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做錯了什麽?
“姨媽,你中午出去是找姨夫了?”我試探性地問。
“誰跟你說的?”姨媽攤在客廳的椅子上,剛把高跟鞋脫下來随意甩在地上。
“那個——小柔。”
“小柔?”
“應該是你叫小李的那個。”
“哼,那個小賤人。”
我心裏非常震驚,姨媽已經這麽直接地罵人了。
“所以你跟着姨夫,然後去找他鬧了?”
“我什麽時候鬧了?我就是正常去找老許,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別聽那個賤人在那胡說。”
“那她跟——”
“你去,給你那死鬼姨夫端杯水去,老娘才不伺候他。”姨媽還沒等我問完話就粗暴地打斷了我。她确實看起來非常生氣,雖然她本來脾氣就火爆,但心情好的時候她絕不會連爆粗口。
我只好到廚房去接了一杯水準備送到姨媽和姨夫的卧室。
現在下午五點多了,但天色還大亮着。我看見姨夫穿着一身西裝胡亂地躺在床上,皮鞋還在地上東一只西一只的,衣服全是褶皺,床單也弄亂了。他正用一只手擋着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睡着。
“姨夫?你睡着了嗎?喝點水吧。”我輕聲叫道。
“誰?”姨夫把手拿下來,含糊地問了一句。
說實話,我還是很怕他的。不光上次他因為我相親的事情罵了我半天,其實一直以來因為種種的地位差距和周圍親人的多次洗腦灌輸,他在我的認知裏,其實和皇帝差不多。我進卧室裏給他送水的時候,心裏都是怦怦跳的,但姨媽又不管他,我只能硬着頭皮過來。
“是我,小然。您喝點水吧。”我站在床邊,彎下腰問道。
姨夫這才費力地從床上支撐起來,半坐在床上。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是小然來了。”
“嗯,您喝水吧。”看着他的笑,我就渾身一哆嗦,發自內心的害怕。
他突然就抓住我的手,緊緊握住,說道:“怎麽今天過來了?今天在家住下吧,別走了。”
我幾次想把手抽出來,都無果。他抓得太緊了。
“今天六一,我來給許洋慶祝慶祝,您喝點水吧。”我的另一只手還一直端着水杯。
他接過水杯,草草喝了一口,便把水杯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我還是很緊張,就準備離開:“姨夫,那您就先休息吧,我出去了。”我終于騰出一只手想要掙脫他的手。
“忙什麽,過來坐。”他抓着我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反而用力一拉,把我拽到了床上,我一下子就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我就不打擾您了,我準備回去了。”我佯裝鎮定地說。
“你怕什麽,姨夫又不會吃了你。來,坐這跟姨夫聊會兒天。”姨夫說着就松開了我的手,但馬上他就用整條手臂摟住了我。
我幾乎不會動了,在心裏思索着一萬種可能。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想到我還不滿十歲的時候,在衆多親戚的綁架式勸說下,坐在姨夫的懷裏親過他的臉!此刻,我想掙脫又掙脫不開、不敢掙脫。我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惡心,盡量冷靜。
“你跟姨夫說,有沒有男朋友呢最近?”我感覺他摟得越來越緊,而且他的手還有慢慢往下游走的趨勢。
“還沒,不是,有了,我有了。”我想到了江宇之。
“哦?上次不是還在家裏大鬧,因為給你介紹的你不滿意嗎?這麽快就找到男朋友了?”他充滿酒臭味的嘴幾乎蹭到了我的臉上。
“是,找到了。”我盡量做到不動聲色地遠離他的身體,但是收效甚微。我有點絕望。
“騙我,以後多上姨夫家來,你這麽年輕漂亮的孩子肯定好找男朋友,別聽你姨媽瞎說。姨夫手裏有很多資源,慢慢介紹給你,總能找到讓你相中的,以後常來聽到沒?”
“我知道了,那沒事我就走了。”我終于決定掙開他,我突然地站起來,想要趁他不備趕緊走,沒想到他卻早有準備,單手緊緊摟住我的腰,把我拉回來。我由于起身沒有保持好平衡,竟然和他一起倒在床上!
他也迅速躺下來,和我對視,緊緊箍住我的後背,滿口酒氣地笑着說:“走什麽走,過來陪姨夫一起躺一會兒。”
“你松手!松手!”我大叫,這次真的是大叫,我拼命掙脫,拼命在床上撲騰,總算是掙脫了他的禁锢,趕緊起身逃跑,卻不小心撞到了床頭櫃,水杯掉下來摔個粉碎。
我無意中踩到了灑在地上的水和玻璃碎片,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那一瞬間,我感覺到全身都錐心的疼,我的胳膊上沾了許多玻璃碴,已經開始流血了。
“怎麽了?”姨媽聞聲趕來。
“這孩子怎麽還激動了呢?”
