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決定

蘇長英猶豫了,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東宮伸出的青雲枝,然而巨大的利益誘惑卻讓他左右搖擺,萬一呢,萬一太子順順當當的做了皇帝呢,那他此時的拒絕,不就是太子心中永遠橫亘的一根刺,哪天覺得不舒坦了,順手就将刺給拔了。

舉棋難定,他看了一眼申氏,想問問申氏的意見,但這一眼恰看到申氏也是坐立難安的模樣,面上表情一時興奮,一時又有幾分猙獰,再一想申氏平日對蘇啓芳的态度,哪裏還不明白她的心思,心中頓時被巨大的失望所淹沒。

他這個妻子,平日裏掌管中饋,打點府中上下用度雜事,倒還合格,然而卻目光短淺,心胸狹隘,只看着碗裏的丁點兒米粒,全不管鍋中還有多少,外頭的大事,不足與共謀。

想到這裏,蘇長英再懶得與申氏多說什麽,一甩袖,徑直走了。

申氏見他看來,還當他要與她讨論此事,不想蘇長英只看了一眼,竟是一言不發便走,直把她懵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忙叫了小丫環跟上去瞧蘇長英往哪裏去了,不多時,小丫環回來禀報,看着蘇長英進了上房。

竟是找那個老不死的去了。

申氏氣得整個臉都扭曲了,與他做了快要二十年的夫妻,她事事為他着想,替他生兒育女,照應府裏上下,他呢,一有事,首先想到的不是與她商量,而是總要先問過那老不死的。名義上,她是伯府主母,然而她真做得了府裏的主?還不是事事要看那老不死的臉色,老不死的說一個不字,她就什麽都不能做。原想着忍一忍,橫豎素日老不死的還算給她臉面,但那日,就為了一個黃曼真,那老不死的竟然當場下她的臉面,要不是後來黃氏自個兒作死,跳出來讓她立一把威,她在這府中威信掃地,哪裏還能立足。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到頭,那老不死的,到底什麽時候才死,什麽時候才肯死啊!

蘇長英萬料不到他走後,竟惹得申氏舊恨添新仇,婆媳間越發的隔了一道不可測深的裂痕。見了太夫人,他先是恭敬的請安,然後才将這件事都與太夫人說了,并将自己的疑慮也告訴了太夫人,只盼太夫人能替他定個主意。

原想太夫人多少也會如他一般,大吃一驚,不想太夫人聽了他的話,面上卻并無什麽意外之色,只是突兀的問道:“你可想過,為什麽來傳話的會是程夫人魏氏?”

蘇長英一愣,忽的反應過來,吃驚道:“莫非程侍郎已經投了東宮?”

吏部左右兩位侍郎,程侍郎恰是分管考功司,是蘇長英的頂頭上司,而蘇長英這些年能在考功司主事的位置上一步不挪,與程侍郎對他的力挺也是大有關系,不管是官面上,還是私底下,兩人一直保持着極密切的關系,從某方面來說,可謂是同進共退。如果程侍郎已經投了東宮,那麽蘇長英要麽就是與他反目,要麽就是和往日一樣,緊跟程侍郎的腳步,這樣的話,他與東宮哪怕沒有直接往來,也一樣脫不開關系了。

太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想得到這一點,那又有什麽好猶豫的,瞻前顧後難成大事,取舍有道才是君子所為。”

既然脫不開關系,那麽就不如讓關系更緊密一點,那麽能得到的好處自然也就更多。

“可是,母親,萬一太子他……就怕船整個就翻了,兒子不能不多想想。”

蘇長英實在說不出“壞了事”三個字,但語中的意思,卻是極明顯的,伯府只是條小船,經不起那麽大的風浪,萬一整條船都翻了,他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太夫人冷笑起來,道:“你啊,這時候怎麽就糊塗了,啓姐兒是你侄女,又不是你的親女,到那時,真要着急的,該是老二夫妻倆,你只要狠一狠心,伯府這條船翻不了。”

蘇長英頓時一呆,太夫人這話,着實是狠了,這意思竟是不出事便罷,若真事情到了最壞的一步,他就可以開宗祠,将老二一家子逐出伯府,開出族去。這樣不管東宮的船翻不翻,伯府也是能安然無恙的渡過,頂多也只是受些影響,閉門低調過上幾年自然就無事。

“母親,這樣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過了?”蘇長英到底還有幾分良心,蘇啓芳入東宮,好處全讓伯府占了,壞處全是二房的,這得讓別人怎麽看他啊。

太夫人冷冷道:“你若實在過意不去,也罷,就在啓姐兒入東宮前,老身做主,将二房分出去。”

這樣一來,好處就歸了二房,但是蘇二老爺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東宮真有什麽事,最後還是要交待到伯府頭上,伯府的事兒沒少,好處卻得分給二房一半,當然,若有萬一,二房就是伯府的擋箭牌,這與太夫從之前說的沒什麽差別,唯一的差別,就是蘇長英不用擔心被人在後面戳脊梁骨,畢竟,早分家了不是。

蘇長英仔細想了想,沒話了,半晌,才猶猶豫豫的,又道:“母親到底疼了啓姐兒一場,還是讓她出門得體面些罷。”

這就是不同意現在分家,蘇長英怎麽樂意自己出力,好處卻得分給二房那沒用的弟弟一半,活着都沒奔頭了。至于以後……東宮也未必會倒黴到那份兒上,畢竟,還是有幾位太子活着當了皇帝的,何況當今這位太子,素來又是個低調不惹事的,看着順利繼位的希望不是沒有。二皇子雖然氣勢日漲,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絕大多數朝臣,還是冷眼觀望的居多。

話到這裏,事情差不多就定了下來,蘇長英臨出上房前,太夫人教人包了二兩峨嵋雪芽與他,讓他尋個時候,與程侍郎吃吃茶,聊聊天。

聊什麽?

蘇長英懂母親的意思,這是要打聽東宮是個什麽章程,蘇啓芳的父親雖然是個白身,而她自己又只是個庶女,但伯府沒有分家,她就是伯爺侄女,從伯府裏出門子,怎麽着也不能悄悄的沒點兒聲息,伯府還是要面子的,太夫人也是要面子的,她精心教養了十幾年的孫女兒,不能沒名沒分。

蘇長英也是這麽想的,畢竟他也有女兒,蘇啓芳要是沒名沒分的入了東宮,那伯府的其他女兒還怎麽說親,這必須不能啊。

程侍郎見蘇長英來尋他,也不奇怪,兩人坐下來,沏了茶,先談了會兒公事,回頭又贊了贊這茶,蘇長英很知趣的把茶葉給留下了,然後告辭,程侍郎沾了剩餘的茶水,在桌上寫了個“七”字,拍拍蘇長英的肩膀,笑道:“好好幹,你的前程還遠着呢。”

“借大人吉言。”蘇長英一揖手,走了,眉眼還是往常的模樣,只有心跳一聲一聲的比往日急切得多。

七品,東宮好生大方,竟然給了蘇啓芳一個七品昭訓的名分,遠比他原先預計的九品奉儀還要高了兩級,這是東宮滿滿的誠意,讓蘇長英竟生出“這也值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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