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房
#池慕安車禍#的話題是由一個營銷號發起的, 約莫是為了吸引持續的關注,營銷號的微博文字裏說的含糊不清,沒說起因, 沒說結果,就發了一段震驚式小短文。
“下午1點45分,貢江山路段上《星起》熱門選手池慕安被車撞飛, 倒地不起,路人拍下驚險一幕!#池慕安車禍#”
本來這樣虛浮誇張的文字是令人嗤之以鼻的,但偏偏這只微博下配了一段現場視頻, 是手機前置鏡錄制的,剛開始的一秒裏還露了半個濃妝豔抹的人臉, 然後在刺耳的剎車聲和尖叫聲中偏出了鏡頭。
看來是個原本打算自拍的年輕人, 無意中透過鏡頭看見了後面的車禍。
視頻只有三秒, 一個瞬間,池慕安以身體前傾的姿勢出現在一輛大貨車前,下一秒被貨車頭撞倒, 狠狠地摔了出去,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後, 剎停的車身橫在了馬路中間。
視頻開始的時候,池慕安是向前跑的姿勢,好像急着要從貨車前沖過去。
視頻結束的最後一秒, 池慕安倒在了地上, 被車身擋住了身子,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江沫眠把這段視頻反複看了五六遍, 确認這上面的人就是池慕安不會錯。
放在桌上的手機“滴—滴—滴”的響着,五十六秒後,又是那一句“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
“老…老大……”旁邊的鹿萌萌小心的喊着她, 目光中帶着詢問,但是她并沒有聽見。
江沫眠煩悶的蹙起眉頭,怔怔坐了一分鐘後,她陡然起身,拿起手機和包,奔出了房間。
鹿萌萌只聽見她留下的一句話,“萌萌,幫我請個假。”
近日機場的人流量并不大,航班幾乎每輪都有空餘,江沫眠買到了最近起飛的機票,三個小時後,飛回了本市。
等打聽到池慕安在哪一家醫院,江沫眠匆匆趕去的時候,已經迫近黃昏了。
警察到了現場勘察,調了這段路上的監控錄像,一個小時前已經把事情的起因結果公布到了官方微博和各大頭條上。
但江沫眠一個都沒有看見,心思都往醫院裏奔。
打電話問朋友的時候,電話那邊說池慕安進了骨科手術室,江沫眠當時就心裏咯噔一下,什麽不好的猜測都洩了閘一樣往外湧。
被車碾到了?
骨折了?
有多嚴重?
她腦子裏亂成一團,唯一清晰的就是池慕安的病房號。
江沫眠攥緊了一顆心,按照病房號找到房間門口,恰巧聽見了從裏面傳出來的話語聲。
“在下以後都要這般走路嗎?會不會太累贅了一些?”
是池慕安的聲音。
雖然聽起來很疲憊,但鑽進江沫眠心裏,湖面就像被風輕輕吹過,溫和的撫平了洶湧咆哮的波浪,泛起一片感激和慶幸的漣漪。
忽然之間,江沫眠釋出口氣,和門口護士交代了幾聲,推門進去,病房裏的人自然而然望向她。
戴着口罩、墨鏡和鴨舌帽,并沒有誰認出她,護士下意識轉過頭問池慕安:“朋友啊?”
池慕安眼睛發亮,點了點頭。
護士哦了一聲,幾個人收拾了醫務用品,帶着出去了。
她們一走,池慕安就拄着拐,滿心歡喜往前挪了幾步:“江小姐,你回來了。”
江沫眠看見她一只打着石膏的腳還懸在空中,借着拐杖走得艱難,心底一澀:“怎麽出車禍了?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她把臉上戴的都取下來,池慕安才發現她精神并不怎麽好,倦怠的神色和眼角那一點點慶幸的安心,就像是劫後餘生的幸存者。
池慕安愣了一愣,看了看她拉鏈拉到一半的包,又看向她。
那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觸動了她心底一根弦。
“你是因為朕,特地趕回來的嗎?”池慕安往前又挪了一步,離江沫眠更近了,明亮的雙眸注視着她,裏面跳動着喜悅。
是。
江沫眠從沖出房間那一刻就打死了心。電話打通了也好,打不通也好,不管是池慕安親口回應她,還是視頻連線,或是媒體再精确的報道,都抵不上她自己親眼所見。
她下定了決心要看一眼,不管池慕安傷的輕重,一定要親眼看見她才能安心。
江沫眠淡淡的說:“因為你電話打不通。”是一種很明顯就能看出來的,刻意僞裝出的平淡。
實際她的目光又在池慕安身上搜尋了一圈:“除了右腳,你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池慕安笑起來,用笨重的拐杖借助行走的時候都在笑:“當然沒有,你別忘了,朕可是天子,有上天庇佑的。”
她在病床枕頭底下把手機拿出來,江沫眠跟着走過來的時候,嘴上說:“那現在這副狼狽樣子可不像你,怎麽過馬路不知道小心一點。”
“朕哪裏不小心了,朕覺得分明是那輛車的問題。”池慕安說着,把手機拿給她看,碎成蜘蛛網的屏幕和變形的邊沿,彰示着這只手機的壽命已盡。
“它被摔出來了,輪胎底下搶救回來的。”池慕安說的不是很開心。
她在這裏面存了很多張江沫眠的照片,都是很不容易從各處搜集來的。
江沫眠看了一眼,覺得太有點慘不忍睹了,正想說一句“換掉吧”,就聽見池慕安開口問:“你試試它還能開機嗎?”
