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17）

沈見鹿蹲在地上，手裏還拿着碎玻璃，卻沒了下一步動作。

“你大驚小怪什麽！”最終林深在她的目光裏丢盔棄甲，率先投降，他咳了幾聲，故意提高了音量：“我還不是怕頭發擋住你的眼睛，到時候又割到手，血流出來弄髒了地板！”

沈見鹿：……弄髒也是她來收拾好嗎！他操心個什麽勁。

“對不起，”沉默片刻，林深悶悶開口。

沈見鹿如遭雷擊，她是不是聽錯了，這位一開口就像裝了幾臺轟炸機的少爺，在向她道歉！

林深卻好像沒看到她的表情，繼續自說自話：“我不該朝你亂發脾氣，以後，別提我家的事，我會控制不住。”

靜默，空氣死一般的沉靜。

林深低着頭，等待她的回答，卻沒聽到聲音。

他擡起眼，就看見一向标準假笑臉的人，此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原本忐忑的情緒瞬時炸開，林深的臉一下燒得如同燦爛的雲霞，紅得令人沉醉。他幾乎是從牙齒了咬出那幾個字：“沈、見、鹿！”

他好不容易下個決心道歉，她那是什麽表情！

“哎，怎麽了林大少爺，”此時的沈見鹿，在他的大紅臉裏笑成了一團，原本偏白的臉因為大聲的笑染上了點點酡紅，像是上了頂好的胭脂。

林深愣住，他看着眼前笑得止不住的人，所有的怒氣一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麽笑，神采飛揚，無所顧忌，似乎眉梢都寫滿了開心。

當時的林深想，她笑的可真他嘛好看。

陰沉的午後，年輕的男女，一個蹲在地上，一個在旁邊手足無措的站着。女孩不加渲染的笑聲，少年嘴角無意識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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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是美夢最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們一步一步走向絕路的。

******

相信住在首都的人或者曾去過那裏的人，都知道首都的冬天一向來得很快。

那一年的BJ分外寒冷，沒立冬氣溫就降到了零下。

沈見鹿在家穿衣服，準備去學校，旁邊就一直傳來某位少爺的唠叨，什麽穿厚點，什麽要圍圍巾的。沈見鹿毫不懷疑他是受了李佳寧的真傳，因為自從她來這裏給他換過幾次藥後，他就越來越多話。

生怕自己再聽下去耳朵會長繭，沈見鹿匆匆的抓了外套，奪門而出。

等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李佳寧上次來換藥，委婉的說他頭上的傷已經沒什麽了，不用再這麽休養下去。

唔，沈見鹿抿着唇裹緊了外套，如果傷好了，也就意味着他終于要搬回去了，從此她可以不用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殘局，不用再面對他的少爺脾氣，不用做雙人份的飯洗雙人份的碗。

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沈見鹿忽略掉心裏的不适感，告訴自己，沒錯，這就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他，都是再好不過的事。

然而那一天晚上，上着晚自習的沈見鹿，生平第一次連連失神，講錯了好幾道題，她腦海裏，老是浮現出走時倚在衣櫃旁林深的臉。

雖刻意忽略，卻欲罷不能。

“看看看……”

“噓，小點聲……”

教室裏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沈見鹿從走神裏清醒過來，看見原本安安靜靜的學生都伸長了脖子，朝外面看。

發現沈見鹿注意到了他們，有一個大膽的學生忍不住興奮的開口：“老師，下雪了。”反正在他們看來這個英語老師年輕又貌美，脾氣溫和人又好說話，是不會罵他們的。

果然，沈見鹿聽完後沒說什麽，反倒也跟着一起看向了窗外。

幹枯的梧桐樹當院林立，皎潔的月光遍灑，看起來既清又寒。學校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省電，安的路燈是昏黃色的，朦朦胧胧，像老電影裏的慢放鏡頭。此刻，燈下飛過一片又一片的落雪，由小至大，紛紛揚揚，片刻間就薄薄的蓋了一層。

2009年，BJ的第一場雪，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