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暑假
一般來說，公歷的七月中、下旬到八月底、九月初的這段時間，是平陽一年四季當中最酷熱難耐的時節。如果有降雨還好，至少可以時不時給幹燥的大地補補水，給悶熱的空氣降降溫。但是，最近已經連續三個多星期沒有下雨了。因此，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段時間都過的很難熬。白天是能不活動就不活動，能不外出就不外出。必須外出活動的，也會盡量把外出和活動的時間安排在相對涼爽的時段。比如清晨日出之前，或者黃昏日落時分。
暑假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因為天氣太過炎熱的緣故，茉莉一直沒怎麽出門。窩在家裏過了半個多月不用每天早早起床跑操，不用趕着點跑去教室等老師點名上課，可以手握遙控器随意換臺，随意看電視，直到看膩的“美好日子”之後，茉莉忽然發現，這個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的暑假，似乎并沒有自己原先期待的那麽“美好”。總感覺心裏空空的，似乎少了點兒什麽東西。但具體是什麽，卻又說不上來。
茉莉家是一幢單門獨院的兩層小洋樓，坐北朝南，方向很正。二樓是三間卧室、兩間書房和一間浴室，一樓是客廳、兩間客房和一間浴室。廚房卻是獨立的，在院子東側。院子西面是一間車庫，裏面可以停放兩輛小車。通長車庫都是空着的。只有茉莉的父親回家時，才會把那輛八成新的頂賬頂回來的黑色桑塔納2000停到車庫裏。小樓前正對大門的位置是一處影壁，正面繪的是“華山迎客松”，背面畫的是一幅“松鶴延年圖”。
大門建在院落的中軸線上，門廊淨寬三米有餘，深兩米多，門樓淨高兩米八左右，能輕松容下一輛小車出入。門樓雨檐下浮雕着“紫氣東來”四個朱紅色的大字，字意流暢飄逸，用的是行書。對開的暗紅色鐵門是用五毫米厚的鋼板和八毫米厚角鋼焊接制成的。鐵門下部裝有滑輪，門下的凹槽中裝有弧形的滑軌，不必費力就能很輕松的開關。門外是一小片水泥硬化過的空地，緊挨着村裏的街道。
其實這個院子很大。整個院落以兩層小樓為界限被一分為二。
小樓後面是一小片菜園。菜園裏種着一些豆角、茄子、黃瓜、韭菜、香菜、蘿蔔、西紅柿之類的青菜時蔬，供自己家随吃随摘，純天然無污染，既新鮮又方便。
園子裏有一株已經長了好些年的老梨樹和一株剛剛開始結果的桃樹。春天的時候，梨花雪白、桃花粉紅，争芳鬥豔，很是讓人賞心悅目。但現只有些青綠酸澀的梨子和桃子挂在樹枝上、藏在樹葉下。
後院的最深處，西北角上建了一個老式的廁所和一個化糞池。主要是為了方便積肥，澆灌菜園子。小樓和廚房裏的下水道最後也通向這裏。東南角上則是一間不大的雜物房，放着些農具之類的物件。
小樓的前院面積要稍微小一點兒，地面用水泥硬化過。靠近小樓門窗的位置，擺放這一溜四個青花瓷的大花盆。花盆裏栽種的四株茉莉，已經快長成小樹的模樣了。這四株茉莉是小院女主人劉芳芸的寶貝疙瘩，也是茉莉的寶貝疙瘩，兩人隔三差五就要給這四株茉莉澆水施肥、修枝打蟲。每逢花期，四株茉莉競相開放，只見滿目花如雪，但聞滿園飄花香，前來做客的人無不稱贊。
前院地面之下，是一個兩米多深的蓄水池。如果有降雨，屋頂和前院的雨水就會順着地勢慢慢流入一個很隐蔽的小池裏，經過簡單的沉澱和過濾後，再流到蓄水池中。水池上方有一個很簡單的杠杆式取水器，上下扳動杠杆就可以利用氣壓取水。蓄水池中安裝了管道，可以直接通到後院的菜園子裏。其實廚房和小樓的衛生間都接了村裏統一鋪設的自來水管網。這蓄水池中的水，最主要作用的還是灌溉後院的菜園，或者偶爾洗車時才用。
茉莉的父親是做工程施工的，也就是俗稱的“包工頭”，手下有一支三十多號人的施工隊。這幢小樓和整個院子，就是茉莉的父親在三年前帶着自己的施工隊給自己的修建的新家。新房建好搬進來之後，以前住的老院子就賣給別人家了。
盛夏時節，正是工地上最忙的時候。茉莉的父親平均一個禮拜都回不了一次家。所以，平時一般只有茉莉、妹妹莫蘭和媽媽在家。
這天吃罷了午飯，茉莉剛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準備午睡一會，就被妹妹莫菲拽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這幾天，好幾個電視臺都在播放韓國電視劇《藍色生死戀2：冬日戀歌》。十五歲的莫菲對電視劇裏斯文帥氣的男主角迷得不得了。每集必看不說，還得拽上茉莉陪着一起看。
大概是午後兩點多的樣子，正是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烈日當空，向世間萬物彰顯自己不容挑戰的威嚴。光和熱籠罩了一切。不管是農田裏的莊稼，還是道路邊的大樹，都只能低垂着頭，默默忍受他的暴虐。只有知了偶爾會有氣無力的叫兩聲，與其說是在反抗，還不如說是在給天上肆虐的驕陽搖旗吶喊。
