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跟蹤我？
十分鐘後，我和江宇之到了雪之靈西餐廳門口。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把他的拐杖先拿出來，接着再把他扶出出租車，在服務員的引導下我們坐在了一間包廂裏。
我全程沒有說話。江宇之點完餐，終于把目光投向我。
他突然滿臉諷刺地問我：“你就不想問問我的腿是怎麽回事嗎？”
“我确實好奇。距離上次見面也沒多久，怎麽變傷殘人士了？”
“拜你所賜。”
“胡說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最後一通電話詛咒我摔壞我的腿！”
“你怎麽摔的？”
“滑雪，半月板損傷，還做了手術。”
“都做手術了還往家裏跑？看來你還不嚴重。”
“我在家裏做的手術！”
“B市那麽多好醫院為什麽回家做手術？”
“我——你別轉移話題，我在哪做手術怎麽了，家裏的醫生更靠譜怎麽了？”
“就因為我說了一句小心別摔壞了腿，你就賴上我？大哥，你想往搞笑藝人上發展嗎？”
“上次我和你一起滑雪的時候就出現問題了，只不過我沒有在意，你有沒有良心？一點不愧疚？”
我本來想反駁他的，但他的話勾起了我的回憶。我們一起在滑雪場，他教我滑單板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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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說，我确實是有些責任的。
“那，你現在怎麽樣了？”
“好，好多了，你不看到了嘛，我都能走路了。”江宇之估計也沒想到我會服軟，竟然一時語塞。
服務員陸續為我們上菜。我把江宇之的牛排端過來，用刀叉切好，放回到他面前，說道：“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給你切牛排。”
“好極了，覺悟真高。”江宇之嘴裏還塞着意大利面都不忘記挖苦我。
“你不是要談嗎？談什麽？”不管是出于心裏的一絲莫名的膽怯還是想斬斷一切的決心，我還是先把話挑明了。
“老鄉見老鄉，也不打個招呼就走，我特別想問問你怎麽回事。”江宇之吃完意面，放下叉子說。
“我和你點頭了，還想怎麽打招呼。”
“那也太敷衍了。”
“你嚴肅點吧，有什麽正事就趕緊說，我們之前也算不歡而散，我作為一個正常人沒法跟你心平氣和地打招呼。你要是只想說這個事的話，那吃完咱們就各回各家。”
“有正事，我吧，我想說——”江宇之吞吞吐吐的，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仿佛有難言之隐。
“不想說就別說了。吃飯吧，我餓了。”我低頭吃飯，不再說話。于是我們就各自吃飯，高度貫徹“食不言”。
我胃口不好，三兩下吃飽了。擡頭看他，發現他也一樣。
“吃完了咱們就走吧。從現在開始你聽我安排，我先去結賬，然後再一起走，你去哪，我幫你攔輛車。”
江宇之也不說話，只是點頭。
江宇之站在餐廳門口等我，始終欲言又止。我示意他先繼續等着，我去叫車。
車很好叫，我跟他招手，讓他過來。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
我怕司機等着急，索性就過去攙着他。
“我知道你有想說的話，但在你心裏可能占上風的是不想說，再見。”我把江宇之順利地扶進座位，車門還沒關的時候，我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舍。他走了的話，我們可能就真的不會再見了。
“林羽然，我——”
“江宇之，我對之前詛咒你的話向你道歉，我真心地希望你早日康複。其實今天能碰到你我真是挺驚訝的，看在我們這次的緣分上，我們把之前那些不愉快都忘了吧，路上小心。”
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還有司機師傅在呢。
我幫他關上車門，跟他再見。
我看着車子漸漸遠去，心裏五味雜陳。他有他的放不下，我有我的求不得。算了。
我也沒心情逛了，幹脆打車去舅舅家。
我在小區門口就下車了，走到舅舅家樓下的時候，另一輛出租車正好在掉頭。我看了一眼出租車，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眼熟。
再一擡頭，江宇之！！！
“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回家了嗎？”
江宇之拄着拐杖正四處張望，“你怎麽在這？你跟蹤我？”
“這是我舅舅家，怎麽，你家也在這棟樓裏嗎？”
“這是 7 號樓嗎？”
