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1

楚音和淩昊在吃生日蛋糕，而屋頂上，某個藏起來的大叔卻在那裏嚼着草莓酸奶味棒棒糖解饞。

在這對小年輕從店裏出來之後，淩光是一路跟了過來。

原本因為小侄子滿十八歲生日，他是想買個大蛋糕放在家裏，在給老娘偷偷塞點錢，作為兒子的一份孝心。

現在好了，小年輕在下面“談情說愛”，他這個貼心的家長為了避開楚音和淩昊，人都回家了，還不敢下去，只好窩在家裏老房子的屋頂上吹夜風。

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他其實很懷念。

當時哥哥死了，他年少輕狂，跑到外面去，差點沒有把老娘氣死，還是多虧了鄰居和小侄子，一老一少才撐了過來。

又因為仇家招惹太多的緣故，淩光一直都不太敢回來，這些年也是委托組織在暗中照顧。

只是大概半年之前，他離開了那個守夜人聯盟，自己帶着曙光小隊在外殺鬼，除妖，誅滅妖邪。

家裏的房子是兩層小樓，沒有小院子，但是頂上有個平頂的地方，可以曬衣服。

冬天的時候，他們還會在屋頂曬鹹魚幹，香腸，風幹的臘肉。

這巷子裏都是老房子，樓和樓之間的縫隙很窄，站在原地跳一下就可以跳到隔壁家。

小時候覺得很遠的距離，現在長大了一看，還沒有他腿一半長。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老男人回到自己的家，仿佛人也回到了童年，盯着縫隙看了半晌，雙腿一蹬跳到外頭去，然後又跳回來。

這麽弱智的游戲，他卻玩的樂此不疲。

淩光的個子不小，動作就和一只黑貓一樣優雅輕盈。

但是老房子幾十年了，有點動靜都能聽得清。

Advertisement

“大半夜的，誰在屋頂上折騰啊？”

老人家覺淺，被吵醒了，還以為是來了賊，摸索着要起來。

淩光的身子立馬一卧，捏着嗓子：“喵~嗷”

原來是小貓，淩昊的奶奶翻了個身，沒一會房間裏就傳來了熟悉的呼嚕聲。

“我剛剛好像聽到貓叫聲了，跟之前冷飲店的很像。”

淩昊臉有點紅，這種時候一點沒有平常的伶俐勁，只會附和：“我們這裏貓是比較多。”

牆上的老時鐘咚了一下，一只白色的小鴿子蹿出來報時：“咕咕咕咕”

龍泉時間十點整，龍泉市是黎日國的首都。

淩光把家裏的燈都打開：“時間不早了，我去給你準備床鋪。”

楚音塗着透明指甲油的指尖抹了抹唇間的奶油：“今天出了很多汗，身上黏糊糊的，你們家應該有洗澡的地方吧。”

淩光的臉通的一下變紅：“有淋浴間，就是有點小。”

他看了眼楚音身上的小背心和短牛仔褲：“但是我家裏只有奶奶和我，沒有合适你的衣服。”

楚音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要緊，我這個人沒有那麽講究，你應該有換洗的校服吧，我可以穿你的，你看起來也就比我高了那麽一丢丢。”

她包裏有帶換洗的內衣，是從酒店過來的時候備好的。

“那……那我給你去拿。”

純情的男高中生耳垂紅得都要滴血了。

等淩光上樓梯，楚音捧着撒發着皂莢氣息的校服去洗澡的時候，淩昊便乘機下樓了。

之前楚音在錦繡大酒店的時候看這裏破破爛爛的，但是如果從住戶的角度來看，又是別有一番風景。

綠房子小巷說是小巷說是小巷，其實一點也不小，這長長的巷子貫穿東西，從頭到尾，鄰裏鄰居的住了好幾百戶人家。

在炎熱的夏日晚上，巷子裏還很熱鬧。

有熱的實在睡不着，從雜物間翻了張窄窄的竹床來乘涼，院子裏沒有插座，手裏的蒲扇搖個不停，花露水和蚊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清涼醒神。

只要不下雨，夏季深夜裏賣吃食的老大爺是一定出攤的，夏天賣點涼粉涼面和冰鎮飲料，冬天賣熱氣騰騰的關東煮。

在壞了許久無人修理的路燈下，這個擺了十幾年的小攤子點着一盞燈，溫暖又明亮，照亮了深夜裏歸來的路人。

有剛打了夜工回來的年輕人從小巷子路過，剛從煙火缭繞的大排檔裏脫身，手裏還拿着一盒沾滿了辣椒和孜然的燒烤，見到小攤子，又吸溜了一口口水：“大爺，勞煩來給碗涼粉，黑涼粉，要冰的，多加點白糖。”

