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拒與分手因 (3)

小辰相比,但他的心情卻也是難受到了近年來的極點。除了擔心小辰會承受不了雯姨的現狀外,龔名心中也有很多對雯姨的不舍。雯姨看着他從小長大,在他的記憶中,雯姨也自有其他長輩在他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這也是他再次遇到雯姨,得知他生病後,會一改常态,不怕麻煩地答應他幫忙照顧小辰的原因。

龔名無法想象雯姨真正離開他們的那一刻……

72.噩夢與真實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雯姨漸漸感到體力不支,眼皮開始打架。她掃視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二人,看到賀辰哭腫的眼睛以及龔名眼睑下方深深的黑眼圈,雯姨不用問也知道昨天他們一定是在這裏守了她一夜。

她強撐着精神,開口囑咐龔名說:“帶小辰回去補個覺,晚點再來看我吧!我也累了,現在要睡一會兒。”

賀辰剛想開口要求留下,便被龔名及時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給制止住了。龔名微微把頭別到雯姨的方向,示意賀辰去看她的眼睛。賀辰看到母親已經閉上了眼睛,皺着的眉頭,可以看出她現在有點辛苦。賀辰心中泛起一陣心疼,隐忍着沒再多說什麽。

這時候,護士小姐也走了進來,并開口催促他們,“探視的時間快過了,請你們抓緊時間,趕快離開。”

賀辰被龔名拉着,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監護室。監護室的大門剛一被推開,龔名便在門口看到了他的父母。

“爸媽,你們怎麽不在家多休息一會兒,這麽早就來了?”龔名一想到,他昨晚近10點才送他們上車離開,而現在才不到7點。刨去這一來一回搭在路上的時間,他們根本沒睡幾個小時。

他有點心疼地嗔怪他們道:“都跟你們說了這裏有我,不用擔心……”

“我們回去了也睡不踏實,還是不放心這裏,索性不如直接過來守着。”龔母看到兒子深陷的眼窩,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忍不住心疼地說,“你們一定一宿都沒合眼吧?你趕緊帶着小辰回去睡一會兒,我們好歹睡了幾個小時,白天可以替你們在這兒頂一會兒。”

見賀辰和龔名誰都不肯走,龔母推着催着二人,“你們晚上再過來換我們,聽話!”這才終于把二人給轟走了。

走出醫院大門,一陣海風突然迎面吹來。海風兇猛而凜冽,吹得賀辰一個踉跄,他沒有站穩,差點摔倒在臺階上。幸好龔名眼疾手快,及時拽住了他。龔名抓着他的時候,感覺賀辰整個人飄乎乎的,搖搖欲墜。他攬着賀辰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賀辰自然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龔名攬着他往前走。

龔名沒有帶小辰回父母的家,而是在醫院附近的酒店租了一個套房。他想這樣不管是他和小辰還是他的父母都可以去住,免去了一來一回的折騰,既浪費時間又耗損精力。

二人進入套房後,賀辰的疲憊大概是到了極點。在龔名打電話訂早餐的間隙,賀辰便靠着沙發疲倦地睡着了。龔名把空調的溫度調高,順便又給賀辰蓋了個毯子。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把龔名叫的早餐送了進來。盡管龔名不忍心打擾小辰補眠,可他始終擔心着他的胃。昨天晚上的飛機餐,賀辰也只是恹恹地吃了一口。他幾乎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這樣下去,他的胃會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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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名輕輕搖醒賀辰,把牛奶和三明治遞給他。賀辰的眼睛半睜半閉着,他接過龔名手中的食物,胡亂地往嘴裏塞了一會兒。不到1分鐘,他的腦袋便歪下來,塞着塞着又要垂頭睡着了。賀辰手中的牛奶差點灑出來,龔名見狀趕緊接過來,然後在他半睡半醒的狀态下,又堅持喂他吃了兩口面包,喝了幾口牛奶。

龔名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打橫抱起賀辰,将他放置在酒店的大床上。随後,龔名幫賀辰脫掉衣服,給他蓋好被子,确定他的狀态是舒服的後,龔名才回到餐桌這裏,默默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

早餐過後,龔名趴在賀辰旁邊,也進行了一個短暫的補眠。快到中午的時候,賀辰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由于他的動作過大,使得龔名也跟着醒了。龔名看到驚醒之後的賀辰,臉上糊滿了淚水。

他轉頭看向龔名,神色裏充滿了恐懼。龔名把他攬在懷裏,一邊輕拍着他的後背,一邊試探地問他:“怎麽了?”

