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子初長成

星綴天幕,月華灑地。

幽妃抱着爃羽坐在靠椅上,揮扇消熱,動作輕而柔。莫總管端着涼茶,放在一邊的矮桌上,向後稍退而立。

五年過去了,爃羽也從小小團變成了小小只了。

“娘親,禦藥房的陸師傅收我為徒了。”稚嫩的聲音透着單純的喜悅。

幽妃微微笑着:“這是好事,陸師傅可不輕易收徒,羽兒可不要辜負了陸師傅的期望。”

“我會努力的。”

看着天上的圓月,似乎又想到什麽,爃羽開口問道,“娘親,您想家麽?”

爃羽眨巴着眼,看着娘親充滿心事的面容,娘親依舊笑着,只是那笑中透出了幾分愁思。

“離家久了,怎能不想,可是回不去了。”幽妃放下扇子,輕撫爃羽的頭發,“時候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

爃羽自己跳下椅子,跑回自己的房間,娘親很少說到她的故鄉,可是每次說的時候,都特別難受,爃羽知道,娘親想家,很想很想。

“娘親,我一定讓您回家,和你一起回家。”

五歲的爃羽,暗自發誓。

山野之上,二三十個少年,在山間、林間奔跑,好容易下了一個山頭,又要面對另一個,跑了近八公裏,路又不好,個個都大汗淋漓,呼吸急促,有些體力不支了,跑的速度和快走相差無幾。

但事有例外,在衆人的前頭,脫離群衆的某人,步伐依舊穩健,臉也只是微紅,氣息平穩,那張臉看起來要比後面那些人更年幼。

當同伴還跑到半山腰的時候,他已經下了山,毫無意外的第一個到達終點,站在原地自行調息。

他們的導師眼中也滿是欣慰,之後陸陸續續人也到齊了,他們的導師見人全到便喊道:“列隊!”

少年們迅速有序地站好隊。等到隊伍整齊之後導師就指了指第一個到達的少年:“蕭羽晨,出列。”

“是!”那少年立刻站了出來,然後立在原地。

“今天這次賽訓依舊是蕭羽晨獲得第一,你們大多數都來這兩年了,也有兩年以上的,而蕭羽晨才剛來一個月,看看你們之間的差距。

從明天起,由蕭羽晨擔任隊長,還有一個月你們便要考級了,自己抓緊時間訓練吧,今天就到這,解散!”

隊伍迅速而又不亂的分散。

導師走到少年的身邊:“之後的一個月就由你來負責隊友的訓練,你有信心嗎?”

“有。”沒有多餘的贅述,有則有,無則無。

王導師滿意的點點頭:“那就看你一個月後的成績了。”

“是!”蕭羽晨行了一個标準的士兵禮然後就離開了。

回到休息室将身上的兵服脫下,衣服之下居然還有負重帶,在這樣的情況下蕭羽晨依舊得了第一,這是何等的沒有人性,換上輕便的衣服後,便往學院外頭走。

剛走出大院就有兩個黑影攔住了他,二話沒說就要動手,蕭羽晨無奈地苦笑一個轉身雙手一抓就把兩人制住。

“你們每天這麽玩,不膩啊?”蕭羽晨笑着說。

被抓住的兩人急聲道:“疼疼疼,快放手!”

蕭羽晨也顧不上和他們開玩笑了将手放開,那兩人趕忙甩甩手試試自己的手還能不能用,在确定還能用之後有些赧然:“下次可以下手輕點的嘛。”

“你們還真不怕下次我把你們手弄斷啊?”蕭羽晨戲谑道。

誰知道這兩人真的是有些厚顏:“沒事,受傷了你也能治好。”