“是。”
“我來找我媽拿鑰匙，她在這打麻将。我出門沒帶鑰匙。”
“哦，這，這也太巧了。那我扶你進去吧。”
我在送他離開時醞釀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好好消化，又遇見他的震驚就把之前的悲傷徹底打散了。
我扶着他走進樓裏，來到電梯前。我心裏開始異想天開：他不會是去 8 樓吧，我舅也愛打麻将呢。
進了電梯，我先按了8 樓。
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按。“你怎麽不按電梯呢？”
“我要說我也是 8 樓你是不是不太相信？”
“……”
我扶他出了電梯後，站在原地，問他：“咱倆不會是去的同一家吧。”
“我去 801。你舅舅家多少號？”
！！！
我沒回答他，徑直往 801 室走，按門鈴。
在我等門的時候，江宇之已經晃晃悠悠地站在我身後。
門突然打開，是舅媽。
舅媽看到門外是兩個人，臉色本來毫無波瀾，突然眼前一亮，接着臉上便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羽然？怎麽五一假期回來了？快進屋？這是誰？你帶回來的啊？”
“舅媽好，今年想家了，回來看看你們。那個，我們倆在樓下碰上的。”客廳裏打麻将的聲音可真熱鬧。
“阿姨您好，我媽也在這打麻将呢，我找她拿鑰匙。”
“哦哦，那快進屋。哎呦，腳怎麽了？剛才羽然在你前面擋住了，都沒看出來，快進來快進來。”
我坐在玄關處換好鞋，舅媽體恤江宇之受傷的膝蓋，直接讓他穿鞋進了屋。我剛站起來就看見舅舅坐在麻将桌旁，嘴上招呼着讓我坐下，但眼睛卻還是盯着手裏的牌。
江宇之進來後就跟屋裏的人問了個好。
“等會兒打，等會兒打，我兒子來了。”桌上一位女士開口道，原來是江宇之的媽媽。
江宇之的媽媽看起來很年輕，是一位長相端莊的女士，聲音洪亮，看她打牌的動作和速度也能猜測出是個很爽快麻利的人。
她擡起頭的時候，正好撞上我探尋的目光。她看了我大概三秒鐘，就和舅舅說：“大哥，這就是你那外甥女吧？真人比照片上還好看呢。”
“……”
我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明明跟江宇之在 B市就斬斷聯系，誰知道回個老家也能碰上，我做好了離別的心理準備，怎麽還在舅舅家碰到了他的媽媽！這不是變相的相親現場是什麽！我恨不得有個地縫，讓我躲一躲！
但我又不能什麽都不說，只能勉強調動自己臉上的肌肉，做笑狀：“阿姨您好。”
麻将桌上另外兩人人也同時看向我們倆。舅舅看着身後的江宇之一臉迷惑：“這個孩子我怎麽有點兒眼熟呢？”
“能不眼熟嘛大哥，這我兒子啊。不是你把你外甥女介紹給我兒子的嘛。”
“哦，哦哦哦，想起來了，小夥子長得真精神！羽然你倆一起回來的嗎？”
江媽媽這個時候已經給牌桌上的另兩位“科普”我和江宇之的關系了，我實在是着急，又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我們倆現在的情況。
“我們倆，是碰上的，不是一起來的。”我尴尬地說了一句，我回頭沖江宇之擠眉弄眼，小聲說，“你倒是說話啊！”
“叔叔好，我是江宇之。我跟羽然不是一起回來的。我膝蓋受傷了，早就回來了，我們倆剛才在外面碰上了，然後一起吃飯一起來的您這。”
What？
我回頭狠狠地瞪着江宇之。他說的什麽不清不楚的話？關系沒解釋清楚，反倒會讓別人誤會我們。
江宇之也毫不示弱，對我聳了聳肩，小聲對我說：“怎麽了，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你——”
我剛要反駁，江媽媽突然說道：“哎呀，你倆就別搞小動作了，兒子你等媽一會兒，我打完這把牌把就把鑰匙給你啊。”
舅媽這個時候也開腔了：“對啊，讓小江歇歇，他腿腳不好別馬上走了。羽然你帶小江去裏面卧室待會兒去。我給你倆拿水果。”
我看看江宇之，他一副聽我的樣子。“謝謝您，林羽然，給我帶路。”
五分鐘後，舅媽已經把洗好的水果端到我和江宇之所在的房間，寒暄了兩句就出去了，臨走的時候舅媽還面帶微笑地看着我和他，她的眼神簡直讓我坐立不安。
一陣讓人尴尬的沉默在無盡頭地持續着。
“你剛剛那麽說話，會讓大家誤會的，你和你媽說了咱倆已經不聯系的事了嗎？”
“沒有。”
“有意思嗎？”
“沒有。”
“既然都相忘于江湖了，你家人問起，你難道還說我們挺好的？”
“我們是想相忘于江湖，可是又在江湖相遇，看來是沒法相忘了。”
江宇之真的沒有心，他無意于我，也早已告知，我明白他的想法，卻因為他現在的模棱兩可而無法掙脫！我真想把他的腦子摳出來看看裏面是什麽構造！
“那既然這樣的話，萬一你媽媽要和我說話，你別怪我拆了你的臺。”
我還沒等到江宇之的回答，一陣響亮的笑聲就傳入我的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