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20）

他的字英氣卓逸，鋒芒盡掩，已經不是初來時那麽淩厲逼人。

沈見鹿很欣慰，胸中湧起一種孩子終于養大了的自豪感，也就忽略了他對自己不敬的稱呼。

繼續往下看，幾乎全是他單方面的控訴。

什麽她很啰嗦，比林家的阿姨還要事媽，整天吵吵吵的，他嬌生慣養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看到這裏沈見鹿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是誰每天跟在她後面叽叽咕咕的說個不停。

就連齊桐來這裏看到他們的相處模式都驚嘆，沒想到林家的那位公子，她心目天人一樣的存在，竟然是這麽一副德行。

算了算了，小孩子總是愛面子，沈見鹿如此安慰自己，繼續往後看。

“你真以為我那麽笨，怎麽教都教不會？”

“喜怒不形于色，收斂戾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早就學會了，只是，如果你知道我學會了，就不會再跟我說那麽多。”

“沈見鹿，我怕我們到此為止，所以我寧願讓你覺得我沒有你不行，我沒有你就是什麽都不會，我也不願，讓你從此消失在我的人生裏。”

“得到過陽光的人，你還奢求他再次堕入地獄嗎？不，他只會緊緊的，将這份來之不易的光，握在手中。”

“我們，一定不會就這麽完了。我向你保證，你惹到了我，就別想全身而退。”

“最後，不要再一大早起來喝酒，就算是熱的都不行，你這個蠢貨，不知道空腹喝酒傷身嗎？”

窗外是未融的雪，暖暖的冬日照在積雪上，不消一會就化成了雪水，潺潺流走。哪怕它再不願，再冰冷，也難以抵擋陽光的力量。

就像那一刻的沈見鹿，她被那封信看得心驚膽戰，看得手腳冰涼，卻難以忽視胸中熊熊燃起的火焰，那把火，燒得她思緒紊亂，她的冷靜，她的理智，全都消失殆盡。

她在心裏暗罵他，真是荒唐又放肆，但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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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什麽總是活在回憶裏不肯出來？

因為回憶，它總是美好，甜蜜，回不去。

因為越是再難以擁有的東西，越是珍貴。

人又為什麽寧願在現實裏苦苦掙紮，痛苦不堪，也不願再将往事重演？

因為很多事，一次就足夠了。

沈見鹿看着桌子上那張明黃色便利貼，就像看到了她刻意忽視的過去，一幕幕，全部湧到了眼前。

她得承認，在捷克的這四年，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她睡不着，眼睛一閉全是他冷寂的眼，定定的看着她，好像在問她為何離開，好像在問她何時歸來。她想回答，畫面一轉，卻是李佳寧推開她時臉上帶着的笑容，鋪天蓋地的鮮血全湧了上來。

她猛然坐起，發現自己已經距離故土十萬八千裏之遠，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心裏終于安定，也終于敢放聲大哭。

她的脆弱，她的害怕，只敢在異國他鄉，任由黑夜吞噬，不敢讓任何人看到。

如果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冷血無情的沈見鹿，一直是說放手就放手的沈見鹿，那再好不過，就讓他一直這麽認為，讓他懷有恨意，因為恨，總比愛容易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