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代嫁小王妃(13)
這段時日,宮裏運來的賞賜在王府前足足占了幾馬車。
皇後和曹家出了事, 襄王不知怎的也被波及, 進了趟宮被皇上訓斥一番, 之後回府中思過。
轉眼間, 淮王府不再像之前那麽冷清,來探望衛長彥的人越來越多。
有借着探望之名前來替襄王打探,也有一些中立方看皇上如今有些重視他了, 來走個過場。
衛長彥身體徹底恢複後, 來訪之人無論權勢大小,他都是親自接待, 看上去簡直好客極了。
容真變得很少露面,無聊時就在院子裏和人玩游戲,偶爾讓人備好木材工具, 雕琢些小玩意兒。
不知別人是怎麽打探到了淮王妃喜木雕這一愛好, 沒多久, 來訪者送來的禮物都與木雕有關。
衛長彥在府中開宴那日, 京中有位小官帶了一老一少前來,說那老人是尋到的民間雕刻師, 木雕技藝十分厲害, 小孩則是老人的孫徒弟,年紀尚小,不好與老人分開。他不知送什麽厚重禮物,得知淮王府喜歡木雕,就特意請來此人, 說是希望王爺王妃高興。
衛長彥十分高興,當場讓人收拾出房間給那一老一少住下,方便日後教王妃一些木雕技藝。
宴會結束後,容真有些微醺,早早回了房中休息,睡着睡着,忽然想到那一老一少,起了身,念叨那位小官很會選禮物,便借着一點酒勁兒,讓翠珠帶路過去看看。
幾個丫鬟将人安置在一個小院子裏,小男孩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正坐在屋內捧着海大的碗吃飯,老人拿着一塊木雕,在不遠處的桌上琢磨。
容真一進來,裏面的小孩就吓了一跳,也忘了放碗,捧着碗就跪下去,老人家也在後面及時行禮。
容真快步過去将小男孩抱起,讓翠珠把老人家扶起來坐下。
他看看懷裏捧着碗的小孩,問:“怎麽才剛吃飯?”
對方一直低頭盯着碗邊的面條,有一根蹭到了容真華貴的衣服上,他手一直抖着,聲音極小:“平時都是這時候吃……”
容真直接将他的碗拿下去,讓後面的丫鬟去廚房拿些飯菜來,肉要多一些,小孩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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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又問其他人:“他們是府裏的客人,怎麽讓他們只吃這些?”
一丫鬟小心回道:“我們本要去給他們拿的,可他們看院子裏有廚房,非說自己可以解決,不用我們管,我們就……”
容真道:“以後每頓飯讓廚房的人多準備一份老人和小孩的膳食送來,不可虧待了客人。”
那丫鬟連忙應了。
懷裏的小孩立馬小聲道:“謝、謝謝王妃,他、他們沒虧待我們,是我們不想麻煩別人……”
容真摸摸他的腦袋,沒再說什麽。
等上餐時,他便牽着小孩坐下,讓翠珠去給老人倒杯茶,問他們的名字。
之前在宴上,并沒有說得那麽細。
老人家說他姓王,人稱王千手,小男孩叫阿蟲。
容真跟那老人聊天:“他這麽小就跟您學手藝,不上學堂嗎?”
王千手笑着嘆氣:“他不願讀書,老夫又沒時間看管他,帶在身邊也只能教些家傳手藝,以後大了好歹能混口飯吃。”
容真問:“他爹娘呢?”
對方頓了下,低聲說:“他命苦,爹上山打獵被狼咬了,沒了命,娘也跑了,沒辦法,只能跟着我這個老頭子……”
容真抿嘴,似乎在沉思,沒再說話了。
飯菜上來,他讓小孩和老人好好吃飯,怕他們不自在,跟守在那裏的仆人們吩咐了些,就提前回了院子。
衛長彥正站在屋外的長廊下,似乎等了他很久,手着把玩着一個前些日子容真雕的小玩意兒,擡眼看着他。
容真走過去。
對方問:“看完了?”