賀辰聲音顫抖地告訴龔名:“我夢到我媽真的離我而去了,而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龔名手臂環着賀辰,又把他更加抱緊了一些。他用手臂環抱他的力量,無聲地安慰着賀辰。

過了一會兒,賀辰在他的懷中,漸漸平靜了下來。龔名見他是不可能再睡得着了,索性便帶着他又去了醫院。

這幾天裏,他們一直往返于酒店和醫院之間,持續着這樣的生活。賀辰總是在酒店補眠不了多久,又會突然驚醒,不放心地回到醫院。可即便是在醫院裏,他們多數時間也只能守在監控室的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守着雯姨。一天中的探視時間有限,他們不可能時時刻刻被允許進去陪床。

但只要時間允許,賀辰便會求着醫生、護士帶他進去陪母親說話。最近兩天,龔名看得出來,雯姨的精神越來越差,醒着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盡管她在賀辰進來探望的時間裏,在他面前一直極力地撐着。可即便是這樣,到了後期,雯姨甚至會在同他們說話的間隙,毫無征兆地睡過去,好幾次吓得賀辰以為她就這樣撒手離開了。

有一次,雯姨在跟他們的對話中,突然眼泛淚光地跟他們提起:“好想再聽小辰彈一次鋼琴啊……”

然而,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她便兀自搖了搖頭,立即否定自己,“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聽到了……”

雯姨充滿遺憾的話語和她微弱的聲音,讓龔名聽了一陣揪心。他走出監護室,去醫院辦公室詢問雯姨的主治醫生,有沒有可能讓小辰在這裏為雯姨彈一首鋼琴曲,滿足她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醫生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醫院是病人養病的環境,必須要保持肅靜。

龔名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但看到雯姨含恨的樣子,卻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問問。盡管醫生已經給了龔名否定的答複,但他仍然沒有放棄。随後,他又向醫生詢問了雯姨現在的身體狀況。

醫生搖了搖頭,面露難色地告訴他:“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其實,龔名看到雯姨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時,作為醫藥生物學教授的他,對此已經早有預感,但當他真的從醫生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龔名還是難受得心中一緊。他無法想象賀辰知道後,心裏會有多難受;更加不敢想象,雯姨真的離開後,賀辰會有多崩潰。

龔名沒敢再繼續往下想,既然那一刻還沒有來,他們就該心懷期許。盡管他不能在身體方面,替雯姨分擔疾病的痛苦,可他卻也有能夠為她做到的事。

接下來的兩天裏,龔名與雯姨的主治醫生和酒店的負責人商量,最終終于協商成功,達成了雯姨的心願。酒店答應在低層的套房裏,幫他們租來一架三角鋼琴,醫院也同意将維持雯姨身體指标的設備連同兩名醫護人員一同帶去套房裏。久違地,雯姨終于再次聽到了賀辰的現場演奏。

賀辰坐在鋼琴前,彈奏了一首《給母親的信》。這是法國鋼琴家理查德·克萊德曼寫給母親的曲子。賀辰記得很早以前,他曾給母親彈過一小段,那時他還沒有掌握足夠的鋼琴技巧演奏完整支曲子。他記得母親當時對這曲子很是喜歡,對他的彈奏也是滿口誇贊。可如今他的技巧已經能夠完整地能彈完整支曲子了,可母親卻……

飽含複雜心情的音符,在賀辰的演奏下悠揚婉轉。不知不覺間,淚水早已模糊了賀辰的視線。當他再次回到母親床邊時,他悲傷地發現母親已經安詳地去了。她的嘴角帶着笑容,在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的琴聲中,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

