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兩人手拉手不急不慢地走回商場,商量着中午吃是披薩還是吃牛排。
商場門口拉了一圈的警戒線,所有出入口一齊封鎖,門口都是穿着制服拿着對講機的商場保安人員。
外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不知商場裏發生了什麽議論紛紛。
他們倆踮着腳也沒看到裏面發生了什麽,“耀靈哥哥,你出什麽事啦?”
“一定是有小偷了!”唐耀靈一本正經地說,“所以包圍了商場,抓小偷。”
“那我們怎麽辦?”顧唯一捂着咕咕叫的小肚子,“我還要吃飯呢!”
“沒事,我們進去可以,應該是不給出來!”唐耀靈膽大,拉着顧唯一就直接從警戒線裏鑽了進去,一名保安急忙攔住他們,“小朋友,現在不能進去了。”
顧唯一從爸爸那裏搜了一包的東西,下意識有點緊張,急忙抱着自己身後的小背包,“我不是小偷,為、為什麽不能進去?”
相比顧唯一,唐耀靈就顯得底氣十足了,“我媽媽還在裏面呢!”
“媽媽?”保安眯眼,看了看兩個小屁孩,“唐少爺?顧少爺?”
顧唯一和唐耀靈還未回神,一群保安就蹭地在他倆周圍圍成了人牆。拿着對講機說個不停。
“找到兩個孩子了!”
“對,在門口!”
“沒錯,一個六七歲,一個五六歲的樣子!”
顧唯一踮起腳尖也越不過那些高大的保安看到外面的世界,他脖子都要仰翻了,也只能看見頭頂藍藍的一圈天空,他撇了下小嘴,“耀靈哥哥,什麽時候才能吃飯啊?”
唐耀靈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沒空搭理顧唯一,默默盤算着一會要挨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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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唯一眼中那圓圓的一方天空裏出現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他身姿挺拔,大叫一聲:“唯一!
這是顧唯一好久好久都沒聽到的稱呼了,他忽地鼻頭一酸,可是一想到爸爸會罵自己哭鼻子沒出息,急忙握着小拳頭忍住。
顧雙城伸出手臂一拽,就把顧唯一拽到了懷裏,高挺的鼻梁就戳到了唯一軟軟的臉頰上,聲音雖然不高但是震懾力十足。“你跑哪裏去了!吓死你媽媽了!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
被爸爸這麽一吼,唯一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嗚,爸爸好兇!”
他一哭,顧雙城也亂了方寸。想來自己是太過激動急兇了,也沒仔細問他究竟是怎麽走丢的,又經歷了些什麽,忙不疊地輕拍哄他,“對不起,爸爸太激動了。唯一,不哭了不哭了啊……”
顧唯一難得被爸爸哄,很快就乖乖不哭了,抹了抹眼淚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爸爸,只見爸爸滿頭大汗,他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濕漉漉的額頭,真的是汗呢!“爸爸,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你媽媽說你不見了,我就趕過來了啊,你有沒有事?”顧雙城起身,把小小的顧唯一一把抱了起來,讓他的小屁股穩穩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顧唯一有些得意地看着一旁靠在唐叔叔腿邊的唐耀靈,這下他比耀靈哥哥高了許多啊!
他伸出小手,一把就捧住了平時高高在上的爸爸的臉,“爸爸不是總說我煩嗎?那我不見了,你幹嘛還要找我啊?”
顧雙城剛才因為兒子不見了,焦急萬分,如今找到了孩子,就松了口氣,語氣也比平時溫柔了許多,“因為你是爸爸的唯一啊。”
“不對,爸爸總是叫我唯二呢。”唯一立刻反駁道。
“你知道為什麽叫你唯二嗎?”顧雙城不急不慢地反問道。
這倒是難住他了,唯一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爸爸不喜歡我。”
顧二爺笑了,“你是媽媽的唯一,可是爸爸不僅要照顧你,還要照顧媽媽,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唯一,所以兩個唯一加起來,就是唯二啊。”
“啊……唯二的意思是唯一和媽媽呀!”顧唯一一聽答案原來是這個,頓時就破涕為笑了,“原來爸爸不讨厭我啊!”
