希望之光,瞬間照亮了他本已絕望的靈魂。先前被爆炸聲淹沒的新聞播報聲,此時也從視屏傳入他耳中。
“……藍星某市在當地時間二十分鐘前發生不明原因爆炸。出事地是藍星殘疾人協會,最近有許多外地殘疾人趕到此處,總數已逾千人,但目前傷亡未明……恰巧在附近行星巡視的元帥接到報告後于第一時間趕往藍星。不知為何,他甚至沒有搭乘飛船,而是選擇了自己的作戰機甲宙斯——”
随着主持人的話語,左亭看到一具線條利落的眼熟機甲由遠及近,出現在天空,正急速往地面趕去,果真是喬江的專用機甲宙斯!
左亭眼中忽然蓄滿了喜悅的眼淚:有喬江在,一定能力挽狂瀾,沒什麽好擔心的!
但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地面上的炸.彈忽然像憑空轉了個彎,驀然在天空迸發開來。十幾聲悶音同時炸開,刺眼之極的熾光讓人不得不閉上眼睛。與此同時,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轟然敲入耳膜,震得人腦袋發暈。
白光消失之後,機甲也不見了,剛才飛過的軌道附近,有幾片扭曲而殘缺不全的金屬碎片。
左亭愣愣看着這一切,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剛才宙斯闖入了炸.彈預設包圍圈,像下方的城市那樣被撕成了碎片。
他的愛人,竟如此輕易便化為塵埃,煙消雲散!
“……老天!剛才發生了什麽?這些碎片是元帥機甲的殘骸,難道元帥竟然——”
左亭死死捂住嘴,一手将視屏砸得粉碎。
新聞播報戛然而止,肖恩仿佛被破碎聲驚醒一般,神色複雜地向左亭慢慢伸出了手。
在他掌中,一柄舊式軍刀刃口雪亮。
皇宮。
“這些碎片是元帥機甲的殘骸,難道元帥竟然被卷入爆炸?天啊,他沒有在戰場上犧牲,卻因為保護平民,不幸在這場意外裏罹難!”
聽罷新聞,皇帝将園丁剪擱到一邊,愉悅地欣賞着面前猶顯雜亂的盆栽,一臉滿意,“只會汲取營養,卻不能創造價值的稗枝就該除掉,為主幹提供更多養分。”
他摘下一片嫩葉,愛不釋手地把玩着,看向恭恭敬敬立在旁邊的人,“麥倫,你做得很好,讓他成為了一個英雄。對他那樣的人來說,這是一個體面的死法。”
麥倫面有得色,剛想開口謙讓幾句,殿外忽然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伯父,您的體面代價昂貴,我實在要不起。”
那是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皇帝不知聽過多少次,卻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般驚恐難以名狀,“你——你是——”
“喬江。”
迎着皇帝與麥倫活見鬼般驚懼交加的視線,喬江步履從容地走進殿中。
随着他的接近,皇帝手一抖,嫩葉萎落于地。他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潛意識覺得這遍植花木、溫暖适宜的殿宇之內多了一股森然鬼氣。
直到用精神力感應到了喬江斂而不放的強大精神意念,皇帝才驚覺這并非厲鬼索命,而是另有原因,立即質問道:“你根本就沒去藍星?”
布置了一切的麥倫也有同樣的疑問,見皇帝開口,立即接話問道:“為什麽你不在藍星?我明明已經派人盯住了左亭,做出想要擄走他的假象,你的私人飛船也明明跟在了後面,現在應該像新聞播報的那樣死無全屍。但你——你現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喬江輕輕扯了下嘴角,映着沒有表情的英俊面孔,格外教人心悸。
他不答反問,“你是不是以為,幾個月前那批間諜在移送陛下之後,我就無法聯系他們了?”
皇帝眯起眼睛,視線陡然變得淩厲,“你利用他們逃過了麥倫的布局?原來你早就留了一手?”