容真嗯了聲,将他手中的木雕奪過去,低聲道:“多了個師傅來教,日後得好好學了。”
衛長彥沒說話,握着他的手撫摸幾下,一同回屋歇息。
次日,容真就開始和那王千手學習木雕,對方當時看了他雕的那些小玩意兒,驚詫了幾分:“王妃是不是自小就學了這技藝?老、老夫還以為王妃只是一時感興趣,可這功力……不淺啊……”
容真應着他的話說是,與王千手交流之餘,讓翠珠給阿蟲量了下身子。
他解釋道:“小孩子長得快,我看他衣服都有些小了,讓人多做些合适的。”
定好的學習時間結束,容真将阿蟲留了下來,對王千手道:“王府裏沒小孩,這孩子我挺喜歡的,最近也無事,教他學些字罷。”
對方高興又擔憂:“怎敢勞煩王妃……”
容真擺擺手,道:“他不是不願意學習麽?現在我用王妃身份教他,他就不敢不願了吧?您也知道,多認些字,總是好的。”
對方這才行禮謝之。
可做的事情變多,容真也沒再出門過。
京城上方的天在快速變幻,而王府內的生活一如既往,對容真而言,只比尋常多出一件事——教阿蟲認字。
衛長彥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并不大,似乎在預料之中,有時回來看容真還在教阿蟲,就靜靜地坐在遠處喝茶,時不時看幾眼。
教了幾次,容真就發現阿蟲并不是不願學習,他教阿蟲認字時,小孩學得很認真,也沒什麽反感抗拒的情緒,有時哪裏忘記了,還會怯怯地再問容真一遍。
容真盡心盡力地教他,兩人還沒熟,想要消除對方的忌憚,需要時間,容真也不着急。
有一次,外面下了大雨,電閃雷鳴的,阿蟲似乎很害怕,兩手緊緊纏在一起,縮着肩膀,看書都不集中了。
正好結束的時間到了,翠珠要過來牽他送他回去,容真卻起身拿了把傘道:“你在這兒呆着,今天我送他回吧。”
阿蟲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接着用力搖頭:“不、不用的!王妃已經很累了……”
容真笑了聲:“我自己都沒覺得累,你聰明,教你學習哪有那麽累,走吧。”說完伸出手。
小孩怔了一會兒,容真看他不動,直接過來彎腰牽住他的手出了門。
容真怕小孩跟不上,步子放小許多,一大一小兩人緩慢地往前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容真道:“其實小孩都害怕打雷,你不用藏着,害怕就直接跟我說,那我們就不學了,王爺說過,咱們王府裏沒有那麽多規矩,平時也不用拘束,想玩什麽就告訴我或其他人,不用一直待在屋子裏,你是我的學生,我又是你爺爺的學生,咱們差不多呢。”
小孩抿抿嘴沒說話,卻悄悄将容真的手握得更緊了。
到了那院子門口時,容真将他送到廊道上,這才停下腳步:“回去吧。”
阿蟲沒動,仰頭看他,低聲道:“王妃,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容真愣了下,連忙道:“好。”
阿蟲瞬間松開他的手,快速往裏面跑,沒一會兒就又跑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木頭疙瘩。
那是一個因為技術不成熟,雕刻得很粗糙的佛像。
小孩将那個粗糙的佛像雙手捧到容真面前:“爺爺說可以許願!我以後會雕更好的送王妃!”
容真失神了好一會兒,将那個木雕接過,看着阿蟲咧嘴笑着的臉,道:“你不留着許願嗎?”
“我、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一點……”
容真并沒問他的願望是什麽,盯着那個木雕道:“是嗎?那謝謝你,這個其實已經很好了,我很喜歡,回去早點休息吧。”
小孩重重嗯了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半晌後,容真才捏着那塊木雕轉身,剛扭頭,就看到了後方的衛長彥。
男人在不遠處的雨中舉着傘,幾步走到他身前,凝視着他笑道:“這麽喜歡孩子?本王又沒法給你生,這可怎麽辦?”