三天後,龔名協助賀辰處理完雯姨的身後事,他陪着賀辰一起回到了a市。這裏是雯姨一直生活的城市,是帶給她最多美好時光的故鄉。賀辰把雯姨和賀叔安置在一起,然後平靜地對龔名說:“我們回家吧。”

“好。”

龔名帶着賀辰回到了c市,看着賀辰異常冷靜的樣子,他總感到莫名的不安。不知道他是提前做了心理準備,還是真的長大了,抗打擊能力變強了。自雯姨去世後,龔名只看到賀辰在他面前崩潰大哭過一次,然後便是一直持續地消沉低落。龔名有時想要開口勸他好好發洩一下,但又怕刻意提起,惹得賀辰再心裏難受。好在現在賀辰除了情緒好似在隐忍,有點令龔名擔憂,但他的一切行為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們一起回到c市家裏,賀辰接到楊主任的電話,告訴他準備好行李、帶好證件,後天一早在c市機場集合。賀辰從楊主任那裏了解到,龔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寫好留學申請表遞交給了學校。得知這一切的賀辰,終于爆發了……

73.賭氣與分手

從楊主任那裏得知,龔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好申請表遞交給學校後,賀辰終于爆發了,“你憑什麽代替我交了申請表,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送去國外?”

龔名自知這事确實是他做得不對,連忙開口向他道歉:“對不起,這事确實是我做得武斷了,但當時的狀況,我想不适宜跟你商量這件事。楊主任一直打來電話催我們,我見遞送申請表所剩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情急之下,我才替你做了主。”

賀辰要的不是這樣的解釋,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龔名要把他送去國外了,他們以後要分隔千裏了。一想到這裏,他的胸口便一陣憋悶。賀辰帶着哭腔,忍不住質問龔名:“你不擔心我去了國外後,我們分隔那麽遠,會影響感情嗎?你都不想我的嗎?你不擔心我禁不住國外的誘惑,移情別戀嗎?我現在明明就只有你了,你卻還要把我推得那麽遠……”

說到這裏,賀辰頹坐在沙發上,把頭埋得很低,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當然會想你,也擔心你會遇到更好的人移情別戀。”龔名坐到他的身邊,把手放在賀辰的後背上,試圖安撫道,“但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客觀問題,我總不能因為擔心你有可能被人看上拐走,自己有可能會失去你,便自私地限制了你的行為,把你關起來吧?”

賀辰聽完龔名的話,立即擡頭直視着龔名,毫不在乎地說:“我倒是希望你會因為擔心我,擔心到把我關起來。我不在乎其他的人和事,我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

聽到賀辰的這番誇張言論,龔名先是怔了一下,手上安撫他的動作也被震驚得停下了。但是很快,他又立刻恢複了平靜,笑着岔開道:“別說這些孩子氣的話,一個人的人生怎麽可能只要有另一個人就夠了。人是很貪心的動物,無論是身還是心,都需要更廣闊的生活空間,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賀辰猛地站起身,抱住了龔名,哭着道,“我只要你。”

看到賀辰這個難過的樣子,龔名條件反射地擡起手,想要摸摸他的頭,給他适時的安撫。可不知怎的,他的手擡到半空中,卻又不自覺地放了下來。這一瞬間,或許龔名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面對賀辰這樣熾烈的愛時,下意識地退縮了。

龔名只是垂着頭,低頭望着賀辰的後腦勺,面色凝重地開口告訴他:“我不能只站在你另一半的角度,自私地把你留下。我既是你的戀人,也是你的家長。雯姨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在鋼琴上有所成就,他把你托付給我,我不能不為你的前途考慮。現在你還小,很多事還無法衡量出它們的重大意義。如果現在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以後你會後悔的,也會怨我的。”

聽到龔名說他年紀小,賀辰猛地從他的懷中移開,敏感地沖他吼道:“你還是覺得我年紀小,一直把我當孩子看,所以就擅自替我決定一切!你就這麽希望我去法國留學嗎?”

