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玫瑰荔枝
改改改改改:嘿嘿我們也剛剛贏了
改改改改改:正在等第二組出結果呢
改改改改改:原來對手是你們!
改改改改改:糖糖決賽加油呀!不要輸!
——不要輸。
唐亮對着屏幕皺起眉頭, 正要敲下的手指懸在半空。
……哼,這句話被他先說了。
當前時間是下午3點47分,“海豚”雙人娛樂賽的最後一場決賽即将開始。對戰雙方是著名美少女主播和她的朋友——“糖糖和舟舟”,以及隊名很容易讓人猜到職業的黑馬玩家——“還是第一稿好”。
所有觀衆都合流到官方1號直播間了, 在線人數翻了又翻, 彈幕刷得飛快, 刷得每句話裏的表情能連成定格動畫;直播間主畫面上正在回放剛才兩場戰鬥的精彩畫面, “乒乒乓乓”, “稀裏嘩啦”, 濃墨重彩, 水花四濺。
“沒想到阿改這麽厲害呀, ”語音頻道裏, mommy看着戰報說道, “他們上一局的對手也是個大主播,用喇叭的, 出了名的速攻手——結果三場比賽,節奏都是被阿改他們帶着跑的。”
“哼, 肯定是他的隊友厲害。”女主播不服氣地說。
“阿改的隊友叫什麽?”Leon問道。
“我看看……玫瑰荔枝, ”mommy想了想,“聽過嗎?”
“哼,肯定是哪個榜單上的大佬。”女主播不服氣地說。
“玫瑰荔枝?沒聽過,常見榜單上也沒見過,”Leon說,“至少我沒見過。”
“……哼,肯定是大手子開小號!”女主播十分不服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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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不服氣,就像“叮叮當當”跳着舞的,燒着開水的水壺蓋子, 那麽不服氣。
“那我們下一場怎麽打?”陳舟說,“阿改他們應該是用加特林的吧,我們用……雙槍?”
“幹嘛用雙槍,”Leon說,“你會嗎?”
“……我不太會,”陳舟停了停,又說,“但是糖糖不會用狙擊,也一直陪我用啊!那這一把我陪糖糖用雙槍!”
唐亮把已經運氣到鼻腔的那聲“哼”吸回去了。
陳舟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剛才那一場的情緒有些低落,以為是因為不擅長狙擊所以打得憋屈,這才主動提出,她用雙槍來陪自己玩。
……幸虧她來了之後,自己就沒吹過什麽“一槍一個章魚丸”了,唐亮想。
“倒也不必,”女主播脆生生地開口道,“常見的主流武器都會有克制打法,而且阿改這個二五仔很了解我們,肯定料到我們不是狙擊就是雙槍——所以我們不如選個冷門的,少見的,給他個驚喜!”
(而且萬一輸了,也可以借口“不會用”“發揮不好”來推脫……嘻嘻。)
下午3點50分,在數百萬觀衆的注視下,決賽的兩支隊伍整備完畢,先後進入比賽房間。深藍色的“還是第一稿好”VS橘色的“糖糖和舟舟”;雙方使用的武器分別是圓珠筆加特林,以及——
“哇哦~”耳機裏傳來女孩子輕快的聲音,“你朋友居然用傘?”
阿改眨了眨眼——确實,“糖糖和舟舟”兩人的ID前面顯示着特工傘的圖标;他還以為她們會用狙擊或者雙槍呢。
“我上一次看見傘,都得是半年前的事了,”玫瑰荔枝接着說道,“你的隊友居然選這個?真有趣!”
“當然啦,”阿改說,“不但有趣,還很厲害呢!”
玫瑰荔枝“噗嗤”笑了:“可以可以,不愧是要沖擊錦标賽的隊伍。”
“那當然!”
“你們現在排名多少了?”玫瑰荔枝說。
阿改頓時啞了,過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答非所問地說了句:“……還行吧,來得及!”
“你們隊長是誰呀?”玫瑰荔枝又問,“就是那個女主播?”
“對,”阿改說,“我那天在排位賽遇到她,一打完她就來找我加入戰隊……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有這麽厲害了。”
女孩子又“咯咯咯”地笑了。她笑起來又輕又甜,讓阿改想起老家屋檐下的家燕。他還想再說些逗她笑的話,游戲屏幕上的文字閃動幾下——下一場比賽的具體內容已經決定了。
區域占領,海葵廣場,禁止使用副武器。
阿改頓時松了一口氣:禁止使用副武器,在占地模式下,對于圓珠筆來說約等于沒有損失,比自己之前設想的好了太多,所以這一場也——
屏幕上的主持人突然開口了。
“因為是最後一場比賽,所以我們額外增加一條限制規則,”主持人笑嘻嘻地說,“接下來進行最後的抽選!”
