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康長公主要聽經, 陸夷光不耐煩聽這個, 提議賞楓葉,“再不看, 就要等一年了。”時值初冬, 萬葉飄丹, 盡顯離別凋零的凄美。
“幾片破葉子有什麽好看的。”陸見游習慣性擡杠。
陸夷光鄙視,“庸俗!我又沒求着你來,不想看趕緊走,別在這掃興。”
“你讓我走我就走, 我多沒面子。”陸見游哼了一聲。
陸夷光, “你有面子這玩意兒嗎?”
陸見游一扯面皮,“這不是。”
“我驗一驗。”陸夷光伸手, 陸見游腦袋往後一縮, 洋洋得意, “掐不着, 掐不着。”
計劃落空的陸夷光好不遺憾。
陸見游更是得意, 笑得露出八顆牙挑釁, “想掐我, 想得美。”話音剛落就覺肩膀上被搭了一只手, 陸見游詫異扭頭看着陸見深,“大哥?”
陸見深笑如春風, 沖着陸夷光微微一偏臉。
陸夷光一驚再喜, 一步跨過去, 捏住他的臉扯了扯, “這不是掐着了。”
掙紮不開的陸見游痛心疾首,“啊啊啊,大哥你偏心!”
陸見深微微一笑,“你才知道。”
陸見游出離憤怒了,“大哥,你這樣會失去一個弟弟的。”
喜上眉梢的陸夷光接茬,“沒關系,大哥還有二哥還有我呢。”
陸見游一臉生無可戀,“你們走,我不想看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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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夷光嘁了一聲,“說的好像我想看見你似的。”
“我心好痛。”陸見游捂着胸口哀嚎。
陸見深看了看他,“那你在這好好休息。”
陸見游瞪了瞪眼,喂喂喂,敢不敢和顏悅色哄哄他?
陸夷光幸災樂禍一笑,“大哥,我們走。”
被抛下的陸見游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一臉凝重地問旁邊的護衛,“你說少爺我是不是撿來的?”
國字臉的護衛甲認真道,“少爺想多了。”
陸見游悲憤的指了指走遠的兄妹,“他們居然把我撇下了!”
護衛乙心道,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嗎?
護衛甲耿直道,“大少爺和縣主逗您玩呢,準在前頭等着您。”
“要我追,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少爺脾氣特別大,重重哼了下,“我自己玩。”
護衛們跟上。
陸夷光回頭看了看,“哎,他走了,還挺有骨氣。”
陸見深笑了笑,“由他去吧,有護衛在,不用擔心。”
陸夷光嘴硬,“我才不擔心他呢。”
陸見深一笑,狀似随意的問道,“最近還有夢見姑姑嗎?”
陸夷光遺憾,“沒有了,上個月那次是我第一次夢見姑姑。”她回味了下,“姑姑可真美,可惜紅顏薄命,那麽年輕就走了。”走的時候三十還沒到呢,陸夷光皺了皺眉頭,心裏頭鈍鈍的。
望着她不自覺擰起的眉心,陸見深溫聲道,“逝者已逝,難過只會令姑姑泉下不安。”
陸夷光彎了下嘴角,“大哥應該還記得姑姑吧,你覺得姑姑是怎麽樣一個人?”
陸見深沉吟,陸清猗去世的時候,他已經十歲了,自然還記得,陸清猗那般人物想不記得都難,“天山雪蓮,奧妙聖潔。”
所以更加驚疑,什麽人讓恪守清規的姑姑破了戒入了凡塵。
他在八歲那年無意中從父母的談話中得知原來阿蘿不是親妹是表妹,之前的疑惑豁然開朗。
為什麽母親懷着弟妹的時候以懷相不好的理由去了別莊,直到百日才回到公主府。
為什麽母親經常帶着阿蘿和小弟上紫陽觀探望姑姑,清冷如霜的姑姑格外疼惜阿蘿。
早些年他還試圖查清阿蘿生父是何人,後來年歲漸長,心思越淡,阿蘿姓陸,是他們陸家的女兒,與那人毫無瓜葛,也不需要有瓜葛。
一旦身世曝光,姑姑名聲盡毀,阿蘿難以立足,陸家也會被影響,那又何必去刨根究底,這個秘密爛在肚裏對誰都好。
陸夷光烏溜溜的眼睛睜大了些,大哥都這麽說,可見姑姑當真是十分出色,不禁越發遺憾和憐惜起來。
望了望她清澈的眼眸,陸見深心下稍定。這麽多年都沒夢見過,突然夢見了,他隐隐不安,恐她再想起什麽,縱然當時年幼,可未必不在腦中殘留一星半點,猝不及防之間清晰。
“這片葉子做書簽不錯。”陸見深擡手撿走打着旋落在她頭上的楓葉。