龔名沒有作聲,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回答什麽都不對。然而,他這時的沉默,卻像泯滅賀辰期望的最後一潑冷水,終于讓賀辰下定了決心。

賀辰擡起右手,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眼淚,然後面帶怒容,一字一句地看着龔名說:“好,我如你所願,我去法國留學!”

說完這話,賀辰便奔回他的房間,打開衣櫃,賭氣地開始收拾行李。盡管看到賀辰情緒上明顯還在抗拒,但龔名了解賀辰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知道賀辰是個懂事的孩子,龔名想用不了幾天,賀辰便會慢慢理解他,并且接受出國分開的現實。他們只是在物理距離上分隔遠了,但并不意味着他們就完全分開了。現在的交通和通訊工具這樣發達,只要有心,他們随時想聯系、想見面,也都不是什麽難事。何況賀辰去那裏完成學業也只需要3年時間,并不是永久地分隔兩地。

總之,得到賀辰肯去留學的這個結果,是龔名目前所期望的。他沒有辜負雯姨的囑托,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就在龔名暗自放松之時,家裏的門鈴突然響了,是外賣小哥給他們送晚餐來了。龔名接過外賣,一邊走進廚房将食物倒進家中的餐具,一邊沖着賀辰的房間喊:“出來吃飯啦!”

直到龔名把晚餐放到餐桌上,擺好全部的餐具,也不見賀辰人出來,并且連回話也沒聽見一聲。龔名嘆了口氣,猜測他多半是還沒消氣。于是,他立刻走去賀辰的房間,準備去充當滅火器。

“還在生氣吶?”龔名對着埋頭收拾行李的賀辰,賠着笑臉說,“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如果你實在氣不過,大不了你出國前的這段時間我任你懲罰,絕無怨言。”

龔名笑着走到賀辰身邊,擡手作勢要摸他的頭,但卻被賀辰無聲地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去該留。

就在這時,龔名突然看到,賀辰面無表情地開口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龔名的手還僵在那裏,臉上滿上錯愕的表情。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賀辰随後的話,便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賀辰平靜地說:“我不像你腦子那麽好,總是那麽冷靜,分得清楚什麽時候該扮演我的家長,為我的前途着想;什麽時候扮演我的戀人,逗我過來跟你談情說愛。我做不到你那麽轉換自如,我們還是只保留一種關系吧,這樣對誰都好。”

龔名看他神色平靜,好似下定了決心,而他根本不像賀辰說得那樣,總是保持着冷靜。此刻,他的心便打鼓個不停,慌得好像随時能跳出來一樣。

他只是故作淡定地開口勸他說:“小辰,你別賭氣。我知道一時之間發生這麽多事,你腦袋轉不過來,心中又悲憤又難過。可分手這事,不能這麽随便地賭氣提出。”

“我沒有賭氣,也不是随便提出來的。”賀辰放下手裏的衣服,起身直視着龔名道,“因為我喜歡你喜歡得不能自已,也想你能同等程度地來喜歡我。跟你在一起後,我努力讨好你,想讓你高興,變得更加喜歡我。可是後來,我發現在你面前,我總是那麽笨拙,好像怎麽做都做不對。不知道是你太成熟冷靜不願表現出來,還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越來越感受不到你對我的喜歡。分開的時候,我常常會胡思亂想,擔心你會背着我去找別人。所以分手吧!離開你那麽遠,我會更加沒有信心,更加不安。與其整日擔心你去花心,一直在千裏之外想你煎熬,還不如在離開之前分了得好。”

賀辰鄭重的樣子,不像是在賭氣開玩笑,他是認真地想要跟他分手。龔名沒想到事态會發展成這樣,他極力壓住混亂的情緒,努力從賀辰剛才的話語中抽絲剝繭。賀辰提出分手并不是對他沒感情了,而是源于他的不安。盡管賀辰有時會懷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對他的感情,但龔名可以肯定,自己一直是喜歡賀辰的,而且是越來越喜歡。這種感情能不能稱之為愛,龔名并不知道,因為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搞懂這個單字的玄妙涵義。但是龔名可以肯定,賀辰是他長這麽大,談過的幾段戀愛中,自己付出最多感情的人。所以,他不想分手,他們明明還都喜歡着對方。