現在說話的兩人,視覺差…一個壯得如牛,一個瘦得如猴,他們的外號也的确切實“胖子、猴子”。真名呢,胖點的叫“黃美龍”瘦點的叫“蘇星星”。

他們是蕭羽晨在這裏最先認識的人,所以相對也熟一點,幾個人正聊着的時候跑來一名壯漢。

他看到站在門外的蕭羽晨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加快了腳步,看他氣喘籲籲的樣子應該是發生了什麽急事:“小羽晨,還好你在這,你快來看看,馮媽家的鐵蛋不知道怎麽了,全身燙的厲害,怎麽弄都不醒。”

蕭羽晨見他說的嚴重也擔心起來:“好,我這就跟你去。”

說完就和兩人擺手離開跟着跑來的壯漢走了兩人看着蕭羽晨迅速離開的背影相視一笑:“真應該給他分發‘無償服務獎’啊!”

“陳叔,你也別急,你先把他的情況和我簡單說一下吧。”在路上,蕭羽晨見壯漢呼吸急促,知道可能是吓壞了。

“好,那鐵蛋就是前幾天…”陳叔盡量讓自己說的詳細一些好讓蕭羽晨有個底。

很快兩人就來到一簡陋房屋前,這塊的百姓都算不上富裕,只是勉強維持家計的類型,所以有時候孩子生病也可能會沒錢請大夫,蕭羽晨恰好幫了他們大忙,因為蕭羽晨看病是不需要費用的,而且還會幫忙買藥。

蕭羽晨進去看到馮媽正在塌前手足無措的抹眼淚,蕭羽晨一進去馮媽連忙拉住:“小羽晨,你快看看我家孩子是怎麽回事啊,這都把我急死了。”

“馮媽,陳叔,你們先出去等等吧,一屋子人怕會影響他的呼吸。”蕭羽晨說完,兩人很是聽話地出去了,這都是因為相信他。

蕭羽晨把随身攜帶的銀針拿出來,在鐵蛋的身上紮了下去。

外邊陳叔一個勁地安慰馮媽,但是自己同樣擔心的要命,就在兩人手足無措的時候,蕭羽晨走出來。

馮媽趕緊過去問清情況:“小羽晨啊,鐵蛋怎麽樣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幾天天氣變換反複頻繁,冷熱交加,加上鐵蛋身體本不是很好才會這樣的,我剛才已經把情況穩住了,不過我還是去幫他抓幾服藥吧。”

說着就要出去買藥了,馮媽攔都攔不住只好讓他去了。

蕭羽晨把藥買回來告訴馮媽怎麽熬藥,這個時候鐵蛋醒了,聲音還帶着沙啞:“小姐姐。”

額,這叫蕭羽晨‘小姐姐’呢主要是因為蕭羽晨長相柔美,鐵蛋看到的時候就認為是姐姐,後來知道了蕭羽晨是哥哥也沒改過來,蕭羽晨也沒當回事,因為誤會太多,有些時候已經懶得去計較了。

在這裏很多少年都以為蕭羽晨是個姑娘,為此還鬧過不少笑話呢。蕭羽晨看到鐵蛋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但好像還很不舒服的樣子:“鐵蛋兒,醒了?”

“小姐姐我不想吃藥。”

蕭羽晨好笑的看着鐵蛋,敢情他剛才聽到熬藥掙紮着醒了?這是有多不想吃藥啊:“你呀,還說不怕苦以後想當服兵,連藥都不敢喝?”

鐵蛋被說的臉紅了:“這兩個苦是不一樣的。”

“我便覺得一樣的,你喝不喝?”蕭羽晨故作嚴厲。

鐵蛋以為小姐姐生氣了忙道:“喝喝,我喝就是了。”

馮媽見自家調皮兒子連自己的話都不聽,卻聽蕭羽晨的話也沒有覺得不高興,反而覺得欣慰,總算有個人能夠治住他。

“小羽晨今晚就留嬸兒這吃飯吧?”

“不了,我娘還在等我回家呢。”蕭羽晨起身就要離開,又想到什麽,從剛才買回來的那些藥裏面提出來幾包,“馮媽,今天也有些晚了,我不方便給林爺爺送藥了,您可以幫幫我嗎?”

