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隔離

時間，有一種奇特的屬性。從客觀的角度來講，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可從主觀的角度來說，每一個人對它的感受卻是各不相同的。甚至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環境下，對它的感受也是不一樣的。

當你心情愉悅的時候，時間就會在你不經意間加快腳步；當你心情煩悶、憂郁的時候，它就會在你身邊徘徊逗留，讓你覺得每一分鐘甚至每一秒鐘都分外難捱。當你忙碌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的飛快；當你閑适的時候，就會感覺時間過的分外緩慢。

對于黎安來說，二零零二年的最後兩個月，絕對是他有生以來感覺過的最快的兩個月。因為每個星期他都要在高速交警隊、天利商場店鋪和茉莉的學校之間來回奔波。雖然很累，但黎安覺得自己過的非常充實。一方面是因為能經常見到茉莉的關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店鋪的生意很好，收入很可觀。尤其是從二零零三年元旦前夕到春節前夕的這段時間，店裏的生意簡直可以用“火爆”來形容。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店鋪的流水就超過了七萬元，純利潤有三萬多，将近四萬元。這是黎安從開始自己賺錢以來，自己賺到并且可以自由支配的數額最大的一筆錢了。

手裏資金充裕了，所以黎安趕在春節之前，把接手店鋪時從家裏拿的三萬三千元錢還給了父親。反倒是茉莉“入股”的錢，黎安沒有急着還給她。茉莉把自己的壓歲錢給他時說的“投資入股”，也許只是一句戲言，但黎安卻是當真的。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既然茉莉當初是“投資入股”，那麽這個店鋪就永遠都有茉莉的一份。店裏賺了錢，不管多少，自然也會有茉莉的一份。更何況，在黎安內心深處，茉莉早已經是“自己人”了。他堅信，将來自己和茉莉肯定是要在一起的。只要店鋪一直開下去，遲早都是茉莉的家當。既然如此，當然用不着把茉莉“投資入股”的錢還回去。

二零零三年農歷春節，按公歷算的話是二月一日。

黎安的店鋪是在公歷一月三十日，農歷臘月二十八，也就是除夕（臘月二十九）前一天的下午才關的門。關門宣告店鋪這一年營業結束的不是黎安，而是恪盡職守的店員尹麗雅。盡管黎安作為老板，理應親自來完成這個比較有象征意義的儀式——黎安本人也确實非常想親自去完成這個其實很簡單的動作，可惜最後卻沒能實現。

事實上，黎安對自己的這個店鋪是非常重視的。一個是因為這個店鋪給他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讓他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另外還有一層原因，則是因為這家店鋪對于他來說有着雙重的特殊意義。首先，這是他第一次開店，而且就目前看來，也還算得上是比較成功的。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不管是做什麽事情，也無論成敗，第一次總是最特別、最有意義，也最讓人難以忘懷的。其次，這個店鋪被他命名為“茉莉香衣坊”，很大程度上被他視作是同茉莉相處、相戀、相愛的一個鑒證，其中也寄托了他對自己和茉莉未來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

黎安之所以沒能親自去一趟天利百貨，結束店鋪這一年（其實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的營業，是因為單位的事太忙了，實在是走不開。

春節前的這段時間，正值春運客流的高峰，高速交警隊上至隊長下至普通幹警，全部都取消了休假，二十四小時堅守在崗位上，全力确保轄段高速公路安全暢通。即使是生病了，像一般的頭痛腦熱、感冒咳嗽，都是自己買點對症的藥片、膠囊一吞，就去繼續執勤了。

黎安雖然不能到一線執勤，但也被領導安排了許多雜七雜八的臨時性任務。而且領導和同事們都在堅守崗位，他作為一個年輕的新人，更不好搞特殊化。所以最後就連給尹麗雅的春節紅包，也是黎安打電話請黎萌包好了再轉交的。

二零零三年的春節，黎安是在單位過的。

隊裏的領導考慮到外地籍的幹警平時一般都常駐單位，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就沒有再安排他們在春節假期期間值班。這樣一來，值班的人手就有點緊張了。負責排值班表的，正是黎安的頂頭上司，辦公室主任王海峰。王主任思量了一番，覺得反正值班也就是在值班室聽聽電話，有情況的時候及時向值班領導報告，領導自然會安排相應職能科室的值班人員去處理，也沒有多複雜。以黎安平時的表現，完全可以勝任，所以在排值班表的時候，就把黎安也排進去了。

