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針鋒相對(6)
沈見鹿站在病房門口,徘徊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在病床前拿着一本書看的沈爸爸還以為是有人來探視,放下書準備打招呼,轉身,視線落到來人身上,臉上的笑瞬間凝固。
沈見鹿動了動唇,想擠出微笑,眼淚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爸……”
沈爸爸三兩步走過來,一下子就将沈見鹿攬進了懷裏。他的手,還在顫抖,卻緊緊的攬着沈見鹿的肩,生怕這一切只是一個夢:“不哭了,回來就好,不哭了……”
沈見鹿泣不成聲,又怕吵醒母親,不敢哭出聲來,只能緊咬牙關,把眼淚全吞了下去。
這是她的父親,她離開時他尚且意氣風發,如今卻兩鬓斑白,老态橫生。
片刻後,沈見鹿終于平靜下來。
她朝前走了兩步,在病床前停下腳步。
床上的女人安靜的睡着,要不是帶着呼吸機,看上去就跟正常人無異。
可是,沈見鹿知道她已經沒多少日子了,眼眶酸澀,一轉臉,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緩緩坐下去,握住了垂在床側的手。
那雙手骨瘦如柴,遍布皺紋,這是正常,她都快30歲了,哪還能希望自己的父母永葆青春,可是,心裏的酸澀就像潮水,一直漲,一直漲,漲到了眼角,順勢滑下。
不該哭的,沈見鹿想,哭,只會導致眼睛紅腫,徒增傷悲。
可是,眼淚無法控制,心裏的疼痛也無法控制。
“醫生說心髒裏全壞死了,所有的身體機能全都在加速衰退,醒着的時候還好,睡着了不帶呼吸機說不定呼吸就會突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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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沈爸爸溫和解釋的聲音。
沈見鹿聞言,放開了抓着的手,又站了起來。
她轉過身,眼眶紅腫,卻沒有再掉淚,只低聲道:“辛苦你了爸。”
“傻孩子,”沈父摸了摸她的頭,張開嘴似是想再說什麽,最終卻沉默下去。
沈見鹿也沉默下去。
好像沒什麽要說的,事情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麽好說的。
“查房——”
就在兩人都沉默時,門外傳來略顯張揚的男聲。
緊接着,門被推開,架着副無框眼鏡的儒雅男人抱着病歷本走了進來。
“梁科長,”沈父率先反應過來,有些詫異,平時一向都是醫生來查,今天怎麽科長親自來了。
梁子瑜原本低着頭在本子上勾東西,被這一叫弄得擡起了頭,一看,臉上的笑頓時正經起來:“老師,都說了不用叫我科長,你怎麽老是這麽客氣。”
沈父笑了起來,要說也是巧,住進醫院才發現這心髒外科的科長是他曾經帶過的學生:“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說到這裏,頓住,往旁邊站了站讓出身後的人:“這個是我的女兒,才剛從國外回來,你還沒見過吧。”
沈見鹿原本站在沈父身後,梁子瑜自然沒看到她,被沈父一讓,這才看見。
視線裏的女孩看起來很年輕,25、6的樣子,不知什麽原因眼尾發紅,鼻梁秀氣高挺,薄唇緊抿,不正常的泛着蒼白。
明明嘴邊挂着淺淡的笑容,眼中卻疏離冷淡。
有意思,梁子瑜想,一個人身上的氣質竟能這麽矛盾。
他笑了笑,騰出手上前一步:“你好,沈小姐。”
有外人在,沈見鹿又恢複成那種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樣子,她笑着将手伸了過去:“梁醫生好,”頓了頓,又補道:“我媽媽麻煩你了。”
手心處傳來冰冷的觸感,只一瞬間,便快速分離。
梁子瑜不動聲色的打哈哈,說着不麻煩不麻煩,暗自卻納悶,這也沒到數九寒天,她的手怎麽那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