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只雕
嘉興鐵槍廟。
楊康無力的倒在地上，嘴裏吐出一口黑血，身體裏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眼角的餘光中只能看到拄着拐杖的歐陽鋒與黃蓉在争吵些什麽。
楊康的意識一陣陣的模糊，腦袋裏如同一團漿糊一樣，他只記得自己打了黃蓉一掌，随後就中了毒。
耳邊傳來金國王爺完顏洪烈對歐陽鋒的求救，卻被歐陽鋒斷然拒絕了。
楊康的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微笑，他殺了歐陽克，歐陽鋒無論無何都不可能幫他解毒的。
或許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楊康的意識暫時清明了起來，鐵槍廟裏的黃蓉依舊在責怪他認賊作父貪圖榮華富貴。
楊康很想問一問黃蓉，如果她身處自己的位置，會在生恩與養恩之間如何選擇？不知他人難，莫論人是非，難道黃蓉能像丐幫百年前的蕭峰一樣，在雁門關外自戕麽？
楊康自問做不到向養育了自己十八年的金國人下毒手。或許死了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來世，別再讓他面對這種進退兩難的抉擇了。
楊康氣絕身亡，天邊隐隐傳來一聲悶響。
鐵槍廟裏的其他人早已離去，一群烏鴉落在楊康的屍體旁蠢蠢欲動。
忽然間正在打算享用美食的烏鴉群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吓，一瞬間全都揮動翅膀，遠遠的逃離出鐵槍廟。
“楊康”從地上坐了起來，幸好現在是夜間，鐵槍廟附近也沒有人煙，否則定會被這如同詐屍一般的景象吓死。
象征着愛與正義的老狐貍精又雙叒叕的穿越到了一具死屍的身上，看着自己因為中毒而變得烏漆嘛黑的手掌，胡謠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胡謠淡定的接受了自己成為一具死屍。
一男子的聲音突然傳來：“康弟，原來你沒事！”
郭靖大步流星的走到胡謠的面前，臉上帶着關切的問候。
胡謠立刻質問：“快說，這是什麽地方，你又是什麽人！”
郭靖大驚，楊康這是怎麽了？難道失憶了？
郭靖老實交代，楊康是被金國王爺養大的漢人……
胡謠并不知道郭靖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原身的身份可能真的很尴尬。胡謠決定自己去探訪一下真相。
郭靖只見自己的康弟一下子就在眼前消失了，若不是看着地上還有那灘毒血，他都以為自己見了鬼。
半年後，神州大地上出現了一支瘋狂無比的殺戮軍|隊，南征北戰無往不利，并且這支軍隊打出的口號就是：“所過之處，生靈塗炭。”
某座繁華的城市裏，無數百姓驚恐的站在城牆上看着遠處，嘈雜的腳步聲随着風傳入他們的耳中。
有人瘋癫的大吼着：“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邪惡無比喪心病狂滅絕人性完全反人類的瘋子軍隊打過來了，誰都知道這座城市很快就會變成一座新的鬼城。
一男子小聲提議道：“要不我們投降加入他們的隊伍吧。”
該男子立刻血濺當場。
太守擦拭着沾滿鮮血的劍：“哪怕戰鬥到最後一刻，我們也絕對不會向亂臣賊子屈服！”
瘋子軍隊很快就打了過來，領軍的胡謠淡定的吩咐道：“殺光他們！”
一時之間血光沖天哀鴻遍野，慘叫聲此起彼伏。兵荒馬亂中偶爾也會傳來：“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麽！”
但無論怎樣的哀求，迎接他們的唯有殺戮。
“我不接受投降，我只會帶着全天下一起去毀滅！”胡謠殘忍的說道，随後一把大火将整座城市化為灰燼。
火光四起中，這座城市裏大部分的人成為流寇向周圍的城市逃竄，少數不幸的人被胡謠的軍隊收編。
“可都處理幹淨了？”胡謠淡淡對手下問道。
手下點點頭，他早已經習慣了胡謠的行為，他們帶領的這支隊伍走到哪裏就殺到哪裏，力求幹掉所過之處的所有人。
胡謠繼續吩咐道，把所有看得見的死屍全都堆放在河流湖泊的源頭，以期日後能掀起瘟疫。
手下一身冷汗的點點頭，迅速的将胡謠的命令吩咐下去。