“小傻瓜。”顧二爺難得寵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是不是爸爸平時太兇了?那我以後不那麽兇了。”他平時都是有口無心,倒沒想到小屁孩竟然真的記恨自己了。
“沒關系的!”顧唯一突然大度了起來,急急地搖着小肉手,“我喜歡爸爸兇,爸爸兇起來叫唐叔叔也聽你的,可真威風!”
顧雙城此時沒空去細問顧唯一是怎麽知道自己和唐亦天的對話的,只是抱着他往前走,“我們趕緊去找媽媽吧!”
“爸爸……”坐在爸爸懷裏本該心滿意足的唯一往一旁一瞥,剛才氣不過自己比他高的唐耀靈竟然叫唐亦天把他扛在肩頭,一下子又反超了顧唯一。唯一嗫嗫地開口,“你可以不可以像唐叔叔扛着耀靈哥哥一樣扛着我啊!”
顧雙城低頭一瞧,小屁孩滿眼的羨慕,那眼神就和小姑媽小時候一模一樣,心下一軟,小屁孩就落到了他的肩頭上。顧唯一第一次坐得這麽高,看得這麽遠,開心地直叫。
兩個大男人各自扛着兒子并行向前走,坐在爸爸肩頭的顧唯一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動向爸爸坦白,“爸爸,我今天去了你的辦公室?”
“嗯?你去做什麽?”
“我想找到爸爸的把柄,讓媽媽翻身做家裏的老大!”
“咳咳……然後呢?”顧雙城憋着笑問道,想讓小姑媽做老大,他是沒意見啊,問題是甘願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呢?
“然後,本來有好多把柄呢,現在都沒了。”爸爸告訴了他為什麽叫他顧唯二,還扛了他,要說還有什麽的話就是——
“爸爸,你不許我玩游戲機,為什麽自己買了兩個丢在辦公室裏!你好壞啊!”
“啊……”顧雙城拖長了尾音,扭頭看了兒子一眼,“那是給你這次在幼稚園考試得了第一名的禮物啊!”
“吖!”小唯一吃驚得張大了嘴巴,“那、那怎麽有兩個呢?”
“我想和你一起玩來着的。”顧二爺壓低了聲音,不太想讓身邊的唐家父子聽見。
可唐亦天還是把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不過他對顧二爺玩PSP不感興趣,他好奇的問題是,“唯一啊,你為什麽要替你媽媽翻身啊,你爸爸欺負媽媽了嗎?”
顧唯一沒吭聲,一來是忌憚爸爸在場,二來是爸爸似乎對自己挺好的,他就不打算告狀了。
可是唐耀靈卻沒這麽想,接了話替唯一回答:“唯一說顧叔叔晚上都把甘阿姨壓在身下欺負,顧叔叔那麽重,壓得甘阿姨得多疼啊,所以我和唯一要替甘阿姨報仇!”他還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所以要讓甘阿姨翻身,壓着顧叔叔才對!”
“……”唐亦天瞬間沉默了,顧雙城卻絲毫不覺得尴尬,挑了下眉頭問,“唯一,其實有時候你媽媽也會壓在我身上,只是你沒看到罷了。”
正因為如此,顧二爺才要堅持讓唯一自己一個人睡,之前甘願舍不得,還時常讓小屁孩擠在他們床上,有時候半夜尿急醒了撞見一兩次,還以為他迷糊着,沒想到還是瞧見了
“那下次媽媽壓你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看嗎?”顧唯一瞪大了眼睛,原來媽媽也有翻身的時候啊!
顧二爺思忖了一下,“行,但是不能在家看……”
“爸爸,拉鈎!”唯一迫不及待地求保證,二爺笑着就和他勾了勾手指,下個月給他周末報一個親子摔跤課程吧。
晚上,甘願在唯一的房裏哄他睡覺,唯一突然開口:“媽媽,我們還是讓爸爸做家裏的老大吧。”
“哦?”甘願見他前後态度天壤之別,好奇地問道,“你不是要讓媽媽做老大的嗎?”
“嘿嘿……”他拉着被子偷偷笑了,“因為還是爸爸做老大好,媽媽只能抱我,不能扛着我。爸爸扛着我太威風啦!”
甘願打趣地說,“你不是說爸爸是大壞蛋嗎?”
