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喜歡嗎?”像是來自異時空的聲音。

一定是她的幻覺吧?吳迪想。

可是,明明那麽清晰,清晰得就發生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之內,這個屋子裏……

吳迪一抖,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顏然。

她以為那三個字是顏然說的,也只能是顏然說的。

顏然卻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證明那只不過是吳迪自己的錯覺。

錯覺啊……

吳迪的心裏湧起了無限的失落。

腦中的暈眩之感更強裂了。

眼前,顏然的臉,迅速地模糊起來,鋪天蓋地的黑暗吞噬了吳迪的身與心……

等到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吳迪發現自己是躺着的。

而且是躺在……一張病床上?

她出了兩秒鐘的神。

她昏過去了,然後顏然把她送到了醫院?

接下來,不應該是顏然守在她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臉,望眼欲穿,只等着她醒過來嗎?

吳迪心裏“咦”了一聲,化身地鐵手機大叔。

她真是腦補過度了——

病房裏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顏然的身影。

你戲太多了!

吳迪鄙視自己,極其地。

所以顏然去了哪兒?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從第二次遇到顏然,吳迪覺得自己始終在被顏然牽着鼻子走——

顏然讓她去做住家保姆,顏然讓她上了她的車,顏然領着她去顏氏的私人醫院,顏然帶着她回到了她自己的房子……

就更不要說那三千塊錢月薪的住家保姆工資了。

這一切為什麽發生?

吳迪問自己。

她打了個哆嗦。

顏然雙手搭着她的肩膀,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

究竟是怎樣的眼神,讓久經沙場的吳迪,都只會乖乖就範?

被顏然支配的恐懼!

吳迪又打了個哆嗦。

這樣不行!她不能被顏然牽着鼻子走!

吳迪霍的坐了起來。

因為起得急,腦袋裏一陣暈乎。

還好,不是那種會讓她再次昏過去的暈乎。

吳迪掀被下床,尋摸自己的鞋子。

“咯吱——”門在這時被從外面擰開。

“吳小姐要做什麽?”一個渾厚的男人的聲音。

吳迪往鞋子裏伸腳的動作僵住,倉皇擡頭。

來人是顏然的保镖之一,也就是之前被顏然打發去買咖啡的那個大哥。

“你好。”吳迪從容地把腳繼續往鞋裏伸。

保镖大哥兩只眼睛盯着吳迪僵硬了一秒之後就變得格外理所當然的動作,已經猜到她接下來打算幹什麽了。

“吳小姐叫我大明就好。”他說,兩眼仍盯着吳迪的動作。

“哦,大明。大明這名字好,接地氣兒。”吳迪點點頭,繼續穿鞋,甚至還去摸索自己的外套。

大明尴尬地撓了撓腦袋,這和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大塊兒頭的肌肉男形象,一點兒都不搭。

名字可能接地氣吧,他想。

眼前這個吳小姐根本不怕他,倒是真的,真奇怪啊!

做慣了私人保镖的,從來都以高冷示人。他們人高馬大的,自己都習慣了普通人見到他們就本能地哆嗦了——

一個做保镖的平易近人,還怎麽在這行混?趁早改行做服務生得了。

大明很不能理解,自己這張冷峻臉,怎麽就沒讓吳迪覺得絲毫害怕呢?

吳迪何止不怕他,甚至還在他更冷峻的目光的注視之下,該幹嗎幹嗎——

她穿好了鞋,抓過了外套穿上,擡腿就往外走。

當大明這個壯熊身材不存在一樣。

到現在,大明也覺得這個吳小姐,與衆不同了。

怪不得老板對她特別不一般。

至于顏然對吳迪怎麽“不一般”,大明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只記得自己的職責所在。

他高壯的身材,擋在了門口,擋住了吳迪的去路:“吳小姐想做什麽?我可以代勞。”

顏然果然是不打算讓她出門的,吳迪心說。

她仰着臉,朝大明龇了龇牙:“上廁所,你也能代勞嗎?”

大明冷峻的臉一紅,突然覺得吳小姐龇着的那顆小虎牙很……可愛。

他不自在地輕咳,正色:“旁邊就是衛生間。”

同時,手還朝吳迪的右手邊指了指。

吳迪嘴角抽抽。

她怎麽忘了顏然是什麽人了?

資本家安排的病房,怎麽會沒有獨立的衛生間?

顏然怕是不僅替她安排好了“三急”的事兒,別的事兒沒準也——

“吳小姐餓了的話,冰箱裏有吃的;渴了的話,暖瓶裏有溫水。”大明說。

把吳迪所有的借口,都扼殺在了搖籃中。

“……”吳迪無語地打量眼前這頭熊。

她在默默比較兩個人的武力值。

要是以前的她,每天堅持健身跑步的吳迪,沒準還能抽冷子從這頭熊的胳膊底下鑽空子蹽了。

可是現在……就小可憐吳迪這細胳膊細腿兒的,這頭熊用他那大熊掌抓,都能抓折了吧?

