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符骥這個王八蛋!”陸夷光怒沖沖地灌了一口涼茶,不然不足以澆滅滿腔怒火。

對面的昭仁公主忍着笑提起茶壺給她續杯,附和,“可不是,身為男子居然跟姑娘家搶首飾,忒不要臉。”

她和陸夷光自幼相熟,今天兩人原本是約在青藤茶樓品茗聽曲兒,沒想聽曲兒變成了聽陸夷光訴苦,昭仁公主不厚道的想笑,強忍住了。

陸夷光生無可戀地捧着臉,“為什麽他偏偏要今天去如意坊,為什麽!”

昭仁公主想了想,“沒準是又闖了禍,所以買點首飾哄哄順陽姑姑。”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

“我說的是杜公子,杜公子。”陸夷光想以頭捶桌。

昭仁公主,“你不是說了杜渥丹也在嗎,想想就知道是陪着杜渥丹去的。”杜渥丹便是杜若胞妹。

想起當時杜渥丹驚愕的模樣,陸夷光慘叫一聲,郁悶地直捶桌子,她的形象都叫符骥毀了。

昭仁公主單手托腮,閑閑地睨着陸夷光,“撞見就撞見了,你們在吵架又不是在幽會,至于這樣嗎?”

“怎麽不至于,”陸夷光垂頭喪氣,“吵架的樣子多難看多不淑女啊!”

“噗!”

陸夷光擡眼,憤慨地瞪着昭仁公主。

昭仁公主斂了斂笑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歡樂一點,“阿蘿啊,咱們做人得實事求是點。”

聽出她言下之意的陸夷光哼哼,“可在喜歡的人面前,不就是要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嘛。”

昭仁公主意味深長地看着陸夷光,“可你要是想和他走下去,那麽你得讓他接受你最真實的一面,不然你多累。”

陸夷光皺眉,擔憂,“吓跑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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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公主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跑不了,你們都訂婚了,他能跑到哪兒去。管他接不接受,你就這樣,不接受也得接受。”

“總得循序漸進吧,”陸夷光打着算盤,“先培養好感,然後慢慢原形畢露,事半功倍。”

昭仁公主嘴角一抽,原形畢露是貶義詞吧,有人放在自己身上用的嗎?

望着嘴角抽抽的昭仁公主,陸夷光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你不懂,等你遇上喜歡的人就知道了。”昭仁比她大了一歲,不過尚未定下驸馬。她一直挑不中合意的驸馬,皇帝便也由着她慢慢挑。作為最受寵愛的公主,一般公主出嫁前才會受封,可昭仁十歲就有了封號,她壓根不愁嫁。

昭仁公主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

陸夷光彎起眉眼,特別耿直,“長得好看就很厲害了,你看滿京城哪個比他好看。”

“你大哥就比他好看。”

陸夷光再也不能更贊同地點頭,她的美人榜是這樣子排列的,“我大哥當然比他好看,我二哥也比他好看,他排第三。”

“咦,阿游居然不是第三。”

陸夷光嫌棄,“他排在最後一位。”

昭仁公主聽出來了,“他又惹你了。”

陸夷光拒絕提起這個掃興的話題,叉起一塊馬蹄糕嚼兩口咽下去,連帶着郁悶一起吞進了肚子,“算了,發生都發生了,不想了,想了也白想。”

“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昭仁公主懶洋洋道,“好好聽曲兒吧,我出宮一趟可不容易。”

陸夷光嘁了一聲,“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未出嫁的公主是難得離開皇宮,可昭仁手裏有皇帝給的腰牌,比皇子還自由。

昭仁公主笑眯眯的,“總比你出府不容易。”

說得好有道理,陸夷光無言以駁。

樓下高臺上的伶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時不時還有喝彩聲,陸夷光和昭仁公主津津有味地聽着,一場畢,中途兩人還各賞了一枚銀錠子。

趁着換人的空檔,陸夷光起身活動,她們定的這個包廂很大。陸夷光走到窗口呼吸新鮮空氣,“待會兒咱們去畫舫上吃魚宴吧。”

望着對面的魚羊鮮,陸夷光饞魚了,魚是她的最愛,百吃不厭,陸夷光一直都覺得自己喜歡貓是因為他們有着共同的愛好。

夏日泛舟湖上,就着絲竹之聲享用鮮美的全魚宴,想想便覺通體舒泰。

昭仁公主自然道好,跟阿蘿在一塊,最惬意的一點便是她最是會享受,從來不委屈自己。

如此,陸夷光便吩咐半夏去安排畫舫和伶人。

高臺上已經換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彈琵琶。見陸夷光還是站在窗口不動,昭仁公主喚了一聲,“阿蘿。”

陸夷光沖昭仁公主勾了勾手指頭,一臉的興味盎然。

昭仁公主眉梢一揚,起身過去。

樓下的街道上,兩波人馬成對峙之勢,左手邊領頭之人可不正是不久前剛剛分開的符骥,站在他對面的是承恩侯嫡子傅延年,承恩侯乃傅太後嫡親侄兒,既皇帝和順陽長公主的嫡親表弟。

論理,符骥和傅延年這對表兄弟關系應該不錯,可應該不是必然,二人作為纨绔子弟裏的中流砥柱,頗有些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勢,鬥富搶人互毆那是家常便飯,攪得京兆尹後腦勺都禿了一塊。

陸夷光兩眼冒光,“有好戲看了。”