“我只是不想像兩位父親那樣,為了保全一家人,将來不得不浪跡在外,天各一方。”喬江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我原本無所謂,直到我有了成家的打算。”
聽到成家二字,皇帝眉尖微微一動,冷笑道:“侄兒,你似乎忘了,雖然你僥幸過了一劫,但讓你改變主意想厮守一生的那個人,仍在我掌控之中。”
話音剛落,視屏上的影像随之一跳,變成了左亭所在的艙室。
肖恩的刀刃,正正懸在左亭後頸上方,愈顯其纖細修長,白皙的皮膚仿佛下一刻就會被主人迸湧的鮮血染紅。
看到這一幕,喬江仍是面無表情,但眼中驀然顯露的厲芒卻洩露了真正心緒。
滿意地看到他變色,皇帝假惺惺地嘆氣,“其實朕只想給吾兒留一個不必費心操勞的政局而已,如果你贊成我的清洗舉動,今天的事又怎會發生。”
喬江忽然笑了,嘲諷而又尖銳,“贊成?贊成你濫殺無辜麽,用非常手段懲治貪官污吏,尚能辯解。但你放縱麥倫殺死那些平民,難道不是屠夫行徑?我不願贊成你的做法,是因為我知道放任下去只會讓你越來越不擇手段!只是我沒想到,你嘗到了沒有約束的捷徑就不願再走正途,這一天竟來得這麽快。”
“住口!”被撕破僞裝的皇帝惱羞成怒,“殺人又怎樣?我殺的都是該殺的人!那些基因殘廢什麽也做不了,活在世上只是白白浪費帝國資源,倒不如一了百了,給吾兒留下一個沒有蛀蟲的帝國!你之所以生氣,難道真是因為你高尚?其實不過是因為那個小男友也是殘廢,物傷其類罷了!”
喬江再度搖頭,面上不知何時帶了幾分譏諷,“你口口聲聲是為了堂兄而殺人,但不知道,堂兄他自己肯不肯認下你說的這上千條人命?”
皇帝本想繼續斥責,但想到仁慈寬厚,完全沒有繼承自己雷霆手段的兒子,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定了定神,他改口命令道:“麥倫,殺了左亭!”
雖然喬江擁有S級精神力,戰鬥力更是驚人,但皇宮中也不是沒有同樣等級的高手。皇帝決定今日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将喬江殺死,所以必須先除掉左亭,擾亂喬江的心神。
聽到皇帝命令的一瞬間,麥倫便給遠在藍星的肖恩發送了指令。他早與這個被收買的叛徒約定,一旦收到此刻這段電波,不管什麽情形,都要立即向左亭下手。
看到視屏中肖恩的刀尖已然刺上了左亭皮膚,皇帝和麥倫不約而同露出一抹冷笑!
視屏之中的左亭,似乎對身後的變故一無所覺,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手裏的紙條上。
砸碎視屏之後,他忽然想起喬江交給他的那件東西。像溺水之人抓住僅有的浮草那樣,他連忙拆開,卻發現裏面只有一張紙條,上面僅有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自己會死?
左亭呆了一呆,還沒反應過來,腦中忽然響起系統久違的聲音:【宿主,你現在有空嗎?】
對了!他還有系統!像上次在海底那樣,系統一定能夠幫忙!
總算找到一線生機,狂喜之下,左亭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立即讓意識進入系統,對着面板急切說道:“我知道你很強大!你能讓時光倒流嗎?能讓死者複生嗎?我願意付出所有的一切,交換剛才在爆炸中死掉的所有人複活!如果我已擁有的還不夠,我願意用一輩子來掙給你,哪怕你收利息,哪怕是高利貸!求你救救他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長這麽大他從沒向別人說過個求字,本以為會艱澀無比,但人命關天,他發現追逐那一線渺茫希望時,沒有什麽是不能放下的。
似乎沒料到他反應如此激烈,系統頓了一頓,才問道:【所有人?不僅僅只是你的家人與男友?】
左亭沒有半分遲疑,确認道:“對,所有人。”
上千條人命,不管是哪個喪心病狂的匪徒下的手,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宿主确定不惜一切代價?】
見系統并未否定說做不到,左亭心頭狂喜更甚。來不及想救回這麽多人自己得付出多麽巨大的代價,他連連點頭,催促道:“沒錯,只要能讓他們複活!”
