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險

從小福子的回答中,小皇帝聽出來,沈言川的計劃已經開始了,除他之外,沈言川對所有人都隐匿了行蹤,而他要做的,就是裝作全然不知,而後提高警惕,注意所有可疑之人。

與北朔互市的事情仍在讨論中,為了防止意外,小皇帝把整個北朔使團都接到了宮中,派了足夠多的人衛護他們的安全。同時,為了減少衆人面聖穿吉服的機會,他再沒召見過北朔使臣,只将事務交由禮部大臣們,每天定時定點地聽他們彙報一下進展情況。

随着日子一天天過,互市之事是越談越妥,小皇帝的心也是越懸越高,到使團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徹底失眠了。

沈言川最危險的時候,馬上就要來了。

在床上枯坐了一夜,小皇帝沒覺出累,反而是在旭日東升時,頭腦漸漸清晰明白起來,穿戴整齊地出了門,對北朔使臣進行了最後的召見。

穿着吉服的使臣想着自己本就要離開,所以幹脆帶着副使一行人一齊來殿中拜谒,不過最後還是只有他一人被召入了內殿。

小皇帝依舊是神色淡淡,唇角點綴了一點禮貌的微笑,兩只黑色的眼睛像上了釉黑棋子一樣,看得出光澤,看不出底裏:“使者胖了。”

吉服如此寬大,身形的胖瘦還是讓人一眼瞧出了,這讓北朔使臣有點不好意思:“還要多謝皇帝陛下這麽些天的款待。”

“若不是急于讓汗王知曉朕的心意,朕倒願意多留你們幾日。”小皇帝用含笑的語聲說道。

北朔使臣一躬身,客客氣氣做了附和:“吾等也迫不及待要将互市的消息帶給汗王呢。”

他沒想到,小皇帝接下去話鋒一轉:“不過,留半個時辰的時間還是有的,不知道使者有沒有再多看一場戲的興趣呢?”

門外的使團成員進不去,只能幹站着,還不好來回走動,因此心裏都毛毛糙糙的,待到使臣踏出門,副使帶着成員們圍上去,急急吼吼地問:“主使大人,太鴻皇帝對您說了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賜了一樣寶物。”使臣手一揚,旁邊跟上來一個脖子上挂了只大木匣子的太監,将木匣前方的小門拉開,裏面赫然放着一座玉雕盆景。

“看清楚這是什麽了嗎?”主使問道。

副使答:“翠竹倚着白色湖石……太鴻的玉料質地很溫潤。”

“你說的是表象。這座盆景,意味着太鴻北朔情誼常青,堅定不移。”主使示意太監将門關上,“所以太鴻皇帝千叮咛萬囑咐,要我們将這件東西妥善保管,作為信物交給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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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副使若有所思地點頭道,“那我們現在是……?”

“現在出宮,去驿館将東西都帶上,而後由金吾衛護送向東直接出城。”

片刻後,幾輛馬車載着使臣、禦賜的禮物和帶給王妃的衣飾物品,浩浩蕩蕩地出了宮門。

車經過驿館,副使從馬車上跳下來,指揮人先到屋裏頭搬東西,自己則跑到主使的馬車邊上,谄媚道:“大人,護衛說咱們可以挑幾盆花帶走,您之前不是喜歡泥金九連環的香味兒嗎?我給您端兩盆放車裏?”

“行。”主使隔着簾子應了一聲,忽然又掀起簾子修正了剛才的主意,“兩盆太多了。拿一盆就行……嗯?外面什麽味道,涼涼辣辣的……”

“呃呵……”副使笑了笑,“怕困頓誤了事兒,早上找宮裏頭當值的人要了點冰片膏塗了額頭。”

“哦……”主使不大在意,對方還沒說完他就放下了簾子,“讓他們利索一點兒,你也去幫忙。”

一行人忙活了好一陣子,把來時帶的一堆東西裝填回了馬車,而後在金吾衛的陪伴下出城往北行。

一路行到郊外林地,空中忽然有一陣“嗡嗡”聲漸漸逼近。

衆人戒備地緩了腳步四下張望,有人發覺了聲音來源:“前方有一群蜂子!先避一避,再找東西點着了燒!”

他說的很有道理,然而那群蜂子的速度出人意料,幾乎是在眨眼間漫了過來,吓得衆人趕緊往道兩旁逃竄,有的人拿外袍遮掩着頭面,還想沖上前将車上的人拖下來逃,卻見那些黑蜂子密密麻麻繞着為首的馬車轉悠,是不過去也不得,過去也不得,最後只好也跟着大部隊往邊上跑,找地方隐藏起來點幹柴燒。

可點的幹柴還未尋到,馬車的方向便傳來了混着馬匹嘶鳴的人的慘叫聲:“啊!!!”

“是主使大人!”北朔使團裏幾個随從本想着人在車中,披個袍子硬扛一時也無妨,慘叫卻讓他們不得不心焦起來,轉身要沖出去救人。

副使眼疾手快擡手一攔:“連根點着的火把都沒,你們急着去送死嗎?”

“可是……”随從沒辦法反駁,只好用衣服包着一截樹杈子點燃了,再用帽子遮臉,試試探探地跑過去救人。

慘叫聲持續沒多久就弱下來,到消失也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等到衆人各自揮舞着點燃的東西沖出來時,馬車外頭就剩幾個蜂子在轉悠了。

“沒了?”

“不會都鑽到車裏了吧?”

“主使大人!主使大人您還好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喊,沒人敢貿然上前。

“好得很!”

伴随着一個模糊的聲音,馬車車簾一掀,裏頭伸出一只戴手套的手,緊接着,渾身上下套着防蜂用具,打扮得如同蜂農似的使臣跳下了車。

副使趕緊迎了上去:“主使大人,您什麽時候打扮成這樣啦?”

主使一掀車簾,給他瞧了瞧身後一只高高大大的蜂籠,裏頭隐隐約約可以看到一盆黃色的泥金九連環和吉服碎片,一窩黑蜂陶醉地繞在它們周圍蹭來蹭去:“就在你送了那盆花之後啊,怎麽,出乎你意料了?”

“哈,主使說什麽呢……”副使笑笑,“您逢兇化吉當然是好事。”

忽然,他笑容一僵,嘴角随之抽搐了一下。

慢慢低下了頭,他看見一截帶了血的雪亮劍尖從他腹部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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