“唔……”他歪着小腦袋思考了一下,“爸爸也不算太壞,我問了秘書姐姐,秘書姐姐說,爸爸沒有偷看她!”
“噗!”甘願笑了出來,“那就是不是壞蛋啦?”
“嗯!”小唯一累了一天有些乏了,這會眼睛眯着眯着就要閉上了,嘴裏卻還含糊不清地說,“因為爸爸還記得我春游的日子呢!爸爸說,我和媽媽就是他的唯二……爸爸打游戲好厲害呢……”
顧二爺洗完澡出來,甘願正在鋪被子,他走過去從後面欺身一壓,就把妻子壓在了身下,“老婆好累哦。”
甘願笑道:“活該你平時總那麽壞,唯一讨厭你了吧!”
“這樣不也是挺好的嗎?”他說着擡手挑起她的下巴,“倒是你,要不要去公司一趟,看看你老公有多帥,沒準會更愛我哦!”
甘願沒好氣地戳了他得意洋洋挑起的眉梢,“我才不去!再說了,你就這麽沒自信啊,非要我去看了才能愛你麽?”
“快要七年之癢了,我怕老婆你不要我嘛!”
“是快七年了啊!”甘願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那咱們要不要再要一個孩子來甜蜜一下感情?”
“才不要!”顧二爺立刻擡頭,“有唯一就夠了。”
“可是唯一好可憐啊。”甘願捧着他的俊臉認真地說,“你看,別人家都有兩個孩子,就唯一一直是一個人,就和你小時候一樣,多無聊啊,生個妹妹給他吧?”
“不要,有唯一一個就夠了!”
“那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啊……”
“是不是心動了?”
“唔……”
清早的鬧鈴響起,唯一翻了個身,雖然今天要去幼稚園,可是他昨天真的好累哦,現在一點都不想起床呢!
本以為媽媽會向往常一樣叫他起床,卻沒想到媽媽一直都沒來。他揉了揉眼睛起身,難道媽媽昨天也累了,也不想送他去幼稚園了嗎?
他嘿嘿地偷笑了一下,小屁股就往被子裏鑽了幾分,可是心裏一想,如果不去幼稚園的話,就碰不到安歌了呢,那他要怎麽報答耀靈哥哥呢!
于是唯一骨碌跳下床,跑去敲爸爸媽媽的房門,可是敲了幾下卻沒反應,他擡手一擰,哎,門竟然沒鎖!
小唯一輕輕推開房門,屋裏雖然不甚明亮,但他還是能瞧見床上那叫他瞪大了眼睛的一幕……
顧雙城睡得正沉,忽然身上的甘願發出一聲驚叫,他瞬間驚醒,只見趴在他懷裏的甘願疼得皺起了小眉頭,在她背上正壓着像個炮彈一樣沖膛而出蹦上來的顧唯一。
“啊!真的是媽媽壓着爸爸啊!我也要壓爸爸!我也要!”
甘願挪開身子,讓唯一騎在顧二爺身上耀武揚威,沒好氣地看着他嗔怪,“你都教了孩子什麽呀!”
顧二爺無奈地看着那小子嘿咻嘿咻的騎大馬,揉了揉眉心,“你說的對,是該再生一個給他做個伴,省得他總來煩我們。”
“生個什麽?”唯一聽這個更來勁了,“弟弟?妹妹?還是弟弟妹妹都有?像姨媽一樣一下子生兩個?”
顧二爺坐起身,把唯一拎了起來擱到一邊,“那有了弟弟妹妹,你可就不是唯一了啊?”
“那就做唯二吧!”唯一很大方地說,有個小弟弟妹妹一定很好玩,他才不管是唯一還是唯二呢!
甘願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借着誇獎兒子的機會鄙夷了一下小氣鬼的丈夫,“你看,唯一你都比你大方,這點可不像你!”
顧二爺向來以傲嬌為榮,慵懶地伸了下胳膊,一把攬過妻子,俯身在她耳邊呢喃,“那是因為他還沒找到自己的唯一,而我找到了。”
全文完
番外(上)
番外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林蓁暈乎乎地醒來時,屋內不僅昏暗,還悶熱得叫人全身難受。她撓了撓才堪堪齊耳的短發,把黏在額頭上的劉海撥開,用勁眨巴了一下酸澀腫脹的睡眼,還是沒能徹底清醒。
喝酒果真不是好事啊,除了頭疼,還全身肉疼,可能是出了酒店吹了冷風有點感冒了吧。不過,她是怎麽出酒店的呢?