陸夷光被轉移了注意力,接過來翻看,“很完整,形狀也好看,回頭做了書簽送給大哥。”來楓林她就是想收集一些楓葉回頭做成書簽。
她舉起來對着陽光照了照,冷不丁瞥見一人站在遠處的林子裏,似乎正盯着他們,頓時蹙了眉心。
陸見深循着她的目光側身看過去,神色微沉。
林子裏的那人看見陸見深之後,則是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臉一紅,暗惱自己一驚一乍。看着一個男子拿走了陸夷光頭上的葉子,陸夷光還不閃不避笑容滿面,下意識就想岔了。
他定了定心神,又理了理衣襟下擺,加大步伐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陸夷光終于認了出來,方皇後的侄兒方遇,再看他目光明亮,神情緊張又喜悅,登時無語了一瞬,她以為中秋節那天,她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縣主,陸大公子。”方遇客氣作揖。
陸見深唇角微挑,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陸夷光,小姑娘長大了,都有愛慕者找上門了。
陸夷光幹幹一笑,莫名羞恥。
“縣主也來賞楓葉?”方遇眉眼帶喜。
陸夷光只微微笑着,客氣又不失禮數。
陸見深笑容和煦,“這麽巧,方公子也在此處。”
方遇忙點頭,可不是巧了,他是陪着母親姐妹上來的,閑着無聊便來這楓林裏轉轉,不成想會有這意外之喜,幸好他來了,方遇忍不住偷偷的瞄陸夷光。
陸夷光看得無奈又好笑,方遇的目光裏帶着愛慕并無淫邪之意,所以她并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感,不然他哪能好生生的立在那兒。
雖無不悅之感,但是尴尬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遂陸夷光開口,“方公子慢慢觀賞,我們先去尋我三哥了。”
“縣主留步。”方遇一急,脫口而出。
陸夷光暗暗啧了一聲,只得一臉疑惑的看過去。
陸見深斂了笑容,“不知方公子有何指教?”
方遇面色一緊,磕巴起來,“我,我……” 他面紅耳赤的卡了殼。
陸見深一哂,這點兒膽色都沒有,豈配得上阿蘿,覺出阿蘿不甚自在,他道,“若無事,我們便先行一步,再會。”
兄妹倆轉身要走。
陸夷光求之不得,太羞恥,太尴尬了。
“我有話想與縣主說。”方遇終于喊了出來,一張臉紅的能滴血。
那天在宮裏,出師未捷身先死,甚至連表白的話一句都沒說出口,他就因為長樂縣主的态度退縮了。無精打采了好一陣,突然有一天醍醐灌頂,重新鬥志昂然起來。
之前他與長樂縣主可說的上是素不相識,他這麽貿貿然上前,不被拒絕才是不正常。若是他這般就放棄了,在長樂縣主眼裏自己可不就是個懦弱膽怯之人。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長樂縣主看到他的真心誠意,終有一天會被他打動。
背對着他的陸夷光呲了呲牙,她并不想與他說話,真的。然而她上次已經表态過,顯然,對方沒在意。這回竟然想當着她大哥的面大放厥詞,下次不會當着她爹娘的面來一出吧。
陸夷光成功把自己吓了一跳,轉過身來,打算一次性把話說透,“方公子請說。”
方遇咽了咽口水,面上閃過喜色,旋即欲言又止地瞅了瞅陸見深,頓時覺得嗓子眼堵起來,不禁目露哀求。
陸見深微不可見地呵了一聲,當着他的面無狀,還指望他行方便,腦中有疾。
要知道陸見深怎麽想的,方遇必然喊冤,他也想找一個獨處的機會表白,可問題是找不到啊。
這好不容易遇上了,上次因為昭仁公主放棄了一回,這一回若是再放棄,長樂縣主定然覺得他懦弱。且方遇也怕這一拖二拖的,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姑娘和別的男人定親了。
眼見陸見深無動于衷,方遇心裏發急面皮發漲,咬了咬牙直接道,“大公子,在下有些話想單獨與縣主說,”又急忙補充,“在下絕不敢唐突縣主。”
這般已經很唐突,陸見深目光沉下來,如玉的臉龐春風不在,泛着冷意。
方遇頭皮一麻。
“大哥,你去旁邊等等我吧,別走太遠。”陸夷光決定幹脆直接又無情地拒絕他一回,徹底斷了他的心思,對這位方公子,似乎不能走迂回路線。
聞言陸見深挑了挑眉。
陸夷光回以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