“好,待會我去擔柴火順便送去了,你不用擔心。”

蕭羽晨道過謝之後就出來了,看到天色較晚就趕緊跑起來了。

蕭羽晨左右望了兩下見沒有什麽人趕緊跑到皇宮東門對着守衛的人:“張大哥!”

張氏兄弟張天寶和張天武看到蕭羽晨往這邊跑急聲道:“我的爺啊,你怎麽才回來,都快急死我們了。”

“沒什麽事吧?”蕭羽晨緊張地問。

“還好沒人發現,不過您還是快進去吧,一會兒人多了就不好了。”

蕭羽晨應聲好便飛快地跑了進去。

這是一處幽然、淡雅的宮殿,房內一位美麗婦人眉頭微蹙,那絕美容顏好像沒有歲月的痕跡,高貴淡然之态自然而生,這不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幽妃?

這時房外一小身影小心翼翼的理好衣物推開門,見到房內的人,忙将探出的頭收回,小心地走了進去,讨好般的笑着:“娘,我回來了。”

幽妃見他還是這副樣子也是無話可說了:“吃飯吧。”

蕭羽晨乖巧的來到飯桌邊,安靜吃飯,他知道現在母親一定很生氣,但是自己也不好和母親說實話,第一,這真不好說;第二,怕母親擔心;第三,怕她不同意。

所以十歲的蕭羽晨決定偷偷地幹。

“最近在外面的時間似乎越來越久了,娘的确答應過不阻礙你出宮,但是出去的太過頻繁也太任性了吧?”幽妃思量了會兒,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蕭羽晨聽着幽妃話語中帶些斥責,沉默了片刻:“孩兒知錯了。”

幽妃看着蕭羽晨這副樣子,不禁想到在他很小的時候也曾哭着問過自己,是不是他做錯什麽了,為什麽兄弟們都不喜歡他,為何總是将他排斥在外。

那是唯一一次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泣,後來他再也沒有哭過也沒有問過,不需要母親的寬慰,但是那更讓自己擔心——孩子是不是懂得太快?

為了讓他過得自由些,幽妃并不介意讓他出宮,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非常懂事的。

“娘何時怪過你?”

是夜,蕭羽晨在房中掌燈閱書,他的房間擺設十分簡易。最多的便是書,足足擺滿了三個書櫃,有經書、兵書、史書、醫書另外還有一些詩詞歌賦。

他愛看書,但是如果房間裏擺的書僅僅是他認為有啓發作用的,皇宮裏能夠借閱的書他都基本借過,而他的閱書量足以和國內最年長的愛書人士相媲美了,這個時候,愛看書的同時還會想到什麽?

只剩下驚嘆的份了吧,不過對于自己看的書,蕭羽晨從來不敢表露出來,怕會讓更多的人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自己。

現在蕭羽晨手上拿着一本醫書——《藥種集》,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思量一會,便起身穿衣,偷偷出了門去,生怕驚動了母親。

燭光微明,空中到處彌漫着藥香,偌大的禦藥房現在只有一人還在忙碌,身形單薄,雙目有神,雖生銀發但身體還算硬朗,不然怎麽扛得住熬夜。

剛跑出自家院子的蕭羽晨看到還在忙活的老者忙打招呼:“陸師傅,就知道您還在。”

陸師傅聽到聲音并未感覺奇怪因為習慣了,放下手中的藥材轉身行禮:“九皇子,您又看完了?”

