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忘川河

蔣岳桐叮囑了向之南,便去了地府。孟婆還沒有敲鐘,所以,她現在的時間還挺充裕。她悠閑的走在石橋上,也學着關山麓哼起了小曲兒。說來也奇怪,他哼的曲兒她一聽就會。她也只是奇怪,可卻想不通是為什麽。

呼——

石橋下方傳來地獄惡鬼的嚎叫聲。

她縮緊脖子,步伐加快了些。

咚咚咚——

她前腳剛到投胎管理處,後腳就傳來地獄鐘聲。她趕緊小跑幾步,追上前方離她二十多米遠的投胎隊伍。

她知道,子時的鐘聲一響,投胎的隊伍就浩浩蕩蕩的從投胎管理處一直往更深處走。走到投胎管理處的盡頭,有一處出口,出了出口,便可以看見遼闊的忘川河。

她跑着跑着,見到隊伍邊有一個戴着紅色帽子的男人,瘦瘦高高,看他背影,像是關山麓。她向他跑去,直到追上了他,她才發現這戴帽子的男人果真是關山麓!

她覺得好笑,跑了一會兒也累了,便只顧着大口喘着粗氣,沒有說話。

關山麓也沒開口,優哉游哉的走着。

等體力恢複得差不多了,她問:“關山麓,你什麽時候有這麽一頂帽子的?”

“今天去陽世間的看管人給我帶來的。”

“為什麽要帶帽子啊?”

“還不是怕眼神不好的人到了投胎管理處卻老是找不到我在哪裏?戴上紅帽子,顯眼些。”

蔣岳桐翻了個白眼。

他這就是在變相罵她。

“我是不是很善良?”關山麓扭頭看她。

蔣岳桐懶得理他,“張航呢?”

“在隊伍前面。”關山麓擡手指了指看不到頭的隊伍,“怎麽,你有話要跟他說?”

“那倒沒有,我就問問。”蔣岳桐步伐慢下來。

轉過一個彎,前方開始曲曲折折的小路。路的兩旁都設有燈架,燈架上燃着青色的地獄之火。越往裏走,石窟越奇特。她仰頭看着面朝地面的石尖,忽然心生感慨。

道路彎彎曲曲,可關山麓倒一直在她身旁。地府無聊的日子,倒也都是他在她身邊。

約莫十分鐘後,前面的隊伍放慢了速度。她知道,這是馬上要到忘川河了。她跟着關山麓,一直往前走。路過站在隊伍前面的張航,她沖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前方帶頭的地府看管人側身,給她和關山麓讓出地方。走過最後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眼望不到頭的深藍色映在雙眸,就像是夜晚的銀河一般耀眼。河水蕩漾,泛出點點漣漪。渾身發着白光的飛蟲在河水半空盤旋,似那銀河裏閃閃發亮的星星。

往右看,一條橫亘在水面的木橋靜靜的等待着過路人。橋的這頭,一位頭發花白老婆婆正站在一口鍋邊,那便是孟婆。

此情此景,蔣岳桐忽然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到忘川河了。

“傻眼了?”關山麓說,“你很久都沒有來了。”

“是啊。”

“走吧,咱們去孟婆那兒。”

關山麓擡腳往孟婆那兒去,她跟在他身邊,看着他那頂顏色耀眼的帽子,忽然覺得那帽子的顏色竟然和她身上的這條紅裙顏色很配。

“喂,關山麓,你這帽子的顏色和我身上的裙子顏色差不多哎。”

“都是紅色,肯定差不多啊。”

“也是。”

她快走幾步,到了河邊。

孟婆看見他們來了,臉上多了笑容。蔣岳桐看去,孟婆從來沒有換換衣裳。她上身總是一件深灰色的褂子,下身是一條土色的粗布裙,腳底的黑色布鞋質量挺好,幾千年過去了,都沒有被磨破。

她頭發花白,頭上挽着黛色的布條。她身邊鍋裏的湯水沸騰着,冒着熱氣。鍋邊放着一張沒有上漆的長木桌,桌子上就放了一個黑色的小碗。

“岳桐啊,孟婆都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你了。”