容真沒理會他的揶揄,收了自己的傘,準備貼過去,剛動,腰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緊緊摟住。
衛長彥帶着他往雨幕裏走。
容真低聲說:“我知道,他們院子裏有暗衛守着,都是你的人。”
衛長彥腳步微頓,瞥他一眼。
容真繼續嘀咕:“那天那位小官的妻子,好像和秦王妃的娘家是遠親。”
衛長彥停下,兩人對視許久,衛長彥又摟着他繼續往前走:“你倒是聰明。”
之後,兩人像是心有靈犀,誰都不再開口。
回了屋內,各自換了衣服,衛長彥就一直摟着容真親,親着親着就到了床上。
衛長彥今天格外着急,将人換着法兒地欺負。
容真應着他,折騰了一個時辰後,累得不行,他睫毛濕了,外面雨也停了,衛長彥将人摟在懷裏小聲哄。
容真被他哄了一會兒,枕着他的胳膊低聲問:“今天怎麽回這麽晚?”
“有人在父皇那裏參我,想讓父皇盡快立儲……”衛長彥笑了聲,“邊關那邊正在打仗,是誰急着立儲呢?若是立儲,最佳人選又是誰?父皇惱了,留下我們談事……”
容真看向他:“……”
衛長彥在他腦門啵了下,做游戲似地拉着人進了被窩,貼着耳朵細語:“他以為是襄王的心思,可發了不小脾氣……秦王兄弟情深,替襄王求情很久啊……”
“……”
容真:這秦王夠損夠陰。
衛長彥沒再跟他談這事,親親他的臉故意小聲道:“如果是阿真,想坐那個位置嗎?”
容真:“不想。”
對方一笑,沒再說話。
容真想了想,道:“秦王的确比襄王合适。”
衛長彥明知故問:“為什麽?”
容真眨了下睛,喃喃道:“宋将軍當年冤情是真,那些證據也不是随便糊弄的,通敵之事應該不假,就是看做手腳的是誰了,當年的确有人叛國。”
衛長彥直直看着他,扯唇一笑,半晌後道:“是程平洩露的消息,但不是他直接聯系的敵方,他沒那個膽子,不然不可能最後還能夠全身而退。”
他只說這一點,旁人便能明白。
程平只負責将軍情提供給完全與敵方無關的人,至于怎麽傳到敵方,怎麽布局将那些蛛絲馬跡和宋将軍沾上關系,就不是他要做的了。
襄王才是中間的操縱手。
當年為了陷害宋将軍、扳倒太子,他才是膽大包天的那個人。
将士死傷,城池失陷,忠良慘死……
铤而走險的通敵密謀,最後換來最大的敵手被廢,他一躍成為京中最受厚望的皇子。
夜深了。
容真打了個哈欠,甕聲甕氣道:“他一定要先死。”
衛長彥懶懶地去捏他鼻子:“知道本王拿你沒辦法,越來越野了是不是?”