全天下都被胡謠這種堪比魔鬼一樣的惡劣行徑震驚了。
沒有人知道這支軍隊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對大宋、蒙古、契丹的城市進行無差別的攻擊。
胡謠的名字成功的止小兒夜啼。
“聽說那支軍隊的首領長得很像楊康。”黃蓉憂心忡忡的說道。
郭靖眉頭緊皺，自從那天和楊康在鐵槍廟一別，他就再也沒有得到過楊康的音訊，沒想到會從蓉兒口中得知這種消息。
難道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真的是楊康幹的？郭靖不願意相信這種猜測。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對這件事袖手旁觀！”郭靖篤定的說道。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楊康，郭靖都要去見一見他，這天下百姓何其無辜，無什麽要大興殺戮呢？
黃蓉臉色難看，她告訴郭靖那個帶兵四處殺人放火的人長得像楊康，是為了讓郭靖和她一起回桃花島避難！不是想讓郭靖這個傻小子去送死！
郭靖黃蓉與楊康素有仇怨，楊康又是個卑鄙下作的小人，現在楊康得勢，他們還是躲一躲比較好。
雖然黃蓉并不能确定那個人就是楊康，但是他們沒必要去賭對方的身份，他們兩個可以躲回桃花島，等對方的身份徹底曝光之後再出來也不遲。
郭靖不聽，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怎麽能對這種事情置之不理呢？
黃蓉見郭靖不聽勸，只好陪着他走上一遭。黃蓉心理其實是有些有恃無恐的，她的父親是東邪黃藥師，只要她一亮出身份，誰敢不給她面子？
自诩天下第一聰明人的黃蓉，已經在心裏打算盤，要怎麽利用這件事情才能讓自己的靖哥哥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若是郭靖能夠直搗黃龍幹掉那支軍隊的首領人物，她再适時的宣傳一波，只怕全天下都會知曉郭靖郭大俠的英勇事跡。
黃蓉笑道：“靖哥哥或許就要功成名就了。”
郭靖一臉迷惑，腦海中隐隐約約的捕捉到了一點信息，但是被他強行忽視了，誰讓他是老實憨厚不會動腦子的郭靖呢？他只是為了天下的無辜百姓，冒死勸谏殺人狂胡謠而已。
夜晚，各懷心思的郭靖和黃蓉二人趁着月色朦胧潛入胡謠的軍營。
“靖哥哥，我實在是找不到主營帳在哪裏。”黃蓉憤憤不平的說道。
郭靖也是一頭霧水，這和他在蒙古接觸過的帳篷布局完全不一樣，軍隊的人數太多，誰知道哪個是主營帳？
突然，有士兵厲聲的呵斥道：“你們兩個是什麽人！”
随後，一群舉着火把的兵包圍了郭靖黃蓉二人。
郭靖黃蓉不見絲毫的慌張，這麽幾個兵在武林高手面前全都是渣渣！
郭靖非常禮貌的表示他們想要見一見胡謠，黃蓉立刻在一旁唱|紅臉襯托郭靖的禮賢下士。
一衆士兵鄙夷的笑了，就憑你們夜探軍營的行為，就可以被定為奸細直接砍死，誰願意帶着你去見頭領？
況且你們想要見首領，大可以走正常程序拜見，這麽偷偷摸摸的潛入，純屬就是在找死！
黃蓉暗自鄙視，見過哪個武林高手走正常途徑拜訪某某某的？誰不是挑着深更半夜裝逼耍帥的突然出現在某處，說一大堆亂七八糟誰也聽不懂的話，這才能體現出高手的神秘感！
領頭的兵打算捉拿郭靖黃蓉這兩個疑似細作的人物。
郭靖無奈嘆氣：“我不想動手，這都是你們逼我的！”随後出手将周圍的人全都擊退。
Piu！
郭靖被胡謠一腳踹飛。
黃蓉怒斥：“你怎麽能随便打人！”
胡謠反問：“是你們兩個先上門挑釁的，我的兵才按照軍令捉拿你們，你們還口口聲聲說是‘逼不得已’才反抗。
現在被我打了，你們又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難不成好處都要被你們占，我無論怎麽做都是錯的？”
黃蓉這才看到來者是楊康，大驚道：“原來你真的沒有死！”
胡謠笑：“從前的楊康已經死了，黃姑娘忘了麽？是你親手殺了他。現在請叫我鈕祜祿·胡謠。”
郭靖臉上很開心的樣子，他只是單純的為好兄弟還活着而開心，至于其他的事情，有黃蓉為他費心思就好，自己只是個重義氣的江湖漢子而已。
黃蓉也很開心，有楊康這樣一個對照組，更能凸顯自己靖哥哥的家國大義與民族氣節。
郭靖和楊康的成長經歷十分相似，但是選擇卻截然不同，這麽一對比，誰都知道郭靖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了。