阿改一愣,立刻盯緊屏幕,看着上面的文字快速刷新跳動。
——5秒後,刷新停止,詞語一個接一個的在屏幕上的對話框中出現。
首先的是“禁止”。
然後是“使用”。
然後是“主武器”。
……又是“禁止使用主武器”?
阿改一口氣還沒提上來,發現對話框裏還剩下一點空間,應該還能放下幾個字——
“擊殺”。
所有文字已經出現,全部空間都被填滿。
“最後一條限制規則——”主持人高聲宣布,“‘禁止使用主武器擊殺’!”
“……什麽東西?”玫瑰荔枝不笑了。
“禁止使用主武器擊殺”——也就是說,可以用主武器,但不能用它殺人?
再結合上一條“禁止使用副武器”的規則……所以在這場戰鬥中,主武器的唯一作用就是塗地,而被允許用來殺人的,只有各自的大招?
阿改皺起眉頭,仿佛一顆正在脫水風幹的梅子。
改改改改改:糖糖
改改改改改:這把怎麽打呀
Bitter_candy:滾
……也是,現在自己和他們是對手關系,這問題提得未免有些厚臉皮。
阿改嘆了口氣,仿佛一條被關在新家門外的老狗。
“別急嘛,”玫瑰荔枝說,“反正她們用的是傘——兩個輔助,能做什麽呀?肯定還是我們贏!”
“……說的也是,”阿改點了點頭,“我傻了。”
玫瑰荔枝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說話怎麽和打游戲兩個風格,”她說,“怪不得認識那麽久,我都不知道你還會打《塗鴉》——你平時在公司裏溫溫吞吞的,誰想得到,打起游戲來這麽暴躁。”
阿改愣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麽,但姑娘笑了,那自己也笑吧。
然後倒計時結束,比賽開始。兩邊的章魚從各自出生點躍出——沖,去占領最近的目标區域!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阿改是個老實溫和的孩子。
不急不躁,也沒什麽脾氣,從來不發火,總是笑嘻嘻的。
一群人出去玩,他經常主動出來活躍氣氛。
活躍氣氛的方式通常是做些無傷大雅的傻事蠢事——比如“不小心”吃到一大塊生姜,或者“沒留神”被自己絆倒;然後在旁人幸災樂禍的眼神中,阿改“嘿嘿嘿”地撓頭,大家就會看着他笑起來。
到後來,大家都知道了阿改是個整天倒黴的傻小子。這個“倒黴”有時候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有時候是別人不小心推的——反正他也不會生氣,只要大家都覺得開心,是不是真的“不小心”,一點也不重要。
從小到大,從校園到社會,阿改都是這個樣子。哪怕到了現在,他也是公司裏出了名的“好脾氣”。
畢竟很少有同行,在面對甲方第48次要求重改方案的時候,還能拿出和第一稿時一樣的耐心和效率。
同事們總是說,阿改這個脾氣也許更适合去做個基層民警——專門調解左鄰右舍的雞毛蒜皮的那種;他們也很喜歡和阿改一起加班——只要拿出“接孩子”“給老婆做飯”“家裏有事”之類的借口,阿改就會幫他們把剩下的活幹完。
但阿改也不是真的不會生氣。
他只是習慣了,忍住不在人前表露出那些糟糕的情緒。
憤怒、懊惱、沮喪、失落……這些發黴的稻谷,是要躲在箱子裏,自己偷偷吃掉的;如果亂丢出來,只會惹更多的人生氣。
這是阿改從小掌握的重要生存技能。
小時候,他生氣了就去畫畫;後來畫畫成了工作,那就去打游戲——打個一兩把,心情平複了,就可以繼續工作,繼續生氣。
游戲就是他的木箱子,他可以躲在裏面,把那些刺喉的谷粒慢慢咀嚼,靜靜咽下。
所以收到小苦糖糖的私信的時候,他驚訝極了,甚至覺得有些不真實——他完全沒想過要在這個游戲裏争什麽搏什麽,他只是來咽谷子的。
戰隊裏的人說,他加不加班是兩種戰鬥狀态;也許吧,阿改也有些感覺,帶着壓力玩游戲的時候,自己會認真一些——但為什麽要帶着壓力玩游戲呢?
哪怕到了現在,阿改對“錦标賽”這件事也沒有多少實感;只是因為和大家一起玩游戲很開心,所以他每天都來。
……或者多少也有一些出于讨好的原因。就像小時候,為了讓“大家”高興,他一口咬下姜塊,然後擠眉弄眼,“吱哇”怪叫。
今天的比賽也是——
“你怎麽一直提不起勁?”玫瑰荔枝在耳機裏說,“因為和隊友打,心不在焉?”
