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且說求婚後,顧二爺照常去工作,小姑媽窩在家裏偷偷織着毛線。下個月是他生日呢,織一條圍巾做禮物應該不錯吧!到時候圍着出去約會一定很暖和。
啦啦啦啦……
小姑媽快活地哼起了小曲,突然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在那裏。等等……約會?
他們倆都不沒有約會過!
沒有約會過卻已經求婚了!
這個過程不對啊!
于是當晚晚飯時,甘願義正言辭地提出要求,“我要約會。”
“約會幹嘛?”顧二爺丢出一個問題。
“就是兩個人見面一起吃飯聊天待上一天啊。”甘願認真地解釋道,“然後增進感情,為下一步發展做鋪墊。”
他聽着像模像樣地點頭,末了攤手看她,“那你認為我們現在在幹嘛?”
甘願歪頭想了一下,一起生活,同出同進,這麽看來确實沒有什麽需要進展地下一階段了……
不對!小姑媽掀桌了!
“那我虧大了!”到了今天小姑媽才發現自己折了本,做了個虧本買賣。自己竟然都沒享受到約會做女王的快樂,就已經把自己給賣掉了!她應該約會時被各種捧在手心,像個傲慢的小公主一樣一點點考驗對方的真心,以此作為是否答應求婚的參考值才對啊!
雖然顧二爺不能算是無本萬利,但也算是一本萬利了,畢竟他付出的不少,得到了也很給力啊,就差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後解除關系去登記領本了。
為了表示對顧二爺坑蒙拐騙行為的抗議,小姑媽抱着被子就要去書房分居。“明天沒有晚飯,自己吃了回來!這樣就不算整天待在一起了,就可以約會了吧!”
看她咚地關上房門,顧雙城長籲一口氣蹙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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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說呢,他其實沒有想到那天在安仁會一時沖動就把自己暴露了出來,按說本就是早晚都要做的事,但他并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在Medical Hotel這個企劃案正在審議的此時。
他這一步本該走得更穩妥些,像他以往那樣穩紮穩打。雖說從股份上自己已經占有了絕對優勢,可沈豔秋和唐莉這些年在顧氏盤根錯節的勢力給他造成不小的壓力。唐莉還親自去找自己的侄子唐亦天施壓,要求盛世也要表明支持顧一鳴的立場,唐亦天在電話裏是這麽說自己的,“這真不像你做事的風格。”
是啊,他做每一件事都要去仔細衡量付出與回報,步步為營,精心籌謀。唯獨對甘願這件事,他卻報着寧可沒有結果也要付出真心一步步走到今天,更何況如今有了回報,他自然會不顧一切了。
陪她去了世空寺之後接下來的幾天,他在顧氏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在她還賴床時就早早去了公司,盼着能把一天的工作盡快結束晚上趕回家同她吃晚飯,根本沒有空閑時間。
可是如果告訴她事實,她一定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想來她這個小呆瓜最近已經被接二連三的事折磨得臉都瘦了一圈,若是再知道這事,恐怕連胸都要瘦沒了。
本來就不大,再瘦一點,他哪裏還有肉可吃啊!
顧二爺悵然地抱着枕頭,獨自一人睡覺去了。看來明後天兩天得加個班,不約會就得餓肚子睡覺啊,可真不爽!
這廂甘願是約不着會生氣,那廂的路雅南卻是被人求約會求到頭疼!她想自己那天和顧一鳴也算說得夠清楚直白了,連自己離婚這等隐私都暴露了,想來打發掉這個花花公子應該是不在話下了。可她着實沒想到顧一鳴還真是下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竟然和她說,即便她離過婚也沒關系,就是生過娃,他也不在乎。
路雅南思來想去,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顧一鳴是瘋子!
當她把這個觀點向甘願求證時,甘願也懵了,只能怯怯地問,“你真的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甘願也明白感情這種事不能強求,可顧一鳴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路雅南也認真地和甘願攤了底牌,“誰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今天顧雙城又說要加班,不能回家吃晚飯。甘願一個人無聊,又生氣顧雙城不肯約會的事,就打了電話想約林蓁和她們一起吃飯。
電話一通,就聽見林蓁在那頭嚷嚷着一些醉話,甘願正要問她是不是喝多了,電話就被另一個人接了過去,是顧一鳴,他說,“林蓁喝醉了,你快來幫忙。”
路雅南聳肩,“那你去吧,我沒法陪你。”
兩個人把林蓁從酒吧裏架上了車,送到了林家,顧一鳴便開車再送甘願回去。想來她上一次見顧一鳴時兩人還是姑侄,如今短短幾日卻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她隐隐覺得有幾分尴尬,默默坐在車上不吱聲。
顧一鳴看出她沉默與尴尬,打破了僵局。“甘願。”他是這麽叫她的,這個稱呼陌生極了,他一開口,自己也覺得有些別扭,禁不住笑了起來,“哎喲,叫起來真不習慣。”
甘願本想說你要是不習慣就還是叫我小姑媽吧,轉念一想,這不是占他便宜麽!于是只能讪讪地賠笑,“是有點不習慣呢。”
“不過,我很羨慕你。”顧一鳴突然說道,他的目光幽深晦暗,像是深夜的海,表面是寂靜的藍,下面是看不見的波瀾起伏。
“嗯?”