龔名想要開口挽回,但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怔怔地望着低頭收拾行李的賀辰半晌,硬是一句話都沒拗出口。因為這對龔名太難了,這是他過去三十年,從沒有做過一次的事。過去的他認為,挽留感情裏提出離開一方的行為是非常無效、無賴,而且low的,他決不允許他的人生中出現這樣有污點的時刻。

然而此刻,看到賀辰已經合上行李箱,準備拉着它離開時,龔名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必須立刻開口挽留。可不知怎的,他一張口,原本打算挽回的話卻變成,“你想分手可以 ,但我想你明白一點,我們會分手,不是因為彼此不相愛了……”

龔名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賀辰打斷道:“就像你和孫凡那樣?”

龔名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說了什麽,便聽到賀辰反問他說,“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別的因素?”

這一次,不等龔名開口解釋,賀辰便猛地上前兩步,把龔名推出了屋外,然後狠狠地關上了房門。他的心中悲憤萬分,說到底在他龔名的心中,自己跟他從前的那些戀人沒有什麽不同。分開之後,也不過是他心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前任。想到這裏,賀辰便更加不想鬧了。在他身上,他已經丢了愛,便不能再丢了尊嚴。他不會再讓他把自己當成孩子一樣地哄了,那樣會讓自己更加被他看輕。

74.送別與餘額

“嘭!”

突然響起的關門聲,讓龔名腦袋一片混亂。他朝着那緊閉的房門又敲了幾下,可是裏面的人不再給他一絲回應。龔名轉身走去陽臺,點燃了一根煙。在袅袅升起的煙霧中,他努力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究竟是如何發展到剛才這步的,龔名開始試圖捋順。

剛才賀辰提出分手時,他心中是想着開口挽回的。可不想話一出口,卻變成了“你想分手可以……”話音落下之際,龔名也被自己給震到了。這個窘況讓他聯想起之前賀辰撞到他的懷中,說出“我只要你”時,他僵在半空中沒敢伸過去安撫他的手。他在害怕什麽?

然而,龔名想到這裏時,他其實同時也想到了。即便是現在,他也完全有機會守在賀辰的房門口,去進行最後的挽留。可過了這麽久,他卻遲遲沒有過去。這一次,龔名終于明确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退縮。誠如賀辰所說,他對他的愛太濃太烈,跟他的完全不對等。但他給不起賀辰同等程度的愛,也承受不起。本能之下,他退縮了。

龔名想明白了這一點,他掐滅手中的煙,走出了陽臺。但當他再次回去時,卻發現賀辰的房門大敞着,裏面的行李箱連同他人,早已沒了蹤影。

龔名掏出手機,下意識地給賀辰撥去電話。彩鈴響了兩聲,龔名便聽到了拒接的提示聲。在龔名想要撥打第二次電話時,賀辰的微信過來了:“我回寝室住,勿擾!”

龔名掃視了一眼賀辰空蕩的衣櫃,出神了半晌,才默默回了四個字:“注意安全。”

賀辰走後,龔名也沒了食欲,直接倒掉了廚房已經冷掉的外賣。他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發呆。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失魂落魄的感覺了。

渾渾噩噩地不知是醒是睡,就這樣到了第二天早上。龔名翻了個身,下意識地去摸身旁的人。手撲了一個空後,龔名猛地從床上驚坐起來。看着身旁空着的枕頭,龔名意識到,賀辰是真的走了。

即便他們不吵架分手,賀辰也會離開這個家。他即将要飛去與他相隔萬裏的地方,他們可能很久都見不到了。想到這裏,龔名打開微信對話框,給賀辰發了一條微信問:“什麽時間的飛機?”

發出去之後,龔名一直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賀辰的回信。他很怕賀辰是今早的飛機,那樣的話,他可能真的連送行都趕不上。昨天二人争吵分手的場景,便是賀辰出國前的,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處。

龔名盯着手機等了五分鐘,在他以為賀辰還在生他的氣,不會理他的時候,賀辰竟然告知了他航班時間,“明天9點。”

龔名立刻回複他:“我送你!”