她奮力地回憶甘願和顧雙城結婚的場景,一早堵門,然後中午吃飯,大家一起喝酒……然後……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
她一定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哥哥扛回家了吧!
還是有個哥哥好啊!林蓁揉了揉額角,翻身下床想找點東西墊肚子,光裸的腳在床邊勾了幾下,卻沒勾着拖鞋。莫不是哥哥就直接把她丢到床上,鞋都沒換?
低頭看看自己,林蓁就笑了,哪裏啊,哥哥真是好人,還替她脫了衣服呢!沒有讓她穿着外套就睡覺呢!
只是——這個衣服脫得也太光了吧!
林蓁瞬間表情就抽搐了一下!應該是找人脫的吧,但是即便是路雅南,也好歹給自己留個內衣啊!這樣裸睡,也太豪放了吧!
雙腳落地想去找衣服,腳底一觸到那紮實的羊毛地毯,林蓁轟地一下腦內一片空白了——她、的、房、間、是、地、板、啊!哪、裏、有、地、毯!
猛拍了還有點迷糊的自己兩個響亮的大耳光,林蓁咽了下口水,把手伸進熱騰騰的被子裏掏了兩下,抓到一截結實的小臂時,她覺得自己全醒了!
因為不熟悉這個房間,所以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按下去的時候林蓁緊閉雙眼默默祈禱——是個鴨,是個鴨,是個鴨……
是個鴨的話,只要給點錢就可以打發了!
燈開,屋亮,床上的人被強烈的燈光刺了眼,皺了皺鼻子,擡手就去擋,嘴裏喃喃道:“好亮……”
那玩世不恭的長相,慵懶的動作,赤條條可見的健碩身體,不是顧一鳴是誰!
林蓁覺得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不過雷轟完了,還得清醒過來。她啪地關上燈,生怕驚擾到床上的人,摸黑翻找自己的衣服,內衣,內褲,打底衫……
套上衣服輕輕扭開房門,林蓁松了口氣,這房子是顧一鳴離開顧家自己單獨住的地方,除了顧一鳴以外沒有其他人,要是在顧家那可就真是全完了!
繼續輕輕地關上大門,屋外竟下了大雪,雪夜裏寒風起,和方才屋內的一室旖旎有着天壤之別,林蓁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自己怎麽會和顧一鳴睡到了一起呢?!
她真想刨個雪坑把自己埋進去,那樣大概就會清醒了吧!甩甩腦袋,她決定今晚的事,誰也不說!
一周後,林蓁确定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确的,因為她都喝得那麽醉,顧一鳴肯定也是喝醉了,醒來只要看不到人也就不會想到什麽的。這樣,秘密就保住了!
和顧一鳴扯上關系的話,她得把眼珠子摳出來擋玻璃珠彈吧!
林蓁捂眼,她還是很愛自己這雙不大不小,炯炯有神的眼睛呢!
不過林蓁只猜對了一半,這一半是顧一鳴一覺醒來沒發現人,确實沒有想到和林蓁之間發生了什麽,秘密自然是沒人知道;而她沒猜對的另一半是,顧一鳴知道自己睡了個姑娘,雖不知道那姑娘是誰,卻能肯定是個黃花大姑娘啊!
那天清早醒來床上只有他一人,他捏了捏眉間,看來自己最近從良後禁欲太久了,竟然做了場春夢,真是要命。
掀開被子下床,餘光一瞥,顧一鳴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麽,沒錯,一塊豔麗的顏色,比熟睡中的燈光還紮眼,赫然留在他的床中央。
顧一鳴喉結一動,狠狠咽了下口水,他好像沒有痔瘡吧……
“于是,你覺得你睡了個姑娘,但是姑娘不見了?”顧雙城聽完顧一鳴的描述後,覺得大哥是做義工做久了,心靈得到了升華,人生追求都高度精神化了,“大哥,你不會告訴我那姑娘是田螺姑娘吧?”
“說正經的呢!”顧一鳴暴怒了,“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那、那絕對是個姑娘!”