這副小身板還得留着調查真相呢,可不能現在就搭在這兒。

吳迪眼珠兒一轉,一捂腦袋:“我頭暈……”

大明看她好像真的暈了,身體還朝地板委.頓了下去。

面對一個這麽柔軟的年輕姑娘,大明身為男人的本能,伸手要去攙扶她。

下一秒,他驀地想起了顏然之前的吩咐,擡起的手放下了,攥了攥。

“顏總說——”

“顏總說什麽?”吳迪來了精神頭。

大明有一瞬的無語,接着就說:“……顏總說,如果吳小姐醒過來之後說暈的話,就讓我去喊大夫。”

吳迪眼睛都亮了。

“那你快去啊!我這麽難受……”她說着又捂着腦袋,往地板上蹲。

大明太陽穴嘣嘣直跳,有點兒同情自家老板了。

“不用去。”他回答。

“啥?”吳迪不解。

然後她就明白了——

大明掏出手機,很快撥出一個電話:“大夫你好,我這裏是16樓vip……”

吳迪聽他聲音沒什麽起伏地和電話那邊說話,臉就垮了下去。

敢情,“喊大夫”的意思,就是在電話裏喊大夫來啊!

她還想,趁着這只熊去喊大夫的時候,找機會溜走呢!

“大夫馬上就來,吳小姐再忍忍。”大明撂了電話,認真地看着吳迪。

吳迪一臉便秘地看着他,想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都費勁。

大明被她盯得不大自在,又清了清嗓子。

“我扶吳小姐回床上躺着吧?”他好心說。

吳迪的表情更糾結了。

所以,她要乖乖躺回去,等着大夫們來會診嗎?

那場景想想,還真是,好棒棒啊!

“我自己行。”吳迪不想被只熊扶着,她自己站起來,繼續裝着難受的樣子,蹭回了床上。

以大明直不隆冬的腦回路,根本分不清吳迪現在是真難受,還是裝難受。

他也只記得顏然的吩咐,和自己的職責所在。

看吳迪在床邊坐下,他也杵在病床一米開外。

“床頭有按鈴,吳小姐難受的時候,可以随時按。”大明好心提醒。

我當然知道床頭有按鈴啊!

啥按鈴也沒有你和你老板的電話靈啊!

吳迪覺得腦仁兒疼。

“謝謝你提醒啊!”她揉了揉眉心,“顏總有沒有說,我要是難受,大夫會怎麽辦啊?”

總得探探對方的底線吧?

萬一這頭熊沒啥心眼兒,溜達出來顏然的心思呢?

吳迪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她沒指望能從大明的嘴裏問出“顏總去哪兒了”這種問題的答案。那麽直白的套路,太不智了。

顏然都能幹出把她圈起來這事兒了,還能明白告訴她去了哪兒嗎?

大熊……哦不,大明沒有吳迪這麽多彎彎繞,吳迪既然沒問“顏總去哪兒了”,他就根本想不到顏然對他的囑咐:不要告訴她我去了哪兒。

“顏總說了,如果吳小姐醒了還難受,就讓我給大夫打電話,給吳小姐用藥,再睡幾個小時。”大明老老實實回答。

再睡幾個小時!

敢情你是要給我用安眠藥,省得我作妖啊!

吳迪本來不暈的腦袋,都要被顏然氣暈了——

顏總您真是再世諸葛、神機妙算啊!我心裏想什麽,您都門兒清!

您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吧?

呵呵,安眠藥!

我再睡,就要睡成個傻子了,什麽都不用調查,就世界和平了!

“篤篤——”敲門聲。

吳迪意識到來的是誰,立馬緊張起來。

大明擡腿要去開門。

吳迪死命喊住他:“等等!”

被命運扼住喉嚨的尖嗓兒,大明吓了一跳,見鬼似的擰頭看吳迪。

“我不難受了,我現在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我要看電視了!你讓他們跪……先救死扶傷去吧!”吳迪生怕再不趕緊說,就沒機會說了。

某個咖啡店樓上最不起眼兒的一個角落裏,顏然獨自坐在卡座裏。

已經是下班時間,這個城市的夜晚生活剛剛開始。

和燈紅酒綠相比,這裏太過安靜,并不被人看好,所以現在幾乎沒什麽人光臨,更別提這麽個在二樓樓梯口都看不到的小角落裏的座位了。

面前的咖啡已經涼透,顏然一口沒動。

她擡腕看了看手表表盤,從來慣于沉靜的臉龐上,也現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焦慮。

那是一塊限量版的女士手表,瓷白雅致的表盤,與顏然同樣瓷白的膚色相得益彰。

這塊手表,是她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也是她成為顏氏總裁的那一天,爺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表的指針,被雕琢成了船錨的樣子——

顏然不知道爺爺在選擇它作為自己的生日禮物的時候,是無心還是有意。

現在,那個人應該已經乖乖地躺在床上看電視了吧?

想到“那個人”可能會有的種種逃跑的小心思,還有動那些小心思的時候,那種獨有的表情……顏然會心一笑。

“噠噠噠——”木樓梯被高跟鞋踩着的聲音。

顏然收起笑容,變回了那個在談判桌前嚴陣以待的她。

可是在那個來人的眼中,她是個表情冷淡得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的女人。

“裝神弄鬼把我約到這兒,你想幹嗎?”來的年輕女人的眼中,寫滿了不耐煩。

顏然坐着沒動,只是挑眉看了看她:“莫小陌,你最好對我客氣些,不然你将來,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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