微信那端的賀辰,躺在寝室床上,含着眼淚,打下一個“好”字。他再次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出息了,明明昨天提着行李箱,決絕地離開龔名家時,他心裏想的是,我不會再讓你看到我糾纏你的樣子,這是最後一次了。

然而,走出那個家沒過多久,他就開始瘋狂地想他。盡管心中暗罵他是個混蛋,明明知道自己要走,都不過來挽留。可見他心中對他的離開并沒有多大的不舍,雖然這在他一味堅持送自己出國留學時,賀辰便知道了。可盡管知道,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感情。離開之後,賀辰還是止不住地想他。

所以在收到龔名的微信時,賀辰又心軟了。縱然是分手了,但他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可能很久都回不來。如果不見的話,他們要再次相見,可能真的要幾年後了。

*******

機場安檢口前,龔名從包裏掏出一條圍巾,替賀辰圍在了脖子上,“飛機上冷,小心着涼。”

賀辰頭垂得低低的,一直悶着聲,什麽話都沒有說。龔名幫賀辰系好圍巾後,移開的手順勢想要去摸摸他的頭,但卻在距離他發梢五厘米的時候,被賀辰後退一步,躲開了。

龔名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若無其事地對他說:“飛機落地後,向我報個平安。以後一個人在那邊學習、生活,要照顧好自己。我一有時間,就會過去看你的。一路順風!”

賀辰終于說出了,他今天對龔名說的第一句話,“再見!”

伴着話音落地,他已利落地轉身離開。剛才努力憋住的眼淚,就在轉身之時,傾洩而下。他不敢抽泣,也不敢回頭,只想給他在最後時,留下一個潇灑離開的背影,他不能再被他看輕。

想到這裏,賀辰不禁在心中暗暗自嘲,自己這麽辛苦地強忍着,就是怕被他發現。可說不定他現在轉身回頭,發現他早已不在安檢口,根本沒有目送他,早就一個人離開了。心中湧出這樣的猜測後,他更加沒勇氣回頭。這個情景對他太過殘忍,他恐怕自己以後回想起來,都會心痛難忍。

賀辰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登上飛機後,機艙廣播裏出現空姐禮貌提醒乘客關機的話語。賀辰掏出口袋裏的手機,關機之前,收到了來自龔名的微信:“我等你回來,我們再重新開始。”

賀辰關掉手機,把頭埋在龔名送他的圍巾裏,無聲地哭着。他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我一定會長大成讓你後悔推開我的模樣。

同一時間,龔名站在機場外的草坪上,仰頭望着逐漸升起的飛機,兀自在心中道:再次站在你面前的這段時間裏,我會把自己修煉成一個勇敢的大人。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再退縮。

********************

一年後,法國。

街道兩旁随處可見的聖誕樹以及聖誕老人的裝飾,無時無刻地不在渲染着節日的氣氛。這是賀辰來到這裏後的第一個聖誕節。人在異鄉,就要入鄉随俗。

這天下午,賀辰在咖啡廳的打工結束後,他被室友陳鵬邀着一起去附近的atm機上取出一周的餐費,來買點好吃的,共同慶祝這個國家最重要的節日。

二人換好衣服,從咖啡廳出來。走進銀行的時候,陳鵬看到他在取款的atm旁邊立着一個一人高的led屏,上面正巧顯示着卡爾與柏林交響樂團巡演的宣傳海報。卡爾是他最崇拜的鋼琴家,也是現在歐洲最炙手可熱的鋼琴界新星。

陳鵬望着海報上卡爾的那張年輕的臉,忍不住感嘆道:“好想去看卡爾的公演啊!”

他那癡癡的視線還沒收回來,下一秒便聽到來自旁邊賀辰的無情打擊,直接将他的那點幻想戳破,“他的票貴死了,哪是我們這些窮學生能看起的!”