【叮——恭喜宿主,達成支線“你是一個好人”終極任務!獎勵如下——】
如果在平時,左亭肯定因這筆橫財般的獎勵心花怒放,但此時他卻更着急了,“別說了,獎勵全給你當報酬,快告訴我要怎麽做!”
【什麽也不用做。】
“什麽!難道你沒法複活他們?但你剛才明明——”
話音未落,一股粘稠甜膩的味道突然出現,熏得左亭打了個噴嚏,立即脫離了和系統交流的狀态,如夢初醒般回到了現實。
一擡眼,只見原本在向老爸交待事情的空警竟然用武器對準了他,左亭一愣,下意識将精神力釋放出去。對方大概沒料到一個C級竟有如此強悍的力量,毫無防備之下,立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抱着腦袋打起了滾。
“這是……怎麽回事?”左亭驚魂未定地環視四周,發現剛才那幾個空警此時全部被撂倒,左茂正一臉緊張地拉着自己,肖恩則在擦拭匕首上新染的鮮血。
見他問起,肖恩呲了呲牙,清秀的臉上還帶着幾分殺氣,“左先生,現在我們可以安全降落了。”
安全降落?
結合系統剛才說的不用做任何事,左亭隐約猜到了什麽。
他指了指打碎的視屏,“藍星其實并沒有發生爆炸?”
“!”肖恩驚訝而佩服地看着面前漂亮纖弱的少年,終于明白為什麽老大非他不可了,語氣不由比平時恭謹了許多,“是的,剛才播放的只是事先制造的影像罷了。至于其中原因,元帥會親口向您解釋的。”包括他其實是僞間諜這事。
得到确認,左亭揉了揉眉心,無奈又郁悶地把手中的紙條收回口袋。
敢情那句對不起不是告別,而是告饒啊。居然敢瞞着他自作主張玩這麽大的局,回頭他一定要好好收拾喬江那家夥。
同樣受到驚吓的左茂左看右看,忽然冒出一句,“小亭,元帥是怎麽回事?”
這個叫肖恩的軍人不是兒子男友的近衛官麽,怎麽又變成元帥的手下了?難道……
看着老爹越來越可怕的表情,左亭清了半天嗓子,憋出一句,“其中原因,元帥會親口向您解釋的。”
左茂&肖恩:“……”
飛船裏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傳到了皇宮。麥倫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竟早已被人識破且将計就計,臉色不禁陣青陣白,異常精彩。
皇帝一臉陰鸷地盯着喬江,語氣不屑,“你清楚朕的為人,該不會以為這樣就算完了吧。我現在照樣可以殺你,然後再殺掉那個左亭!”
喬江回視于他,臉上現出幾分悲憫,那神情讓皇帝愈發惱怒。
但還不等皇帝再說什麽,喬江忽然轉過身去,毫無防備地将背影留給他們。
見狀,麥倫喉結微動,精神力蠢蠢欲動,想要出手。
皇帝同樣悄然握住了緊急按鈕,準備召喚侍衛。
這時,卻聽喬江說道:“剛才你們是看戲人,看我為了瞞天過海而欺騙小亭設下的障眼戲。但你們彼時的反應,在堂兄眼裏又何嘗不是一出好戲。”
皇帝瞳孔驟縮:他只有一個孩子,喬江口中的堂兄,難道竟是——
當啷!
緊急按鈕失手滑落在地,皇帝難以置信地看着門外走來的皇子,首次露出恐懼的表情。
無論多麽殘忍,多麽暴戾的人,在孩子面前都會自覺收斂起嗜血的一面。
更何況,皇帝異常疼愛這個孩子,舍不得讓他沾染陰暗之面,将他養成一位仁愛寬厚的皇子。
只是,皇帝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喬江,濫殺是為了孩子。但當孩子真正走到他面前,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