郭靖和黃蓉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他們認為憑着郭靖的武功，在這種軍營簡直來去自如！
胡謠看着他們一臉輕快的表情，不爽的吩咐道：“把這兩個擅闖軍營的細作幹掉！”
郭靖黃蓉大驚！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先敘敘舊，互訴一下彼此的不得已，然後才能輪到翻臉不認人的橋段？竟然跳過了那麽多的精彩劇情，給差評！
郭靖黃蓉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隊弓箭手，密集的亂箭飛舞中，郭靖只能勉強護得住黃蓉。
郭靖大喊快住手康弟，我是你的靖哥哥！
胡謠示意弓箭手停手，“我當然知道你們是誰，要不讓剛一見面我就把你們全幹掉了，既然是熟人那就暫且饒你們一命，趕緊走吧！下次再敢擅闖軍營，一律按軍法處置！”
郭靖不肯離去，大聲質問胡謠：“為什麽要濫殺無辜，難道你還執着于自己金國小王爺的地位麽？”
郭靖的聲音很大，力求幾裏外的人都能聽見。黃蓉立刻順杆爬，把楊康過去做的那點事情全都抖落出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黃蓉一人嘚啵嘚啵的聲音。
郭靖黃蓉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裏的兵太安靜了，為什麽沒有對楊康露出鄙視嘲諷的神色呢？
胡謠嘲笑黃蓉：“你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上的小聰明到底意欲何為？”
胡謠複又對郭靖說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單純還是故意裝傻，我也沒有心情去探究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你們對我來說不過是陌生人而已，趕緊走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底線了。”
郭靖固執的不肯離去，他自認作為楊康的哥哥，有必要把他引入正途，不要再貪慕不屬于自己的榮華富貴。
胡謠哈哈大笑，你也配跟我提什麽是正途？
你郭靖從小到大身上的一切都來自蒙古，鐵木真對你們母子有收留之情，拖雷和你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之義，華筝更是你的青梅竹馬，你還答應了當金刀驸馬。
但你轉身就背信棄義，不僅抛棄了養大你的恩人，更是變本加厲的屠刀相向。
這也就罷了，生恩與養恩之間總要選擇一個的。郭大俠選擇了大宋這不是問題，但是在蒙古與大宋發生沖突時，你的不知所措與優柔寡斷卻害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黃蓉立刻反駁，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不知所措的！
胡謠笑道：“确實如此。只是你們今日敢單槍匹馬的闖入我的營帳，為何以前不敢直接闖入蒙古大汗的營帳将其斬殺之，以解除中原之危？”
聰明絕頂的黃姑娘和兵法如神的郭大俠難道都不懂什麽是擒賊先擒王？你們不過是想踩着別人給自己刷名聲罷了！用自己的盛名來掩飾你曾經被蒙古人撫養長大的事實。
郭靖木然的問胡謠：“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應該全心全意的幫着蒙古來打大宋麽？”
胡謠否定了郭靖的說法，身處郭靖這個位置，如果選擇站在蒙古陣營，肯定會被大宋百姓口誅筆伐。
郭靖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道：“事實就是如此，無論站在哪個陣營都會遭到唾棄，認賊作父和養不熟的白眼狼總要選一個的，給自己刷足夠好的名聲壓下身上的污點才是最優解，你和我的身世相差無幾，你的選擇又是什麽呢？繼續當你的小王爺還是選擇為親生父母報仇？”
胡謠笑，無論是道德綁架還是親情綁架對我來說都沒用，本狐的做法說出來吓死你們兩個！