“啊?沒有。”阿改匆忙否認。
“你的隊友好像也不怎麽樣嘛,”玫瑰荔枝繼續說道,“這樣也能上分?”
确實,當前比分84:92,差距還在進一步拉大。也許是因為武器不稱手,“糖糖和舟舟”目前的表現有些對不起戰隊排名。
阿改笑了笑:“她們不會用傘嘛……組排的時候,比現在厲害多了。”
“那可太好了,”玫瑰荔枝說,“我就喜歡和不會玩的對手玩。”
阿改愣了一下,沒留神,身邊“呼”地蹿起一個橘色章魚妹。他趕緊一推搖杆——還是晚了,舟舟shoot帶着風暴似的橘色墨水從天而降,重重砸落在他旁邊。
特工傘的大招,“超級落地”,轟然炸開的橘子汁不但帶走阿改,還順便塗滿了目标區域的地板——占領成功。
當前比分82:89。
“哎呀,你可別放水,”玫瑰荔枝稍微有些嗔怪的意思,“不會是因為我說你隊友,你才故意送人頭吧?”
“……怎麽會,”阿改說,“舟舟本來就很厲害的。”
玫瑰荔枝又笑:“那我覺得你也很厲害——比她們厲害。”
阿改也笑,“嘿嘿嘿”。
“我覺得你只要穩定發揮,肯定是夠資格參加錦标賽的,”玫瑰荔枝換了個語氣,“不過……你現在的隊友可能帶不了你。”
“……你是說我太水,她們帶不動我嗎?”
“哪有~”玫瑰荔枝又“咯咯咯”笑了,“我是說,你現在的隊友,可能不能帶你去E3。”
說着,她壓低聲音:“怎麽樣?你考不考慮換個隊伍?”
阿改又是一愣,剛想問這是什麽意思,玫瑰荔枝突然尖叫一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怎麽了?”阿改問。
“我拿圓珠筆塗地呢……那個女主播突然蹿我槍口前面來了!還好我收得快,要不然——”玫瑰荔枝說着,一頓,然後恍然大悟,“我懂了,這就是她的戰術!她來碰瓷的!”
……原來如此,阿改也瞬間明白了。
這場比賽禁止用主武器擊殺敵人,一旦違規就被判負。自己二人用的加特林又殺傷力極高,只要趁着槍口開火,主動往前一撞——一撞一個死。
而小苦糖糖用的特工傘本來就是霰彈武器,經過幾次削弱之後,攻擊力更是低得沒法看,幾乎已經徹底淪為輔助性的防禦裝備。
也就是說,小苦糖糖可以碰瓷己方,自己卻無法效仿她的做法。
因為如今的特工傘根本殺不了人。
就算貼在槍眼上,小苦糖糖也得連着開好幾槍,才能把人打死。
——“讨厭!她怎麽這麽雞賊!”玫瑰荔枝在耳機裏大喊,“我還高興她們兩個都是輔助呢!上當了!”
阿改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都說了,她們很厲害的嘛。”wuxzxhc
接下去的戰鬥逐漸轉型,逐漸脫離主辦方的控制。占不占點已經不重要了,整個比賽成了碰瓷與反碰瓷的貓鼠游戲。原本占盡優勢的加特林變得畏首畏尾,偷偷摸摸,生怕多打兩槍,就會有章魚妹在槍口前突然出現;反而攻擊力忽略不計的霰彈傘可以盡情輸出,盡情塗地——連大招能量槽也因此漲得飛快,一旦滿槽,馬上起飛。
然後一個“超級落地”砸下,要麽占領區域,要麽帶走魚命,反正不會空手而回。
終于,在一次狹路相逢的交鋒中,玫瑰荔枝不知是百密一疏的大意,還是被氣得冒煙的暴躁,直接擡起槍口沖着小苦糖糖一頓“突突”——殺了,也輸了。
決賽第一場,“還是第一稿好”違規惜敗。
“……氣死我了!氣死了!”玫瑰荔枝咬牙切齒,“你們不會就是靠着這種手段上分的吧!”
阿改抿了抿嘴:“哪有,正經組排沒這種規則,我們都是認認真真打上去的。”
玫瑰荔枝又是一陣“哼哼唧唧”,然後她吐了口氣,稍微平靜下來。
“說起來,最近我看到一些傳聞,”玫瑰荔枝說,“關于你們隊長的——她叫小苦糖糖,沒錯吧?”
“是,”阿改有些好奇,“什麽傳聞?”
“我也不太确定,就在游戲論壇看到的……”玫瑰荔枝遲疑了一下,又壓低聲音,“你見過她本人嗎?确定她是女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又晚了)
(反正……總之……)
(天亮之前都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