“可以不用做顧家的大小姐了。”他牽起一抹勉強的笑,那笑裏壓着許多無奈,“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特別是做自己真好。”
甘願想起他這些年的諸多妥協和讓步,她發現自己真的沒有認真地了解過顧一鳴,她想了想開口,“其實一鳴,你不是真的愛沾花惹草吧?”
他側臉微笑了一下,轉而問甘願,“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路雅南嗎?”
甘願搖搖頭,她是想不通為什麽顧一鳴會對路雅南如此上心,那種死心塌地的感覺,真的讓她有點想接受路雅南關于“顧一鳴是瘋子”的結論了。
“因為她讓我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這種東西我想要卻得不到。”顧一鳴說着臉上就泛起了笑意,那笑像是日出,一點點給深藍的海撒上金光,“是獨立。”
路雅南的身上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特質,她雖是路家小姐,卻又身份特殊。她雖然和顧一鳴接觸不多,但他卻能感覺到路雅南身上那種傲然獨立的氣質。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個性強烈,她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會因為其他外因影響到自己,不是說她自私自負,而是她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她很清楚地記得它們并且捍衛它們。
而顧一鳴的原則和底線早就被唐莉消磨殆盡了,或許是他還想着自己未完成的理想,才會覺得學醫的路雅南更讓他憧憬了。
路雅南,是顧一鳴想要成為卻沒能成為的人,她過着顧一鳴想要卻沒能得到的生活。
他被她吸引,像是飛蛾看見了火,即使粉身碎骨也會不由自主地靠過去,趨着那暖,那光明。仿佛看着就有了希望。在他覺得了無生趣混着日子的時候,亮起了曙光。
“你能離開,真好……”
甘願思忖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那麽林蓁呢,她……”
“她代表了過去。”顧一鳴淡淡地開了口,“今天她喝多了,在酒吧裏和我表白了,我也很吃驚,但是不行。”
林蓁到底還是憋不住了,看來那天她和自己說沒事也只是強撐罷了。
“我們一起長大,她陪伴着我的所有過去,她接受的那個我,是連我自己都厭惡的那個我。”顧一鳴說道,“所以我寧可路雅南拒絕我,她拒絕證明她和我一樣厭惡着那樣沒骨氣的自己,我不能愛現在的自己,我只有厭惡他,才能改變一切。”
甘願一下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在玩世不恭表面下的顧一鳴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良久她突然問:“雙城是不是知道你的想法?”她一直很好奇,按說有唐莉那樣強勢的态度,顧一鳴和顧雙城的關系卻不壞着實很不容易啊。
“嗯。”顧一鳴點了點頭,“雙城和我一樣,他想要的東西媽和奶奶不想給他,我想要的東西,她們也不給我。”說着自嘲地笑了一聲,“顧家哪裏有外人想的那麽好呢。爺爺在的時候還好一些,如今你可能不知道,這些年我爸連續幾次投資失利,公司損失很大,爺爺病重時幾次病危都是因為這個,所以雙城可以做得更好我覺得沒什麽不好的。”
“一鳴……”
車子停在了甘願家門口,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了,“這麽說好像很無私的樣子,其實我也沒那麽偉大。我可沒打算交出股份啊,我還要靠它過活呢!我啊,只是覺得讓有能力的人做他可以做好的事不好麽。當然我的能力也很不錯的,比如我這些年泡妹子,就可以看出我很有技術含量的,沒準可以出一本追妹寶典什麽的。”
甘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路雅南算是你的終結者麽?”
“哎!”顧一鳴扼腕,“所以一定要把她攻下,我才能去發展副業啊!”