“你确定你沒痔瘡?”顧二爺不屑地說,“你那天可喝了不少酒……”
“我特意去醫院做了肛腸檢查了都!”顧一鳴一字一頓地重申了自己沒有痔瘡這件事。
顧雙城合上手裏的文件,思忖了一下,“大哥你想啊,要是一個姑娘被你睡了,沒道理不找你麻煩啊……”
“我也是這麽想的啊!”顧一鳴一拍手,說了這半天,就這句話才說到點子上。
“所以根本不存在這個姑娘。”顧二爺肯定地說,“而且你以前也沒少風流,幹嘛這次一副處男失身的模樣?”
顧一鳴囧臉,“不是啊,我不是覺得以前那樣不好麽。而且、而且我和那些人都是互相逢場作戲的,大家圖個你情我願,可這個、這個是個純潔的姑娘啊!”
顧二爺繼續忙活,“那不更簡單了,這姑娘被你睡了都不來找你,肯定也是圖個你情我願。既然你情我願,你又糾結啥呢?”
“其實,雙城……”顧一鳴咬了咬嘴唇,“她和我睡了卻跑了,我有一種我被人強暴了的感覺……”
“你就是被輪了,你也不吃虧!”
這個秘密一直保持了近一個月,甘願婚後火速懷孕,顧雙城休假在家照顧安胎的妻子,顧一鳴暫時接替了顧雙城的部分工作。
正好趕上春節假期結束,一堆事等着做,而林蓁作為T&D的負責人也得去顧氏跑腿。
初春J市的天氣乍暖還寒,正趕上小年,林蓁晚上約了和甘願她們一起吃飯,于是穿了條呢子連身裙,她盤算着這個時間正好談完事還能蹭顧二爺的順風車呢。
可她一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看到顧一鳴,就傻了眼,下意識轉身就走。
“哎!”顧一鳴叫住她,“你沒走錯地方,雙城在家陪甘願呢,我接了他的班。”
林蓁轉過身來,很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顧一鳴一圈,“就你?”
“……”顧一鳴雖有自知之明,也勇于自嘲,但是這不代表,他被人嘲笑時還要保持風度,尤其是如此的——明、晃、晃!于是顧一鳴反駁道,“不是我,是你這個卷毛麽?”
林蓁一怔,擡手一摸耳朵,她的短發過了耳,圍着羊絨圍巾,發梢微微上翻,卷出俏皮的弧度。
其實顧一鳴覺得這樣還挺可愛的,相比之前不适合林蓁的長發,這樣俏皮的短發反倒更有女孩子的味道,只是話題打從一開始就被林蓁引向了敵對的方向,所以他也沒理由地反唇相譏,把心底的誇獎硬生生掰成了譏諷。
林蓁是何許人也,堂堂林大女漢子,豈有被人攻擊道理。況且她之前對顧一鳴還懷揣着點小心思,難免還會有點矜持,如今窗戶紙不僅捅破了還撕了個稀巴爛,她對顧一鳴早已死心,矜持這種東西自然就進了狗肚子消化了個幹淨。
“卷毛?呵呵!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卷毛來着?我想想,小名叫卷卷是麽?那是狗的名字吧!”
顧一鳴雙目一瞪,這個丫頭竟然敢抖他小時候的破事,真是膽大包天!她真以為自己從良了就好欺負了是麽!“那你呢,你可別忘了,剛進中學的時候你進女廁所都把女同學吓哭了呢!大家都以為你是男孩!現在還學女孩穿裙子啦!”
小學升初中那年暑假林蓁去學潛水,因為弄不好頭發,就索性剪了短發,又曬得黑不溜秋,穿背心和短褲,整個就一個小男孩,結果開學第一天課間上廁所,她邁步走進女廁所,吓得裏面的女生驚叫一片,偏巧被高一的顧一鳴撞見了,笑得好不歡脫。
林蓁的黑歷史被人揭穿,在腦海裏飛快搜索,卻也找不到顧一鳴什麽死穴,慌不擇路她脫口而出,“是誰愛得你死我活,卻最後發現人家是你小姑媽了!太搞笑了!”
