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飛雪凝眉道：“怕是脫臼了。”
尹一笑松開手：“我并未施力……你身子骨可有這麽弱？”
陸飛雪站直身子擺弄兩下斷臂，“脫臼了。”
尹一笑眯眼看着他，“你故意的吧？”
陸飛雪雙眼無辜看着他：“我從小便與木頭人練武，從未與人比試過，怎會知道被擒住雙手時該如何？”
尹一笑無奈：“你那師傅也不知怎麽教的，莫不是個半吊子江湖騙子。”
陸飛雪站在原地看着他：“你不幫我把手臂裝回去？”
尹一笑無奈，“坐下，我幫你裝上。”
尹一笑雙手用力，捏着陸飛雪肩膀骨關節處，雙手輕擺，手臂便裝上了。
陸飛雪驚喜道：“你果真會！”
尹一笑翻個白眼，“傻子。”
二人在林子裏歇息下，尹一笑靠着大樹雙手抱胸便睡了。
陸飛雪有樣學樣也靠在樹上睡，不一會便渾身酸疼，脖子更是扭動不了了。
“那個，賢弟……醒醒，醒醒！”
尹一笑睜眼看他，眼中不自覺厭煩道：“又有什麽事？”
陸飛雪抻着脖子道：“動不了了……”
尹一笑站起身過去仔細查看，見他沒披毯子。
“不是給你了一張毯子！怎得不披上？”
陸飛雪見他發火一陣心虛，“我見你沒披，便覺得夜裏該不會太冷……”
尹一笑無奈，“我從六歲便冬日裏睡在石床上看守陰冷古墓，你如何跟我比？”
尹一笑把火堆又點燃，烤了烤攤子披在陸飛雪身上，雙手捏着陸飛雪肩膀，“真不知帶你出來作甚。”
陸飛雪笑道：“給賢弟添麻煩了。”
捏了一會，二人無話，陸飛雪耐不住寂靜道：“你從六歲開始便每夜睡在陰冷古墓中？”
尹一笑道：“十六歲之後便開始創江湖，從那之後就不經常在古墓中睡了。”
“難怪你身體冰涼。”
尹一笑問：“你怎麽知道？”
陸飛雪笑笑，不說話。
尹一笑撇嘴，“你這人，看着老實，肚子裏其實一堆九轉回腸。”
陸飛雪悄悄把手搭在肩上，指尖輕觸尹一笑指尖，“你嫌棄我？”
尹一笑抽回指尖，“我本江湖上一個小混混，你一不知我背景，二不了解我性情，三更不知我許婚與否，為何偏要追着我？”
陸飛雪搖頭，“不知道，甚至連什麽時候看上你的都不知道。”
尹一笑站起來去鼓搗篝火，不做聲。
陸飛雪道：“也許是那一日你一身傷翻牆進了廟，對我說扶着你，當時便已種下了情根。”
尹一笑恥笑他：“你這話還是留着去哄哄姑娘，老子對你這滿嘴情話沒興趣。”
陸飛雪看着尹一笑背影，“我認真的。”
尹一笑咬住下唇，“就算你真敢不顧一切收下我，我卻不了解你。”
陸飛雪看着他：“家父陸雲，家母賈雪，我出聲在臘月初八，當時天上飄着鵝毛大雪，所以叫陸飛雪。我本真元元年出生，只因……”
陸飛雪頓在此處，尹一笑卻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只因家父是前朝王爺，改朝換代之後便一直游走于江湖，把我托付給家中管家，他每年在外做游商生意，家中漸漸富足，我也長大了，卻幾乎沒見過他們幾次。”
尹一笑身子一僵，“你是前朝皇族。”
陸飛雪苦笑，“前朝的，還不知某一日就會被抄家滅九族。”
尹一笑站起身，“你說的，我同意了。”
陸飛雪看着走過來的尹一笑一時做不出反應。
“今後，我便是你陸家的人，你，莫要負我。”
“這……”
尹一笑直視陸飛雪雙眼，“你想做什麽，任你。”
陸飛雪問：“可是因為我是皇族？”
“個中緣由……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陸飛雪試探着伸過去右手，尹一笑輕輕回握。
陸飛雪抿嘴笑，“陸夫人？”
尹一笑看向別處，輕哼一聲。
陸飛雪看出他不喜這個稱呼，卻只笑着說：“陸夫人，快叫聲相公來聽聽。”
尹一笑看了他一眼，依舊不說話。
“快，叫一聲。”
尹一笑咬牙道：“你若再得寸進尺，信不信我一劍殺了你。”
“你已經沒劍了。”
尹一笑抽出小刀：“那我就砍死你！”
陸飛雪仰起脖子，“用我送你的刀，死在你手裏也值了。”
尹一笑收回刀：“稱呼的事以後再論，天快涼了，你歇着，我去尋些吃的來。”
陸飛雪扯着尹一笑摟進懷裏，“你方才可是說，我想作甚任我？”
尹一笑掙開雙臂後退三步，“方才是方才，過了這村便沒這店了。”
陸飛雪佯裝懊惱，“那只好等着咱們洞房花燭夜了。”
尹一笑收起小刀走了。
陸飛雪望着尹一笑離去的背影，東方天際開始泛白，那人走在晨間迷霧中，恍若間竟像是個仙子。
“唉……”
……
尹一笑走到湖邊，見周圍沒人，坐下折了個草環放在水中央，雙手合十默念道：“尹氏各位先祖，晚輩已尋到前朝陸氏後族，複朝指日可待，各位先祖也可安息了。”
念罷，尹一笑取出小刀在草環中央滴下兩滴血，“看守多年的先祖遺體，如今也可重歸皇陵墓，陸尹二族共領天下，終于能實現了。”
見水中漂上來兩條魚把血水吞下，尹一笑露出笑容，“這二十一年，沒白活。”
陸飛雪躲在樹後，捏緊右拳，“為何這種事都不肯告訴我，還以為你與我有什麽不可告知的秘密。”
尹一笑聽聲回身，見陸飛雪站在樹後瞪着他。
“你……怎麽在這，不是讓你等着我？”
陸飛雪道：“你獨自離開，我怎放得下心，跟過來看看。”
“你聽到什麽了？”
“複朝之事，并非你尹家一族夙願，既已決定陸尹二族共統天下，怎得不願讓我知道？”
尹一笑低頭看着水面，“還有些我自己的心思，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說罷站起身，看着陸飛雪，“但我答應你，有朝一日你重回朝堂坐上龍椅，我定會把答應你的緣由全都告訴你。”
陸飛雪思量片刻，輕撫着尹一笑額發，“好。”
尹一笑握下那手，對陸飛雪淺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