老大爺從方方正正的木凳子上坐起來：“好嘞。”

高高瘦瘦的兩個年輕人在燈光的照耀下，拉出兩條長長細細的影子。

夜裏只有涼風，按理來說人不動，燈不動，影子就不會有什麽變化。

但是在老大爺打涼粉的時候，随意瞥了那麽一眼，發現客人的影子突然就被拉長了變粗了，影子還在膨脹，然後原本倒在地面上的黑色影子忽然站了起來。

仍然是黑乎乎的一團，看不清楚五官，而這個時候，這兩個客人的地面上的影子忽然就沒了。

老一輩的都知道，只有鬼才會沒有影子。

撲通一聲，老大爺手裏的勺子掉進了裝着冰涼粉的水桶裏。

年輕的客人發出質疑：“大爺您穩着點啊，我這燒烤都要涼了。”

“鬼啊！”

伴随着老大爺中氣十足的一聲凄厲尖叫，先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年輕人突然就失去知覺，哐當一下倒在地上。

他們手裏的盒子也摔落下來，沾着鮮紅辣椒醬的香油從盒子的縫隙裏流了出來，誘人的烤串上沾了一地的灰。

這聲尖叫就像是多米諾骨牌被推到的第一張牌，在院子裏乘涼的，聽到動靜打開窗戶看熱鬧的，在床上做雙人運動的，還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

從陰影裏冒出來的鬼怪攝走了他們的魂魄，有的惡鬼穿上了人類的軀殼，笨重的在屋子類活動四肢。

這裏有的鬼很久沒有做人了，稍微适應了就開始上竄下跳，在屋內蹦來蹦去，一跳三米高，哐當一下撞在頭頂的吊扇上，腦袋殼子都開了瓢，呼啦一臉血。

有穿着大人拖鞋的小孩子從房間內出來，稚嫩的臉上看起來天真可愛，陰影打在臉上，卻是說不出的詭異陰狠。

他張開嘴，聲音也是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滄桑煙嗓：“別蹦跶了，趕緊開門出去，拿鐵鍬。”

有院子的家裏的鐵鍬鏟子都備上，還有人從廚房摸到沉甸甸的切菜刀。

這巷子算是城中村，賊很多，家家戶戶在門後還備了一根大鐵棍。

男女老少，一大群大老爺們浩浩蕩蕩的出戰，宛若真人版植物大戰僵屍。

淩光才把錢放到自己親媽以前藏東西的地方，功成身退準備原路離開，結果眼睛一瞥，看到了浩浩蕩蕩的一群僵屍，不對，是被惡鬼附身的街坊鄰居。

他們手上提着各種各樣的武器，沖這個小小的舊房子過來了。

操，他嘴巴裏含了一萬句髒話想罵，忙向隊友求助：“我淩光，我家這邊來，鬼盯上我家了，數量很多，你們幾個趕緊過來幫忙。。”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守夜人聯盟的電話：“百鬼夜行，榮水區綠房子小巷請求支援。”

淩光解開了風衣，準備抽出自己的武器，正好和下樓梯來的淩昊對上。

他顧不得解釋太多，對十年未曾見面的小侄子說：“我是你叔叔，趕緊把我媽，就是把你奶奶藏好了，門窗關好，不要輕易出來。”

想了想，他從自己的懷裏摸了把匕首出來：“家裏有結界，一般的鬼闖不進來，這刀特制的，不傷人，傷鬼，有人要是進了咱家，千萬別心慈手軟，你只管拿它去捅他們。”

符咒和結界對絕大部分純粹的鬼有用，但是披着正常人類軀殼的鬼卻可以強行闖進來。

這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匕首，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隐隐散發着像太陽一樣耀眼的光。

淩昊一臉懵逼，但是他透過窗子一看，立馬把門窗關好，拿重物抵在後面。

他的心跳劇烈的跳動着，從門後抄起鐵棍。

等一下，還有在浴室裏的楚音。

淩昊飛快跑上二樓，敲響木門：“楚音你快點出來。”

浴室裏的水聲已經停了，楚音拿着幹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她打開門來，探出一張不染脂粉的臉：“怎麽了？”

長款的襯衫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條特別的白色連衣裙。

還好她沒有事，淩昊直接牽了她的手：“家裏出了一點意外，你先跟我過來。”