“……”這一刀戳的顧一鳴着實不淺,他一下語塞,說不出話來。林蓁自個說完也就後悔了,拿這事攻擊顧一鳴确實不太好,但是話已經出口收不回來了。
顧一鳴長噓一口氣,倒也沒發火,只是幹咳一聲,“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我不就是那天酒喝多了點嗎?”他當然記得自己那天在酒吧喝多了強吻林蓁的事,也知道她事後惱羞成怒,甘願結婚時她當着人面沒發作,如今他們私下碰上她哪能不發火呢?所以他想,自己就紳士一點讓着林蓁好了。
可顧一鳴怎麽也沒想到,這句話哪裏是讓林蓁就坡下驢呢,完全是給了林蓁這頭倔驢一腳,叫她急速狂奔啊!
原本還有點歉疚的林蓁突然就跳腳了,“你、你說什麽酒喝多了!我才沒有酒喝多!不!我才沒喝酒!誰、誰看你不爽啦!你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看都沒看你一眼!”她一口氣連珠炮似的通通通掃射了一圈。
變成篩子的顧一鳴撓了撓頭,“你……這麽激動幹嘛?”
“我、我激動?!”林蓁怒發沖冠,“我幹嘛要激動,我有什麽好激動的,我和你又沒什麽關系!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污蔑我酒喝多了!”她吼完,憤憤地從包裏丢出一疊文件,“吶!你拿去慢慢看!看完叫人送來給我!”
林蓁的反應确實過大了,顧一鳴一時被她吼懵住了,過了一會想想覺得有些蹊跷。他打了個電話給林方思,“甘願結婚那天,林蓁和你一起回家的嗎?”
林方思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摸不着頭腦,“這都要一個月了,你還要拿甘願結婚的事刺激我麽?”
“你快回答我啊!”顧一鳴心裏憋着事,哪裏有閑工夫去刺激林方思呢。
林方思思忖了良久,“其實我也不記得了,那天我也喝多了啊!”
“……林蓁可是你妹妹啊!”顧一鳴吼了起來,“你妹妹晚上回家沒有你都不知道?!”
“哇!你什麽時候關心起林蓁來了!”林方思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而且她又不是未成年,你看她完全一個糙漢子,有啥好擔心的!”
顧一鳴想,他大概知道林蓁是如何一步步變成女漢子的了,她哥哥也太不上心了吧!“那她也是個女孩啊!”
“……”林方思想來想去,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平時不都是你叫她純爺們的麽?”
“……”顧一鳴語塞,只能轉移話題,“你個大男人怎麽那麽啰嗦啊!難怪小姑媽不要你,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怎麽那多話!”他的氣場雖不及弟弟顧雙城,可唬住林方思還是綽綽有餘的。
于是林方思果真被唬住了,“她好像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吧,我記得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人說她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顧一鳴腦子轟地一聲,平地驚雷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是林蓁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只是,是林蓁的話,該怎麽辦?
他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的林蓁還挺像個小姑娘的,梳着小辮子,穿着小裙子,只是麽……性格比一般小姑娘豪放,膽子也挺大。
那會林蓁才四五歲,第一次來顧家,他帶着她在花園裏玩,沒多久,就見她蓮藕般肉嘟嘟的小短腿直蹦跶,跑到了自己面前,得意地舉起一只大肥蟲,“一鳴哥哥,蟲蟲!蟲蟲!”
顧一鳴雖然不怕蟲,但着實慎得慌,“快丢掉!”
林蓁不但沒丢掉,還特別開心,揮舞着小蟲子,“看,蟲蟲飛飛了,蟲蟲飛飛了!”
顧一鳴一把逮住她的小手,揮動她的手想丢蟲子,她不依,顧一鳴就急了,手上勁一大,軟綿綿的大肥蟲噗呲一聲,被捏爆了,腸穿肚爛沾了顧一鳴一手,頓時他胃裏一陣翻騰,惡心得直甩手。
林蓁也傻眼了,看着自己的寶貝蟲子被人捏碎了,哇地一聲就嚎啕大哭。
顧一鳴強忍着反胃,硬着頭皮來哄她,“小蓁,不哭了,不哭了,你要什麽,哥哥賠給你……”
“我要很多個蟲蟲!”林蓁一邊哭着一邊用沾着蟲子“殘骸”的手去抹鼻子,顧一鳴生怕她把那手順便放進嘴裏嗍幾口,連聲答應她的要求,“行行,我馬上給你去抓蟲子……”
想當初小時候自己捏爆了一只她的蟲子,就活活抓了十幾只賠給她才算完事,這如今……他要怎麽賠啊!