池慕安把這只自己按了半天都毫無反應的破手機放到她手裏,眼巴巴的望着她。
這眼神就像是等着主人給自己修好小玩具的小狗,江沫眠抵抗不住,心一軟,都說不出拒絕的話。
其實這只手機一看就沒救了,但她不忍心打擊池慕安,只好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說了句:“好吧,我試試看。”
又拍又打的,死命按着開機鍵搗鼓了一陣,破手機不但毫無反應,反而是屏幕上碎掉的鋼化膜又掉下來幾塊,看起來更凄慘了。
江沫眠長長吐出一口氣,正要放棄,餘光看見池慕安低下頭,眼底的失落毫不掩飾,頓了頓,把正想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她把手機翻過來,打算試試換個電池能不能用,可剛一打開背後的蓋子,就發現電池槽連着裏面的電池都被碾壓變形了。
邊角扁扁的一塊上還留着輪胎印子。
這簡直就是無可救藥了。
江沫眠沉默了一會兒,只好把上面還完好的手機卡拔了出來:“不行了,我給你換個新手機吧。”
池慕安垂着頭不說話,但滿臉都寫着不開心。
江沫眠看了看手裏的手機,安慰她:“沒關系,不是什麽大事,你要是喜歡這款,就再買個同款的新的好了,或者買個質量更好的。”
當然,質量再好,也禁不住車轱辘下碾。江沫眠只是想安慰她。
但好像這并沒有安慰到池慕安。江沫眠聽見她很輕的哼了一聲,轉身坐到病床上。
空氣裏有點悶,江沫眠望着小破手機,猜想池慕安應該是用慣了這只手機,一時壞掉了,會讓她覺得舍不得吧。
想到這裏,她說:“就這麽決定了,晚上我出去給你買個新的同款,你沒手機就別在外面亂走了,就待在病房裏吧,別待會兒走丢了知不知道。”
池慕安悶了半天,才緩解下心情,接受事實,嗯了一聲,說:“大夫也讓朕留院觀察。”
“好,留幾天?”江沫眠也正有此意。
哪知池慕安說:“就今晚。”
江沫眠有些意外:“一天?哪有留院就留一天的,而且你都骨折了,不應該多休養幾天?”
她說着,目光落在池慕安打了石膏的腳上。
池慕安也看着那裏,說:“朕只是小腿骨折,又不是下不得床了,何況明天還有團隊比賽,朕怎麽能夠臨陣退縮呢?”
這樣一提,江沫眠才想起明天是《星起》團隊賽第一場直播的日子。
“都骨折了還要去,比賽有那麽重要嗎?”她問。
“當然了。”池慕安不假思索,“這不僅關乎朕個人的榮譽,還有琪琪和李小姐,朕是她們的隊長,理應帶她們取得勝利。重要關頭,朕怎麽能夠躲在這病房裏拖後腿呢?”
從聽見“琪琪”兩個字開始,江沫眠臉都黑了。
池慕安什麽時候和她這麽親昵的?都叫上琪琪了?
“那個祝琪琪就真這麽重要?”江沫眠眼底冷冷的一片,燃燒着心裏的魔鬼。
池慕安還對這一切渾然不覺,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明日比賽應該如何出謀劃策,奪得更好的投票數,“嗯,琪琪說她需要朕,朕應該……”
“不許去。”江沫眠像刀一樣切斷了她的話。
這聲音又冷又淩厲,池慕安聽了一愣,扭過頭問:“為什麽?”
江沫眠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找好了借口,說的理所應當:“你現在這個樣子不适合上鏡,打着石膏,拄着拐杖,連鞋都穿不上,一副病人的樣子就該待在病房養病,出去參加節目反而會在人群裏顯得太突兀,不合适。”
池慕安性子犟,與她反駁,說得更是頭頭是道:“這又如何?江小姐你大可不必擔心朕,朕又非偷了,又非搶了,只是帶病而已,抛頭露面有什麽奇怪的?何況朕這只是小傷,又不是下不得床那種重病,出現在鏡頭裏有何不妥之處啊?”
江沫眠磨着後牙槽,有一個瞬間是真想過讓她明天下不得床。
池慕安也沒想到,自己今天的話,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江沫眠讓她下不來床的時候,重新報應在自己頭上——江沫眠困住她不着.寸縷的身子,在她耳邊幽幽的說:“怎麽了?不想陪我出去?你又不是偷了,又不是搶了,光明磊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走不動麽?走不動我可以扶着你,有何不妥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