容真困得哼了聲,任由他亂來了。
……
最近京中很不太平,衛長彥上朝頻繁,沒多久,又将貼身侍衛韓戈留在府中。
平日裏,容真除了教阿蟲寫字讀書,和仆人們玩游戲時也會喊他一起。
小孩子貪玩,很快就在游戲裏和大家熟稔起來。
過了一月有餘,阿蟲的性格終于逐漸開朗了,每日也不用仆人領來,自己都會早早跑到容真的院子找他,有時來得早了,容真就讓他一起吃早飯。
衛長彥從不幹涉他們之間的事,他在阿蟲面前很少說話,也不笑,阿蟲每次看他都會有些怕。
容真看在眼裏,也沒說什麽。
這日下午,他帶着阿蟲在院子裏玩了幾場游戲,回屋休息了會兒,再出來,阿蟲突然不見了。
容真以為小孩回去了,随口問翠珠,對方卻說阿蟲見王妃久不出來,就去外面的水池邊看小魚。
容真立馬出去看,水池那果然有個熟悉的孩子身影,他對翠珠道:“以後別讓他獨自在外,畢竟是個小孩,貪玩,不安全。”
說完讓翠珠回去繼續玩,他獨自朝那邊走了過去。
可靠近卻發現,水池前的一片空地上,韓戈在那裏練劍。
阿蟲的視線一直盯着那邊,扭頭看到容真,吓了一跳。
容真道:“我還以為你在看魚呢。”
阿蟲反應過來,瞪着大大的眼睛道:“他、他武功好厲害啊……”
容真笑了:“是啊,他要保護王爺嘛。”
阿蟲點點頭。
容真牽着手要帶他回去,握上去,才發現他手裏藏有一小段木棍。
阿蟲立馬扔了,小聲解釋道:“我剛剛偷偷學他武功了……”
容真一怔,下意識問:“你想學武功嗎?”
阿蟲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別處:“我、我也想變得厲害,保護爺爺和王妃……”
容真想了想,慢慢蹲下去,看着他道:“如果王妃和爺爺不需要保護呢?”
阿蟲輕輕皺起眉,像是有些苦惱,想了半天,小聲道:“那我……也想學……會武功,好像很厲害。總、總有人需要保護的……”
容真呆了一瞬,那一念間,驀然想起之前在竹林地下宮看到的某個牌位。
像是某種宿命感。
他失神很久。
阿蟲輕輕搖他:“王妃?”
容真回神,起身牽着他小小的手往回走:“那明天就找人教你武功好嗎?”
“啊?”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
“算了,後天吧,要給你買新的衣服,還要做個木劍……準備好了再學。”
小孩嗯了聲,說了句謝謝王妃,之後不再說話,快到院子前又突然停下:“王妃……”
“怎麽了?”
他鼓起勇氣,小聲道:“王、王妃像爹爹……”
容真頓住,眼睛閃過一絲難過的情緒,他抿抿嘴,牽着阿蟲繼續往前走,嗓音發澀:“傻孩子。”
阿蟲卻以為自己将他說老了,連忙補充道:“那王妃像哥哥!”
容真忍不住笑了聲:“應該是像叔叔……”
第二天,衛長彥得知容真要給阿蟲找武學老師後,二話沒說,直接讓韓戈去教那孩子。
韓戈說話風趣,教得也用心,阿蟲學得勤奮,很快就和他熟悉起來。
衛長彥有時回來得早,看阿蟲拿着木劍在那裏認真練着,也會上去指點幾下。
阿蟲每次都很緊張。
那天晚上,容真說:“他好像有點怕你。”
兩人正在床上,衛長彥埋在他肩窩親他,并不吭聲。
容真抱着他的腦袋小聲道:“他怕你,只是因為你太兇了。”
“只是”那兩個字咬得很重。
衛長彥過了很久才重新動作,仰頭去啃他唇瓣,悶聲反駁:“本王才不兇!”
容真笑了,知道這事得慢慢來,又有些心疼,便翻過身趴在衛長彥身上,哄人一樣地主動去吻他,聽着對方的喘息,像兩人第一次那樣,主動引導着……
外面的風将樹上兩片葉子吹落在地,交纏重疊,沾上露水,仿佛合為一體,再難分開。
容真昏昏欲睡時,衛長彥依舊精神着,将人攏着,從頭至尾地親了一遍。親到鎖骨脖頸時,容真戰栗地睜開眼,看到衛長彥在沖他笑。
男人盯着他的目光帶着些癫狂,刀削般的薄唇驀然動了動,沒出聲。
容真卻看懂了。
他說,好阿真,要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蟲的身份應該很好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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