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野山間的路并不好走,才下過一場雨,一路上盡是水窪泥濘。兇案現場照例被圍了起來,屍體倒在一棵杉樹下,沾血的錘子落在不遠處。
兩片肩胛骨夾着一塊髋骨,被擺放在死去的中年男人身邊。
“從他身上的傷口上來看,死者應該是被人用這把錘子猛擊後腦擊暈後倒下,又被兇手補刀致死的。”雷斯垂德在旁邊概括現場情況,卻發現柱間一直在左顧右盼,不由皺起眉,“你在找什麽?”
在旁邊審視暗號的斑擡起頭:“死者帶了把鏟子來,可是現場沒有。”
“對,鏟子呢?”柱間四下看了一圈,轉向雷斯垂德,“你們找過了嗎?”
雷斯垂德一時間跟不上他的思路:“你怎麽知道他帶了把鏟子?”
“你看死者的褲腿和袖口的泥點顏色與別處不同,是他死前曾用鏟子挖過坑的證明。”柱間一邊搜索一邊解釋,“他顯然是在挖什麽東西,然後兇手從後面襲擊了他。從他的表情上看他應該受到了極大的驚吓,那麽他挖的東西就是最關鍵的線索。”
斑轉頭看了眼屍體:“他鞋底沾的泥土顏色比這裏淺。”
“那就是在更高處了,我們去看看。”柱間一把拉起他,兩個人朝着山上走去。
雷斯垂德在原地愣了愣,覺得那兩個人簡直是把殺人現場當成了郊游聖地。
鏟子是在山頂附近發現的,旁邊是一個土坑,初步丈量可以埋入一個人。
柱間挽起褲腳直接踩入土坑,開始在坑裏搜尋,最後終于在土裏找到了一截白色的碎片。他拾取上面的泥濘,仔細觀察起來:“是人的脊椎骨,不過是被砸碎了的。”他低頭看了眼土坑,“這裏面曾經埋過一具屍體。”
斑從他手中接過那截脊椎碎片,來回查看了一遍:“死者來這裏挖東西,發現了屍骨,所以受到驚吓?”
“不,”柱間皺起眉,手指不顧泥濘摸索着土坑的四周,“下鏟的位置很篤定,說明他早就知道這裏有東西……對,他知道這裏埋的是一具屍體,他來這裏就是為了檢查這具屍骨還在不在。”
“然後他發現屍骨不在了。”斑淡淡的接話。
柱間點點頭:“沒錯,所以他才會那麽驚慌。然後這個時候,兇手從後面襲擊了他。”他沉了目光,眼神深邃,“如果我沒猜錯,兇手用來擺放暗號的骨骼,就是從這裏面埋藏的屍骨上拆下來的。兇手挖出了這裏面的屍骨,然後制造命案。死者從中得到了某種暗示,于是來挖掘當年埋下的屍骨,這才給了兇手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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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他的手也不幹淨。”斑一挑眉,“有仇殺的可能?”
“如果我們之前假設白骨的主人是安娜·格林成立的話,那麽聯系種種線索,恐怕七年前她所謂的‘失蹤’其實就是被人謀殺後,葬身于山嶺。”柱間呼出一口氣,理清思路,随手在衣服上擦着泥濘,“看來我們不僅需要調查這兩次的死者與安娜·格林的關系,還要查查他們的美名背後有什麽更深的隐秘。”
斑啧了一聲,蹲下身抓過他的手,從口袋裏摸出手絹将他一手的泥漬擦去:“但是白骨暗號還沒有解開。”
柱間趁機抓着他的手不放,最後弄得兩個人的手都全是泥。
“我明天去參加舞會,你呢?”
“我有我要做的事。”男人冷淡的回答,就要抽回手,卻被柱間抓得更緊,他擡起頭,目光帶了詢問。
柱間看着他,深沉的目光中似乎有種情緒在蔓延,卻又難以訴之于口。
斑難得耐心的等着他發話,沒有絲毫催促。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教會了我跳舞,可是我的舞伴卻并不是你。”柱間閉了閉眼,惆悵的口吻間帶了落寞。
斑感覺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灼熱,他長久的注視着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簡單明了的指出:“永遠也不會是我。”
那是不動聲色的告誡。
“我不喜歡跳舞。”柱間突然開口,“在我看來,跳舞這種事情太過荒謬。肢體親密的接觸卻沒有對等感情作為基礎,也許只是前一刻認識的陌生人,下一刻便要勾肩搭背,體态糾纏。這是一種近乎虛僞的交際與禮儀,就和包裹着腐朽餅幹的漂亮禮盒一樣,看起來優雅美好,其實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我不跳舞,因為沒有人擁有和我相同的節奏,我也不會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的步伐。”
他說到這裏時深吸了口氣,像是給自己一個斟酌措辭的空隙:“只有你,可以讓我随心所欲。”
此時他們一個蹲在土坑旁,一個站在土坑裏,目光向平,相互能看清彼此,都難得的不帶絲毫掩飾。
斑牽出一個不算明顯的微笑:“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情話說得很動聽?”
“沒有。”柱間在他手上蹭着泥,“因為我從沒向別人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