一鳴……甘願想,這個名字承載了顧宏傑和唐莉多少希望,可她卻覺得今天的顧一鳴,才是真的一鳴驚人。
她下車,目送着顧一鳴的車開遠,才轉身走進大樓。剛要伸手去按電子門密碼,就見殘疾人車道上一個不甚清楚的黑影,靜靜地停在車道中央,不上不下。
“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你嗎?”甘願走近了幾步問道。
那黑影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極其猙獰的面孔!一道長疤從右額角劃至左耳後,貫穿全臉。面部的肌肉因為這半指寬的疤痕而僵硬扭曲,加上原本就消瘦憔悴,就顯得更加陰森吓人。驚得甘願猛地後退了幾米,差點踩到自己。
甘願深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下來問:“你還好麽?”那女人約莫五十多歲,又坐着輪椅,臉上那樣慘烈的一道疤痕估摸着是個意外受傷的殘疾人,許是有什麽不便才會停在這半道上。
那女人開了口,聲音卻不像她的樣子那麽吓人,“你知道這樓裏住着的一位顧先生嗎?”
顧先生?甘願想姓顧的先生可真不少,這樓裏沒準還真有好多個,不過她确實是認識一位,便下意識地回道,“顧雙城?”
那女人原本有些黯淡無神的雙眼一下亮了起來。甘願鼓起勇氣往前走了幾步,可她一走近,那女人的臉色卻刷地一變,還未等她靠近就急急轉着輪椅後退,驚訝程度不亞于甘願方才。
“哎哎?”甘願被她的态度搞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沒來記得叫住她,她就已經匆匆上了馬路。
回了家,顧雙城靠在沙發上看電視,俨然一副“我比你早回來我很了不起”的模樣。
甘願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要進房間。見她還在生氣,顧二爺趕忙不裝逼了,伸手把她一拽,扯進自己懷裏就吻下去,他可是連續加班三天了啊!每天早上出門時她還在睡覺,晚上回來她又睡了,連親沒親一口,可是憋壞了他啊!
他确實是憋急了,親得又深又急,甘願幾乎要喘不上氣來。暈暈乎乎時,突然一個失重落下,甘願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壓上了床。
“顧雙城!你耍流氓!”
顧二爺笑道:“小姑媽,你情我願,怎麽叫耍流氓?”
“你、你、你這是趁機!我還在生氣呢!”小姑媽義正言辭,态度很堅決,沒約會,就沒戲!
顧二爺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心思,本想來個霸王硬上弓,但是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還沒真到手,還是得哄啊。哼哼,等到了以後,那就等着看他顧二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吧!
“明天和你約會啊。”
“嗯?”甘願一怔,身下壓着的人更加肆無忌憚了,又要親上來。甘願再次使勁推開他,把方才在樓下碰到奇怪女人的事說了一通。
顧雙城想來最近是真的累了,聽了這種事以他的心思缜密怎麽着也該好好琢磨研究一番,卻不想他接連打了兩個哈欠,“現在無聊的人很多,別多想了。你快去洗澡吧。”
他都不多想,甘願就更加不會多想,抱着睡衣就進了浴室。
顧雙城起身走進了書房,厚重的窗簾遮擋住窗外的所有夜光,像墨汁融進了空氣裏一樣黑得叫人有種窒息般的絕望。
顧雙城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或者說,會是誰。
他自嘲地哼了一聲,他本以為那道傷疤已經徹底愈合消失,卻不想戳一下還是會疼。人真是脆弱的東西,表面再如何堅強,一旦到了夜深人靜黑暗籠罩時,所有的弱點就全部暴露了出來。那身刀槍不入的盔甲,只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像冰一樣的涼,貼着皮膚,冷進骨髓裏。
一早醒來,甘願就發現了某人的陰險狡詐,他一面答應自己去約會,卻折騰得她腰酸腿疼,翻身下床都沒力氣。再看他躲在被窩裏半露着笑顏,“小姑媽,這麽累,我們在床上約會吧!”
“你做夢!”她憤然起身,把一張密密麻麻的約會流程單甩到他臉上。如果說顧二爺是憋了多年才吃上肉的可憐人,那她也是一個二十多年沒開張過的寂寞女青年啊!
顧二爺擡手扯下臉上的長單,目光一瞥就瞧見第一條——吃冰!
“小姑媽……”他坐起身來,線條緊實的上身被焐得潮紅,多了一份慵懶的誘惑感。甘願不大自然地別過臉去,卻又忍不住瞥看了幾眼。
“現在不是吃冰的季節吧?”他搖了搖手裏的紙條,這小姑媽平時看着雖然白目但行為也不算幼稚,都要立冬了還吃冰,這不是那些十幾歲小女孩幹的事麽?
“不是季節,我也要吃!”甘願的态度異常堅決,他懂什麽,她可是想吃冰想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