雖然是在問,但是答案卻是心知肚明。

陸師傅原名陸塵,在這禦藥房待了十來年了,因為醫術精湛所以得到重任,對于九皇子,他是打心底裏喜歡,不但好學勤奮而且帶人溫和,無一絲皇家架勢,陸師傅對他就像對自己的孫兒一般。

蕭羽晨點點頭,用極其渴望的目光看着陸塵,陸塵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九皇子,這裏的大小醫書你都看了一個遍,我看你可以歇停會了。”

蕭羽晨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難過,陸塵看着又心軟了,想到自己鎖在床頭的那本書,再看看蕭羽晨,最後咬牙道:“如果你能有什麽新發現分享,我就考慮一下把我珍藏的一本醫書給你。”

聽到是陸塵珍藏的那本,蕭羽晨立馬開心起來,随之抹上得意的笑:“我這次來本意就是給您看看我的最新發現,您這話已經出口了,可不能反悔了。”

陸塵一聽感覺好像敗了幾分,最後只好咬牙道:“絕不反悔。”

蕭羽晨從懷裏掏出一張油紙,将其打開後能看到裏面有着兩株一模一樣的藥草,陸塵将兩根藥草拿起來仔細端詳:“這是什麽新發現,不就是普通的龍須草嗎,在野外到處都能看見,尋常百姓常用來治療一些風寒之類的。”

“您再仔細瞧瞧,這兩株可是不一樣的哦。”蕭羽晨得意的笑着。

被他這麽一說,陸塵就仔細觀察兩株的差別,沒過多久還真看出不同了:“這一株莖跟有些微紅,它的葉子也帶了些紅色,這是什麽東西?”

其實這紅色并不明顯只是淡淡的,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這也是陸師傅老練,也可說明陸塵的确是位出色的太醫,只有對藥草極為熟悉,才能敏銳地發現其不同之處。

“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剛開始還以為是龍須草變種呢,不過後來做了些試驗才知道這個根本不是龍須草。”

“你又試藥了?”陸塵一臉驚恐。

“恩。”蕭羽晨此前因為試藥吃過不少苦頭,萬萬沒想到,還有膽子試藥!

“我用這株草的藥汁進行試驗的,因為不知道是什麽作用所以不敢用太多,即使如此試後不到一刻鐘,就感覺…有點類似一種藥。”

“什麽藥?”陸塵也被勾起好奇心了。

蕭羽晨不知怎麽有些臉紅了:“這麽說吧,吃下去後感覺全身發熱、體內躁動、無比想要…”

“夠了,我知道了。”陸塵臉色怪異看着手中的藥草,“找到什麽不好,偏偏找到這種東西,以後找不到□□什麽的,可以拿這個替了,也算一個發現吧。”

蕭羽晨聽到這話也是笑了出來,對于醫者□□之名沒什麽可忌諱的,所以陸師傅會如此直接:“如此,明天我就把那本書給你。”

“謝謝陸師傅。”蕭羽晨沒有絲毫客氣可言。

陸師傅的珍藏蕭羽晨已經垂涎很久了,只不過陸師傅一直以蕭羽晨還小、涉獵不深為由不肯外借,蕭羽晨以為他只是搪塞自己,就有些不服氣了,便一直堅持攻讀醫書,現在…終于得逞了。

其實蕭羽晨也真是誤會陸塵了,陸塵的确是在以正常人的角度看問題,說的話也都沒有錯,蕭羽晨的确是小,而且那時候蕭羽晨也只是對醫術略懂一二,的确算不上精通,當然不适合看什麽精深的書籍了。

現在陸塵願意割愛也是看到了蕭羽晨的天分和努力,不然這本書,陸塵怎麽可能外借。

這事确定之後,陸塵就問起幽妃的身體狀況如何了。

“上次我用紫石果和白靈草搭配使用給母後熬養身湯依舊是一點好轉都沒有,我可能還要想想別的藥方了。”只要一想到母親的身體蕭羽晨就覺得很是擔憂。

說也奇怪,幽妃只是身體虛弱并沒有其他什麽傷痛但是蕭羽晨按照病狀抓藥,卻不見任何效果,如果不是蕭羽晨會時不時給幽妃把脈抓藥,怕是有愈演愈烈之勢。

陸塵也拿不出主意,論醫術現在蕭羽晨怕是要趕上自己了,小小年紀有如此造詣,只能解釋為——這是天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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