“也有便宜的好不好!”陳鵬不服地跟他争辯道,“如果我願意節食減肥,下面兩個月,可以放棄每天的晚餐,還是有可能省出一張後排角落的票的。”

“是有可能。”賀辰再次忍不住戳穿事實道,“可你現在才去訂那便宜的票,恐怕早就銷售一空了。”

“是啊。”卡爾的票,出了名地難訂。他現在即便是要訂好位置、售價貴的票,恐怕也只能從黃牛那裏買了。陳鵬看了眼銀.行.卡上的餘額,嘆了口氣,“算了吧。不管便宜貴的,我都買不起。”

他快速地取出了半個月的生活費,然後沮喪地退了出來。随後,賀辰替換去了他剛才站的位置,該換他取了。輸入密碼,點擊查詢,緊接着,賀辰看到提款機上顯示的一長串陌生數字,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取好了嗎?”陳鵬掃到身後的海報,心情有點煩躁。

賀辰沒有回答陳鵬“取沒取好”的問題,而是沉聲開口對他說,“我請你去看卡爾的公演吧。”

“什麽?”陳鵬驚得猛地轉身跳到賀辰的身邊,難以置信地追問他,“真的嗎?”

問出這話的同時,他又馬上沮喪地吐槽道:“別鬧了,你跟我一樣都是窮學生,哪裏會有買票的錢?你別……”

這時候,提款機吐鈔口出來的厚厚一沓鈔票,成功地堵住了陳鵬的嘴。随後,陳鵬下意識地去看atm的屏幕。瞄到賀辰賬戶裏顯示的餘額數字時,他不敢相信地驚呼道:“天啊,你發財啦!哪來的這麽多錢,你該不會是背着我們做了什麽不法的交易吧?”

賀辰取出銀.行.卡,白了他一眼,“別胡說!”

陳鵬覺得不可思議,好奇地繼續追問賀辰:“你這麽有錢,怎麽還跟我一起打工啊?”

賀辰如實向他解釋道:“從前我的賬戶上沒有這些錢,這應該是最近幾天才增加的。”

陳鵬發揮他的狗仔精神,打破沙鍋問到底,“這麽大一筆錢,誰打給你的啊?”

賀辰眼神黯淡下去,語氣落寞道:“我叔叔。”

陳鵬聽後,站在一旁跺腳咆哮,“啊啊啊啊……國家欠我一個叔叔啊!”

75.烤雞與披薩

賀辰把錢收到錢包裏,從銀行裏走出來。陳鵬緊随其後,一直追着他嚷道:“今天我們吃烤雞.吧!大過節的,別吃披薩了。”

“你請我啊?”賀辰頭也不轉地反問他。

“你這都發財了,當然是你請我啦!”陳鵬不滿地在一旁小聲嘟囔道,“怎麽還這麽小氣啊……”

盡管他說的聲音很小,可這句抱怨還是進到了賀辰的耳裏,賀辰故作生氣地提高音調道:“好好,是我小氣!那小氣的我要收回前言,必須把錢牢牢守住,不能花錢請你看卡爾的公演啦。”

“哎呀,別介啊,剛才都是我胡說的。你最大方啦!”陳鵬一聽心愛鋼琴家的公演要雞飛蛋打了,立刻一改腔調,妥協道,“披薩就披薩吧。”

“你還嫌棄披薩啦?”賀辰挑眉看了一眼陳鵬,無情地吐槽道,“明明平時只有熱狗和漢堡吃。”

二人一路說笑着走回公寓,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偌大的公寓,靜得讓人覺得有點可怕。公寓裏住着6個留學生,大家都是學音樂的。平時連琴聲、打鬧聲,本來一直是很鬧騰的。今天其餘四個人都趁着假期回了國,只剩下賀辰和陳鵬二人。這突如其來的靜寂,還真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陳鵬是接受國家公費資助過來留學的,但國家資助的只有學費,他個人的生活費和參考資料費用,還是要他自己承擔的。由于他家裏條件并不是很好,所以陳鵬在學習之餘,要兼職打兩份工來賺這些費用。他心疼往返的機票錢,所以沒有回家。從前,他看賀辰跟他一起兼職打工,以為賀辰跟他的家庭狀況一樣。結果今天突然知道他有這麽一個闊綽叔叔的存在,簡直亮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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