顧一鳴閉上眼,想到自己今後要為那晚的酒後亂性付出終身的代價,像條狗一樣被林蓁牽着脖子走,只要稍有反抗,林大漢子就一腳踹過來,“這是你欠我的!”
風流了這麽多年,顧一鳴第一次徹悟,男人啊,看好自己的下半身啊!不然毀的就是下半生了啊!
盡管林蓁沒有主動承認,但是顧一鳴覺得自己怎麽說也是個男人,即使下半生要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也得承擔起責任來,不然真還不如林蓁爺們了呢!
不過這一次,林蓁可沒要他翻倍賠償,甚至連賠償都沒要。她表現出了一個标準女漢子的性格精髓,“這種事很正常,酒後亂性啊,我又沒怪你!”
“很正常?”
“反正誰都沒掉一塊肉,有什麽要賠的!”
“沒掉一塊肉?”
“我就當被狗……”林蓁上次被強吻用的是被狗咬了一口,如今想想,這事怕是不能用狗打比方了,一時愣住沒說下去。
顧一鳴掀桌了,“林蓁,你還是不是女人啊!你這都是什麽話啊!你是第一次啊,這是女孩子的貞操好吧!什麽叫一塊肉!”
林蓁很少被他吼,向來都是吼他的,一時怔在了那裏。顧一鳴的爺們氣場全開,林蓁就莫名變得嬌弱了起來,小聲嘀咕了一句,“那我還能怎麽辦,讓你負責又不可能。”
“我會負責的。”顧一鳴一字一頓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林蓁一下就懵住了,可能她還是有點沒出息吧,曾經那麽期待過聽到他說那樣的話,所以聽到的時候,還是會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這樣的一句話,俨然不是她曾經夢想中的樣子了。
憑什麽他一時興起說要做她男友,她就得接受啊!她可是發過誓,再喜歡他就得把眼珠子摳下來的!
于是林蓁拒絕,“我、不、用、你、負、責!”
可是難得林蓁不想去麻煩顧一鳴了,顧大少爺卻一時犯了賤,非要纏着林蓁不可。“你說不用也不行,萬一你因為這個沒人要了怎麽辦?”顧一鳴目光長遠,考慮得相當周到。
“……”林蓁一口水噴出來,“這都什麽年代了!”
“那沒準你找的那個男人就是如此封建保守呢!”顧一鳴回道。
林蓁拍案而起,“你什麽意思,敢情我林蓁就找不到一個願意包容我的好男人了是吧!我就非得找一個封建又小心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顧一鳴不知怎麽戳到了林蓁的痛處,她反應如此激烈,“我只是說也許有的人就比較在意這個……”
“那我就叫他滾蛋!”林蓁翻了一白眼,“總不能還找個不如你的吧!”他顧一鳴喜歡路雅南的時候,不是都不在乎她離異過嗎?難道自己就當真找不到這樣死心塌地愛自己的人嘛!
顧一鳴在這事上擺出個年長她四歲的氣勢,不管林蓁怎麽說,都堅決不同意。“這事就這麽定了,除非你找到一個不在乎這個又愛你的人,我覺得可靠了我才會撒手,否則林蓁我告訴你,那你要不就乖乖聽話,要不我就去告訴所有人,你媽也會揪着你送來我家來的!”
林蓁小咽了下口水,看着高出自己一個腦袋氣勢逼人的顧一鳴,覺得臉上有些燒紅,極不自然的低頭嘟囔,“你以為我找不到啊……”
事實證明,顧一鳴還真認為林蓁是找不到的。
于是他已經做好了長久做她男友的打算,恪盡職守,體貼周到。
林蓁一下班,他就準時來接,林蓁加班他就在車上等着。可他越體貼,林蓁就越氣,氣什麽呢,一來是氣顧一鳴經驗太足,俨然一個情場老手;二來是氣自己,她怎麽活得那麽失敗,要不是這次意外,換作以前就是拿把刀架着顧一鳴的脖子他也不會對自己這麽好。
其實顧一鳴是真冤枉的,他以前是愛玩,可是還真沒這樣老老實實做過“男友應該做的事”。就算是對路雅南他真上了心,可路雅南也沒給過他機會啊!至于他做得如此到位,那是因為……哎,這種事想想不也就那麽回事麽!他顧大少爺天資聰慧,無師自通啊!