胡謠在發現原身楊康處于這種進退兩難的尴尬境地時，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好幾種做法。
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楊康最好的做法或許就是改頭換面隐姓埋名，放棄和平的責任也放棄戰争的義務。但這種冷處理的方式很顯然不适合胡謠這種老魔頭。
胡謠只能想到兩個破局思路，一是進行民族大一統，讓天下成為一家，這樣楊康的身份就不會尴尬了。不過，做這種事情難度太高，胡謠果斷的放棄了。
胡謠選擇化身殺戮狂魔，消滅世界上的所有人類，這樣就不會有人記得他身上的那點破事兒了。
與其做兩難的抉擇，不如把兩個選項統統毀滅！
郭靖和黃蓉久經考驗的心髒暫停了跳動，你特麽根本就是在反人類！
胡謠認同的點點頭，本狐就是在毀滅人類，不僅要在這裏毀滅，我還會去歐洲、去美洲、去澳洲，盡我一生之力幹掉所有人！
這樣就不會有某些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用什麽民族大義來道德綁架我。我也不用做出什麽兩難的抉擇了，反正大家一起死了。
胡謠真誠的向郭靖和黃蓉發起了毀滅人類的戰隊邀請。
郭靖果斷的轉身就逃，神經病惹不起，溜了溜了。
胡謠的打算被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被人盡皆知。
天下嘩然。
大宋朝廷和金國朝廷都在考慮怎麽才能把胡謠這股力量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中。
老百姓卻十分畏懼胡謠的名聲，縱然知曉他的出身，也不敢枉自非議，生怕招惹禍端。
胡謠的名字成為了最最最邪惡的代名詞。
郭靖卻有些茫然了，他現在還應該繼續刷自己的好名聲麽？
黃蓉認同的點點頭，刷！必須刷！
其實胡謠也是在刷名聲，只不過和郭靖的做法完全相反罷了。
郭靖是想積累好名聲，以至于多年後讓別人一見到他，就知道他是個“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郭大俠，從而忽略了他出身的問題。
胡謠只是簡單粗暴的刷惡名，這種惡名昭彰止小兒夜啼的大魔頭，民間很容易就會給他安插各種魔幻的出身，比如什麽惡鬼轉世、妖孽附體什麽的，過不了幾年就沒人記得他曾經是個在金國皇室長大的漢人了。
黃蓉猜測胡謠那天說要殺光全世界的人類根本就是吓唬人的，他就是想把這個意圖傳達出來來讓自己的名聲更加邪惡而已。
事實證明黃蓉的猜測是錯誤的，胡謠真就打算直接滅絕人類，不知道下一個稱霸地球的物種會是什麽？
丘處機突然出現在胡謠面前，以恩師的名義怒斥他的反人類行徑。
胡謠鄙視：“就你這種人也配為人師表？你當了楊康那麽多年的師傅，為什麽不肯告訴把身世告訴他？恐怕在你心裏與江南七怪的賭約才是最重要的，根本沒把這個徒弟當回事。”
丘處機大怒：“你這是在欺師滅祖！”
胡謠面露嘲諷道：“你竟然現在才發現，真是太愚蠢了。”
丘處機挂。
無數武林高手聚集在一起攔住了胡謠的去路。
衆人怒斥胡謠，為何要大造殺孽屠戮無辜，難道為了洗刷自己出身上的污點，就要犧牲這麽多的無辜的性命麽？
胡謠笑，那是自然。作為一個妖魔，他視人命如草芥；作為穿越者，他把土著當NPC，這不是太正常了麽？
更關鍵的是，胡謠一穿越過來，就發現原身楊康正面臨着舉世皆敵的情形，這種情況下當然選擇是把別人全幹掉！胡謠沒有那種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覺悟。
數千武林高手被胡謠像切瓜砍菜一樣幹掉，天邊突然傳來了滾滾雷聲。
多年以後……
穆念慈帶着兒子坐在精致的小閣樓裏看着窗外的大雨紛飛。
當年那個人被天雷劈死之後，也是下了這麽一場大雨。現在民間對那個人的謠傳越來越離譜了，穆念慈絲毫不敢透露出一丁點和那個人的關系，幸好那個人留給他們母子足夠多的財富。
盡管如此，穆念慈卻沒有那麽大的心理壓力了，至少以後兒子問起他的父親到底是誰，穆念慈可以老實的回答，他的父親是個惡魔。
以前的楊康是個漢奸，後來的楊康是個惡魔。但穆念慈卻對惡魔的接受度更高一些，漢奸這個詞，實在是太讓人羞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