昭仁公主亦是興致勃勃,“賭一把。”說來兩邊跟她關系都挺近,可皇家最多的就是皇親國戚。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尚且勾心鬥角,更別說這種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的表親。尤其是傅延年,竟然還妄想尚主,撺掇着傅太後賜婚,幸而父皇英明給攔下了,不然,嗯,他墳頭草該有三尺高了。

聞弦歌而知雅意,陸夷光毫不猶豫的壓了傅延年,她巴不得符骥被打成豬頭。

昭仁公主便壓了符骥,賭注便是今兒全部的花費。

兩人興致昂揚地等着好戲上場,不想兩人居然被身邊小厮勸住了,互相嫌惡地用恨不得将對方碎屍萬段的眼神對視一眼,氣沖沖地分道揚镳。

一點都不符合頂級纨绔的形象。

昭仁公主大失所望,“沒勁兒,大老爺們只會潑婦似的吵嘴,丢人現眼。”

陸夷光也遺憾地撇了下嘴,想起方才在如意坊,符骥這個混球冷嘲熱諷拆她的臺,自己為了維持在杜家兄妹面前的形象,只得咬牙裝出不跟他一般見識的模樣,立時火往上蹿,越蹿越高。

不報此仇,誓不吃魚。

靈光一閃,陸夷光從腰間摸出一把鑲嵌了寶石的彈弓,幾步跨回去,從桌上拿了一顆山核桃,然後又跑回窗邊。

張望一眼,确認沒人,陸夷光拉弓,瞄準,發射,往後一閃,一氣呵成。

“诶啊。”走在大街上的符骥痛呼一聲,摸着肩膀滿腔憤怒,“誰打老子?”目光惡狠狠地射向十幾米外的傅延年。

傅延年大怒,“你是誰老子!”

符骥忍無可忍,眼裏燃起兩簇火苗,撸袖子,“老子忍你很久了。”

恰巧,傅延年也忍了很久,昨天他去雲煙樓聽戲,聽了一耳朵符骥連着點了三場戲,還賞了小鳳仙一袋金珠子,小鳳仙親自陪着符骥游湖賞月……

不忿之下,傅延年昏頭昏腦地也學符骥一擲千金,然他可沒符骥家底厚,這一沖動,接下來兩三個月都得勒緊褲腰帶過。

傅延年豈能不恨,奪美破財之仇,不共戴天。

竟然打起來了!!!

陸夷光目瞪口呆,随即喜出望外,眼見着符骥和傅延年扭作一團,只恨不能代替傅延年上場。傅家這小子真沒用,好歹比符骥大了一歲居然占不到上風,莫不是小小年紀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陸夷光的心情随着下面的戰局起起伏伏,緊張的抓着窗戶,最後咣當一聲掉到谷底。

昭仁公主眉開眼笑,“今天讓你破費了。”

陸夷光耷拉着眉眼,滿臉寫着不開心,望一眼被符骥按在地上的傅延年,吐出二字評價,“沒用。”

昭仁公主頭頭是道的分析,“之前符骥輸多勝少,那是吃了年紀的虧,現在他慢慢長身子了,傅延年也就不占便宜了。”符骥和傅延年打架,那就真是兩個人單打獨鬥,下人是不好摻和的,一摻和性質就變了。

陸夷光用鼻子哼了一聲,“要是勤練武藝,一歲差距算什麽。”說白了還是懶怠不肯吃苦,哪像她家哥哥秉文兼武,陸見游不包括在內。

凱旋的符骥心花怒放,猶如一只鬥勝大公雞,扶了扶歪掉的玉冠,無意間看見了趴在窗口的陸夷光和昭仁公主,興高采烈的表情滞了滞。

昭仁公主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骥表弟神功蓋世。”

傅延年的臉當即火辣辣地疼起來,臊眉耷眼的低了頭。

符骥扯了扯衣袖,捋了捋頭發,覺得今天的自己格外高大威猛,一臉欠揍的得意,還故意看了看陸夷光,要是這會兒他們倆打架,他肯定不是挨打的那個。

陸夷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消失在窗口。

符骥重重哼了一聲,牽動受傷的臉頰,嘶了一聲,又強忍住,擺出趾高氣昂的模樣,斜一眼鼻青臉腫的傅延年,大搖大擺的走了。

傅延年咬緊了牙根,恨恨地踢了下傻愣愣戳在一旁的家丁,怒斥,“傻站着幹嘛,還不扶少爺我回家。”

“活該。”沿街書肆二樓的雅間內傳出輕軟的聲音,裏面藏不住的歡喜,說完了,杜渥丹又覺得這般幸災樂禍有失身份,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若。

杜若安撫一笑,去年傅家請人上門提親,妄想替傅延年求娶妹妹。虧得他們敢張這口,傅延年無才無德無貌,滿門沒有一個能頂立門戶的兒郎,當真以為出了一個太後就能為所欲為。祖父自然婉言拒絕了,他們杜家還沒淪落到賣女兒讨好後族的地步。

杜渥丹舒展了眉眼,見大哥皺眉望着窗外,好奇地看了看,一無所獲,遂納悶地看着杜若。

杜若看得是青藤茶樓的方向,剛才他都看見了,眉心不覺蹙了蹙,他對杜渥丹道,“挑好書沒?”

杜渥丹點點頭,“好了。”

杜若,“那回府吧。”

也在打道回府的符骥突然腳步一頓,狐疑地摸了摸肩膀,“是傅大頭打我的嗎?”傅延年頭特別大,诨號傅大頭。

小厮面面相觑,“除了傅少爺,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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