這是黎安第一次沒有在家裏過春節。

單位給值班的幹警們安排了豐盛的年夜飯。大家聚在一起，一邊看着春晚，一邊吃吃喝喝、海侃吹牛，倒也新鮮。至少黎安沒有太多想家的感覺。淩晨零點過後，黎安用手機給家裏打了拜年電話，又分別給茉莉、黎萌和幾個要好的朋友發了拜年的祝福短信，這才和衣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漸漸進入夢鄉。

黎安原本以為春節過後單位的事情會少一些，自己就可以多抽一點時間出來，同茉莉見見面，順便去店裏照看一下生意。沒想到，剛輕松沒幾天，很快就又忙碌了起來。而且這次比春節前後的春運安全保暢任務更繁忙，而且還有危險。沒錯，就是危險。因為“非典”來了。

其實，從二零零二年十一月開始，黎安就經常在電視裏看到關于SARS，也就是“非典”的新聞報道。但是，新聞中報道的病例大多發生在香港、廣東以及周邊的南方身份。北方鮮有病例被發現，所以一直沒有太在意。沒有想到，春節過後不久，北方的一些省份也開始出現了疫情，并且很快就傳染爆發開來。其中，北京的疫情尤為嚴重。

平陽市地處晉省和冀省的交界處，距離北京市不過三百多公裏。有高速公路直達，車程不過三個小時，所以很快就被列入了重點防疫區。高速公路作為重要的交通樞紐，是人員流入和流出的重要通道，更是防疫管控的重點。

從2003年3月下旬開始，平陽市衛生防疫部門就開始根據市委、市政府的安排，在距離晉省和冀省交界處不遠的高速公路收費站，設立了臨時檢疫站，對由冀省進入的所有旅客進行強制性檢疫，對所有行經的車輛實施強制性的消毒作業。其中，最主要的一項任務，就是通過檢測旅客的體溫，及時發現并監控所有有發熱症狀，尤其是體溫高于三十八攝氏度的“高燒”人員。一旦在旅客中發現有“高燒”症狀的人員，就會立刻采取隔離措施，并将其送到市郊的傳染病防治醫院隔離區，再進行進一步的檢查和隔離觀察、治療。

臨時設立的檢疫站以高速公路收費站為依托，現場有武警、公安、高速交警、路政執法、衛生防疫等部門的人員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執勤。因為人手實在是太緊張了。所以，就連從來沒有出過外勤的黎安，也經常被派到現場執勤，幫助維護收費站和臨時檢疫站的交通秩序。

在跟着幾個同事在臨時檢疫站連續出了一個多月的外勤後，黎安終于病倒了。其實仔細想一想，發生這樣的情況，完全在情理之中。

自從去年十月份店鋪開張以來，黎安就一直在店鋪和單位之間來回奔波。特別是元旦前到春節前的這段時間，持續的操勞讓他從心理到身體都非常疲勞，已經是處于臨界狀态了。再加上連續一個多月每天都跟着同事們出外勤，根本休息不好，不生病才怪。

其實，他患的只是一般的傷風感冒。可是在這個“非典”肆虐的特殊時期，只要發現有人身體不适，或者生病，就會引起重視。更何況他還有屬于重點監控項目的“發熱”症狀。于是，在生病“發燒”的第二天，黎安就被隔離了。幸好他只是低燒，而且症狀很輕。吃了一點感冒藥很快就降溫了，這才沒有被送到醫院進行隔離治療，只是被安排住進了單位設置在後院餐廳二樓文體活動中心的臨時隔離觀察區。

文體活動中心是一個統稱，其實裏面包括了一間有兩千三百餘冊藏書的圖書閱覽室、一間安裝了十幾臺體能訓練器械的健身房、一間安放着一個乒乓球桌和一個桌球球臺的娛樂活動室，還有一個供警員對練徒手搏擊技術的訓練室。

自從開始同衛生防疫、武警、公安等職能部門聯合執勤之後，因為勤務繁忙，文體活動中心基本上已經沒有人來了。上級考慮到交叉感染的風險，要求隊裏必須設立一個內部的臨時隔離觀察區。幾位領導開了個碰頭會，就一致決定把臨時隔離觀察區設在了相對獨立、幾乎已經不再有人光顧的文體活動中心。

P.s. 生活的考驗，總是在我們毫無心理準備的當口來臨。

本章背景歌曲：《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館）》；作詞：Don Felder（唐.菲爾德），Glenn Frey（格倫.弗瑞），Don Henley（唐.亨利），作曲：Don Felder，原唱歌手：Eagles（老鷹樂隊）。推薦最最經典的1994年“冰封地獄”不插電現場版。#####感謝閱讀。歡迎發書評，歡迎加書架、加收藏；如果喜歡，請記得為本書投出你手中的推薦票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