孟婆雖然年老,可聲音卻雄渾,她手裏拿着一根長木棍,正在攪拌鍋裏的湯水。那湯水成淡綠色,裏面加了曼陀羅花。鍋的邊沿放有一個大鐵勺,用來舀孟婆湯。鐵勺本來是銀色的,可用的時間太長了,湯垢覆蓋在勺子上,銀色被掩蓋了,整個都成了灰色。

蔣岳桐走到了孟婆身邊,踮起腳尖,瞥了一眼孟婆做的湯,抿唇咽了咽口水。“孟婆,你是不是想我了?想我陪你說說話?”

孟婆沒理她,看着關山麓問道:“關山麓,你今天怎麽還戴了一頂帽子?”

蔣岳桐聳聳肩,習以為常。孟婆這個人,從來不在乎別人回不回答她的問題,她只管說自己的就行了。

關山麓擡手摸了摸帽子,“是啊,孟婆,我這帽子是不是挺好看?”

孟婆:“顏色挺好看的。”

投胎的隊伍已經走到了離孟婆只有五米的距離,蔣岳桐怕她占地方,便給他們讓了路,獨自走到忘川河邊。沿着河邊走了一會兒,她又回到孟婆身邊,關山麓就站在她三米遠的地方看着投胎的隊伍。

孟婆一邊舀湯,一邊問道:“岳桐啊,你今天無人齋沒來客人嗎?”

“來了,昨天來的。他要等的人沒來,所以還在無人齋沒有走。”

“哦。”

說話的間隙,第一個要投胎的女鬼已經走到桌子邊。她留着生前的短發,發尾帶着黃色。她身材矮小,又還有些胖,但是整個人站得筆直,臉上還有笑容,似乎很高興。她拿過桌子上已經盛滿湯水的黑碗,看也沒看碗裏有些惡心的淡綠色的湯水,将碗口放在嘴邊,一飲而盡,幹淨利落。

“瞧瞧,像她這種喝法的鬼,都是已經對凡塵沒有絲毫眷戀的。想必,她活着的時候,沒有享過什麽福吧。”孟婆對第一個女鬼一番點評,話語裏倒有些敬佩的語氣,目光也一直沒從她身上移開。

孟婆拿起大勺子,接過女鬼遞來的黑碗,又開始盛下一碗湯水。她一邊舀湯,一邊數落蔣岳桐:“蔣岳桐啊,你得學學人家。你瞧瞧人家,多灑脫啊!等你在無人齋滿了一百年的期限,可以投胎轉世的時候,你來喝孟婆湯,可一定也像那姑娘一樣這麽幹淨利落啊!”

“一定會!”蔣岳桐答得爽快。天知道,她可就盼望着早點投胎轉世了。

“你倒回答的快。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卦。我倒現在可都還記得你當年來我這裏的情景。你那個時候,被閻王選為無人齋的齋主,必須得喝我這個老婆子熬的湯來忘卻前塵往事。你那個時候啊,可是死活也不肯喝,還打破了我的一個碗。”

“嗯?”蔣岳桐好奇,“真的嗎?我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你要是能把喝湯之前的事情想起來,那我也就不用在地府幹了。”

“為什麽?”

“我熬的湯都不管用了,我還留在地府幹嘛?等着閻王親自跑來砸我的鍋?我可丢不起這個臉。”

關山麓站在她們身邊,他笑道:“孟婆,你放心,等你哪天熬的湯不能抹去記憶了,你就直接跑上奈何橋去投胎算了。我看啊,這熬湯的差事也就這麽點趣味兒,還不如投胎去。萬一你投了個好人家,又生得好看,豈不是一輩子享福?”

“你小子倒想的美。這投胎轉世,能投好人家的,也是極少數。你看那陽世間,普通人不占了大多數?再說了,我去投胎了,閻王指不定給我指個條件差的人家,我還不如在這裏熬湯呢!”孟婆說完,搖搖頭,繼續盛湯。

蔣岳桐沒再打擾孟婆,數着離張航喝孟婆湯還有幾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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