楚音被他拖着走：“诶诶，我睡褲還沒有穿。”

奶奶的碎花睡褲用的是那種像絲綢一樣滑溜溜冰涼的料子，就是穿在身上有點醜。

少年人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手掌心還出了汗，望着躺在地上的大花睡褲，楚音覺得有點可惜，不過事有輕重，什麽都沒有說。

淩昊的奶奶也被驚醒了，她一連吃驚的看着兩個小輩，漂亮的小姑娘身上還穿着她家小孫子的襯衫，膝蓋以下白生生兩條細腿。

這是，這是，她孫子把小姑娘騙了。

老奶奶随手抄了個雞毛撣子打過來，聲音中氣十足：“你才多大年紀，做這種事，做這種不要臉的事！”

“不是這樣的，奶奶你聽我解釋！”

在楚音的作證下，淩昊得以快速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之前那個男人說是我的小叔叔。”

他是有些印象，但是印象不深刻了。

淩奶奶的眼皮耷拉下來：“你是有個小叔叔，他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聽他的話，哪裏也不要去。”

屋子裏突然發出劇烈的震動聲，頭上的吊燈開始晃動。

對了，屋頂上隔壁鄰居可以跳過來，樓上也要關好！

腳步聲仿佛越來越近了，淩昊把匕首握緊，然後把鐵棍遞給楚音：“拜托你，暫時保護一下我奶奶。”

楚音和淩奶奶面面相觑，她看了一會，然後把鐵棍給了奶奶：“您拿好，屋子裏的這些玻璃珠子借我一下。”

淩昊出去之後，房間內和房間外仿佛變成了兩個世界，外面的風刮的非常大，他頂着壓力飛快的跑上去，還好，人快過來了，但是還沒有突破防線。

他推了一個大水缸抵在門的後頭，能堆的東西都堆上，檢查的都檢查好。

外面淩光和趕來的曙光小隊的隊員在和被鬼附身的進行激烈的搏鬥。

他們肯定要比鬼靈活一些，作戰經驗也更多，雙槍和特制的匕首齊上，鬼發出慘叫聲，鄰居街坊很快軟綿綿倒下去。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但是讓人吃驚的是，這些街坊迷迷糊糊的才恢複意識，就有新的鬼湧入他們的身體裏。

“可惡，這些家夥還沒完沒了。”

如果再持續下去，他們的體力也會被消耗殆盡的。

站在樓頂一處尖端的是鬼王十分喜愛的屬下，也是這次行動的負責鬼之一，他曾經在之前和淩光交過一次手。

擒賊擒王，這家夥要是魂魄散了，被他指揮的那些普通鬼也成不了大氣候。

淩光飛速在瓦片上掠過，手裏特制的武器和對方手中帶着倒刺的長鞭碰撞出火花。

因為曙光小隊的人數有限，還是有人突破了防線，進入到淩家的小院子裏。

原本只是被動防禦，并不主動攻擊的惡鬼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

“你家的那個結界，用了這麽多年，差不多也到了年頭吧，你說要是被這些外人破壞，這一老一少的身體，會不會因為湧進去太多鬼，而炸成煙花呢？這一定是一道很美的景象吧。”

淩光愣了一下，一不留神特制的皮衣便被長鞭甩出一道口子。

而在這個重要時刻，他眼中散發着金色光芒的保護圈，砰的一聲，熄了。

“不！”

他目眦欲裂的趕回去，然後就看到原本二樓的窗戶開了，無數沒有實體的惡鬼如潮水一般，瘋狂的從窗戶內湧入。

他的腳步被鬼将攔住，眼睜睜看着鬼物傾斜而入，打開的窗戶在風中打着擺子。

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就好像是過去了大概一萬年那麽漫長。

仿佛很久很久之後，窗戶裏探出一個頭來。

女孩子的頭發烏黑亮麗，還帶着濕漉漉的水氣。

她的臉蛋在黑夜中白得發光，身上還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襯衫。

楚音朝着窗戶外用力的抛出去一大堆玻璃珠子，然後它們升到空中，在天空中炸開一道道絢爛至極的煙花。

湧進來的惡鬼被轉化成了另外一種能量，按照楚音的記憶，在空中描繪出極為美麗的色彩。

女孩回過頭，笑意盈盈的對和鄰居艱苦搏鬥，千辛萬苦趕回來的淩昊說：“看外面，小朋友，祝你生日快樂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張來回看了幾遍，感覺自己寫的真好看，腦袋瓜子裏都是畫面

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