但是一個人看另一個人不爽時,你做什麽,都是徒勞。這句話曾經的顧一鳴叫林蓁深刻領教了,而如今林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番外(中)
三八婦女節那天他給林蓁送了一束鮮花,這本是件百分百不會犯錯的事,結果還是叫林蓁甩了他一臉,“顧一鳴,你什麽個意思啊!敢情我就不是少女了!非得是婦女了是吧!”
顧一鳴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想來自己到底是虧欠林蓁的,便悶不吭聲默默挨罵。他不吭聲,林蓁反倒更惱了,敢情他就是覺得睡了自己覺得虧欠才默默承受是吧,做她林蓁的男友,就得這麽委屈?!
顧一鳴沉默不語,林蓁把花甩了他一臉,一如他曾經甩開她的手一樣。
她邁步走得急,腳下一崴,高跟鞋的跟就斷了。再沒什麽比耍脾氣後轉身離開掉了鞋跟更丢人的事了,她懊惱地甩掉高跟鞋,光着腳就大步往前走,總不能斷了鞋跟就輸了氣勢。
她身後的顧一鳴看到這場面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這個丫頭,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的脾氣啊!她不同于顧一鳴認識過的任何一個女孩,有時候顧一鳴會想,林蓁太過特別了,自己和她好像沒有任何一點共同點,他們的世界像是兩條平行線,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行走。
可是終究平行線也撞到了一起。
他長嘆了一口氣,疾步追上去,不等她反抗,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林蓁一聲驚呼,下意識就用腦袋去撞他,這招她使得多了,顧一鳴閃避及時躲過一劫,笑了笑,俊挺的鼻尖抵上她飽滿的額頭,“光腳走路的女孩子,可不是淑女!”
“我從來就不是!”林蓁哼了一聲,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再自稱女漢子,卻也掙脫不開顧一鳴這個真漢子的懷抱。
“不是也沒關系。”顧一鳴笑了,“但是腳走破了怎麽辦?女漢子也有愛美之心吧!走,帶你去買鞋。”
林蓁低頭埋在他懷裏,不想被路人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任由他把自己抱進車裏,小心安放好,顧一鳴的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她忽地想起顧一鳴第一次抽煙時的模樣。
那是在他高考結束填志願的時候,那天林蓁去找他想問問他報了什麽大學,卻看見了顧一鳴在學校頂層的天臺上點煙,那會的他連拆煙盒都不熟練,拆得猛了,一盒煙撒了一地,他煩悶地撿起一根,胡亂點着,就猛吸了一大口,然後咳得面紅耳赤,然後一口接一口,一點點純熟起來。
林蓁第一次覺得,高中生穿着校服,偷偷抽煙,也不叫她覺得讨厭。即便是他後來流連聲色,林蓁都覺得,顧一鳴在她心裏,都是那個幹淨得會替她洗手的小哥哥。
她倏然眼底有些濕潤,閉上雙眼佯裝困乏,她想,顧一鳴啊顧一鳴,為什麽你以前不對我這麽好呢,為什麽,是現在……
其實顧一鳴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就對林蓁好了。全然是責任倒也不可能,他想了許久,覺得還是責任,只是不光是酒後亂性的責任,還有他把林蓁當妹妹的那份責任。
女漢子已經很不好出嫁了,林方思那個哥哥又不上心,看在林蓁從小叫自己哥哥的面子上,他也要負起這個責任啊。
只是顧一鳴越好,林蓁的火氣就越大。林蓁越不爽,顧一鳴就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惡性循環到了底。
林蓁知道顧一鳴不吃辣,偏就天天吃川菜,一次比一次辣,吃得顧一鳴面若豬肝,一個勁地灌冰水,飯菜都沒吃幾口,一肚子水晃蕩。
林蓁說,“顧一鳴,看吧,我們倆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其實仔細想想現在這樣,她覺得也挺好,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