姨媽和那個所謂醉酒的姨夫同時開腔,我卻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
姨媽趕緊沖過來,看到在地上趴着的我,問道:“怎麽了?怎麽胳膊還流血了?”
“摔倒了,我現在自己起不來,您來扶我一下。”
“哦,好好好。”姨媽慢慢地将我扶起來,想把我重新扶到床上去,我立馬拒絕了。
“不用,您扶我出去吧。”
“老許,怎麽回事?孩子怎麽給你送杯水就成了這樣呢?”
“怪我怪我了,我說要給他介紹對象,就吓成這樣了。還跟我撒謊說自己有男朋友了。”他此刻邏輯清晰,竟然一點都不像醉酒的樣子。
“你有男朋友了?誰啊?”姨媽也問我。
“是,我有男朋友,以後不用你們給我介紹了。”
“下次帶來這,給我們看看,聽見沒有小然。”姨夫的臉上竟然一臉欣慰的樣子!
“好,我會的。”我狠狠瞪着他,甚至都忘了疼。
“你快跟我出來,我幫你清理傷口。”姨媽趕忙扶我出來,拿出醫藥箱,幫我清理傷口。
我在客廳麻木地坐着,任憑姨媽幫我用鑷子挑出插在胳膊上和腿上的玻璃碴。
“疼不疼?疼就說話。一會兒給你上碘酒。”
“……”
“你怎麽不說話呢?怎麽了?摔傻了?”
“沒有,在想事情。”
“胳膊上和腿上都劃破了,胳膊上還有一處淤青了,一會兒我給你差點紅花油,要不你在我這住一宿吧,明天能好點兒。”
“不住!”我特別大聲地喊出來,把姨媽都吓到了。
“你怎麽哭了小然?太疼了?不住就不住,等我處理完,你回去行不?”
我接過姨媽遞過來的紙巾,用還算完好的一只手擦了擦臉。這個時候哭有什麽用!
“我想去卧室躺一會兒,您扶我一下。”等姨媽幫我處理好傷口,我對她說。
“好。”
我在姨媽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進到客卧休息,姨媽剛要走,我叫住了她。
“姨媽,你不問問我剛剛發生什麽事了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姨媽慢慢轉過身,神色頹然,問我:“怎麽了?”
“他以前就是這麽,這麽愛捉弄人嗎?”話到嘴邊,我還是不忍心說出來,我希望她能懂。
“捉弄人?他捉弄你了?你得理解,他要做生意,開開玩笑也是一種調劑氣氛的方式。”
“許大川他,他剛才在裏面拉着我的手不放你知道嗎?”
“你姨夫嘛,他比你爸歲數還大呢,這沒啥啊。”我在姨媽臉上竟然沒有找到一絲驚訝。
“他是我姨夫,但我跟他沒血緣關系啊!他剛剛說要跟我,要跟我——”
“他說什麽了?”姨媽的臉色顯然嚴肅起來了。
“你明白那意思就好了,有些話我說不出口。”
“說出來!他說什麽了!”
“他說要我陪他一起躺一會兒!”我終于還是說出來。我不想說是因為怕姨媽的火爆脾氣上來又去和許大川吵架。但我知道我內心還是渴望把這個人的真面目揭穿出來,看姨媽的反應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了。
“哦。”姨媽突然坐下了,只說了一個字,但我卻感覺她像松了一口氣。
我覺得我的腦子“嗡”的響了一下。此刻我的腦子裏滿是問號,這算什麽答案?
“小然,你姨夫我剛才也說了,就是愛開玩笑。而且他喝多了,可能有些事情不受他控制……”
“這是喝酒的問題嗎?這是——”
“行了,小然。你別說了,我心裏已經有數了,也早已經有數。這件事情你別放在心上。”
“別放在心上?是要我忘了的意思嗎?”
“不是讓你忘,他就是喝多了,他以前不是也抱過你們這些小輩嗎?”
“那能一樣嗎?這是什麽性質?這是——”
“那你要我怎麽樣?要我去和他吵,然後鬧離婚嗎?”姨媽的聲調突然變平和,輕輕地說了一句。
我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畢竟也沒什麽,他就是喝多了。姨媽一會兒給你拿點兒錢,回去買點營養品好好休息。”姨媽看我不答話,立馬就恢複了笑意。
“不用。”我回答的聲音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我慢慢站起來,“我先回去了。”
姨媽趕忙去找錢包,要塞錢給我。我不理她,任憑她把錢塞進我衣服口袋裏。我走到門口,換好鞋,走出門外,把姨媽給的錢從口袋裏掏出來,扔到屋裏。
“我理解你,家庭至上。”我說。
然後我把門關上,離開了姨媽家。
我走到離地鐵很近的馬路邊,實在走不動了,幹脆坐在地上。幸好,這個地方有一處陰涼。
這個世界到底誰是對的?到底怎麽樣是對的?我做得對嗎?姨媽沒有錯,沒必要因為我破壞本就不和的家庭關系。何況,我也沒出什麽事。
可是我做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