天氣的炎熱絲毫影響不到沉浸在虛構的愛情故事中的姐妹倆。
炙熱的陽光和蒸騰的熱氣被厚厚的窗簾擋在了窗外。屋子裏空調開的很足。茉莉和妹妹莫蘭都只穿了短褲和半袖的T恤。兩人光着腳，把腿縮在沙發裏，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專心致志看着電視機裏正在播放的韓劇。因為媽媽在樓上午睡，所以電視機的聲音開的不大。
兩人正看的入神，忽然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茉莉離茶幾比較近，電話剛響第二聲，她就探身揭起了話筒。然後茉莉就聽到黎安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喂？請問茉莉在家嗎？”
其實黎安也是糾結了好久才終于下定決心給茉莉家裏打電話的。
兩人本就是剛剛陷入熱戀，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生日宴那晚，茉莉臨別時那個輕輕的擁抱，讓黎安神魂颠倒了好幾天。跟吃了興奮劑似的，老想着、盼着什麽時候能再見見茉莉，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是說幾句話也好。可是茉莉暑假離校回家後，黎安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茉莉在學校的時候，兩人即使不見面，黎安也總覺着茉莉和自己不過就隔着三條街，距離并不遠。可茉莉一回家，那就是二十多公裏的距離了。每天晚上，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躺在宿舍床上，想着二十多公裏之外的茉莉，心裏就空落落的。頭幾天還好，可以強忍着。随着時間越來越長，黎安對茉莉的思念就像漸漸開始泛濫的洪水，越來越無法控制了。于是就有了給茉莉打電話的念頭。
2002年的時候，手機才剛剛開始在平陽普及。不僅手機價格貴，通訊費也不便宜，而且還是雙向收費。黎安自己掙錢還不到一年，雖然口袋裏也有一點積蓄了，但還是舍不得去買這麽高端的“奢侈品”。茉莉雖然家境還不錯，但畢竟還是學生，就更不可能有自己的手機了。所以，黎安想打電話只能是找臺座機，然後撥茉莉家裏安裝的座機。
酒店前臺的電話只能接聽、不能外撥，肯定是不能用的。大堂經理辦公室的電話倒是行，可在上班的時候，黎安根本抽不出大段的閑暇時間來去打電話。等到晚上下班後黎安倒是有時間，央着戴曉容晚走一會，等他打完電話再鎖門，也不是不可以。可晚上下班再怎麽早也要到十點半以後了。茉莉把家裏的電話號碼告訴黎安的時候就跟他說過，如果沒有什麽要緊的事盡量還是不打電話的好，免得家裏人問起來多事。大半夜的給一個女孩子家裏打電話，萬一要是被她的父母接到了該怎麽說？就算是運氣好，恰巧被茉莉接到，可誰又能保證茉莉接電話的時候身邊沒有其他人？到時候如果茉莉的父母問起茉莉是誰這麽晚給她打電話，茉莉該怎麽回答？難道告訴父母是自己的男朋友打電話來，想跟自己煲煲電話粥，一訴相思之苦？所以，黎安想要往茉莉家裏打電話的想法，也就停留在僅僅是個“想法”的階段，一直沒有去付諸實施。
這天，黎安中午下班後到堂姐家裏玩。堂姐和姐夫的服裝生意越做越大了。一個多月前，剛剛在另一家大型百貨商場新開了一個店面。前天去鄰省省會進貨，今天上午才剛剛回來。可能是太累了，堂姐和姐夫陪他說了一小會兒話，又給他切了西瓜，就自己回卧室補覺去了。
黎安一個人看着無聲的電視，啃了幾塊西瓜。收拾西瓜皮和吐出來的西瓜籽時，忽然看到靜靜放在茶幾上的固定電話，給茉莉打電話的念頭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輕手輕腳的把垃圾清理幹淨，座在沙發上看着電話機，在心裏預習了兩遍電話接通後該怎麽開口，然後黎安就堅定的拿起話筒，撥出了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萬幸，接起電話的恰巧是茉莉！雖然電話接通後那邊只是簡單的、輕輕的“嗯”了一聲。但黎安立刻就分辨出來了，那正是茉莉的聲音。
P.s. 小樓宜避暑，相思一線牽。
本章背景歌曲：《Sealed with a kiss（以吻封緘）》；作詞：Peter Udell（皮特.尤德爾），作曲：Gary Geld（加裏.蓋爾德），原唱：Brian Hyland（布萊恩.海蘭德）。推薦Bobby Vinton（鮑比.文頓）翻唱的版本。#####感謝閱讀。歡迎發書評，歡迎加書架、加收藏；如果喜歡，請記得為本書投出你手中的推薦票和月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