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壁爐裏的木材燒得劈啪作響,在這荒寒的夜裏帶了一絲暖意,将男人那雙冷漠的眼照得有了光亮。他的手搭在翻開的書頁上,整個人靠着沙發柔軟的墊背,以一種舒适的方式坐着。斑不動聲色注視着壁爐裏的火焰,一言不發。
旁邊的帶土等得有些焦急,擰着眉頭,就要出言詢問,卻被絕制止。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斑閉上眼,終于結束了思索,冷冷開口。
“已經快到零點了。”絕看了眼落地鐘,低聲報時。
“你們回去吧。”斑将書合上,站起身,被紮起的長發襯得他的脖頸線條流利好看。
帶土急了:“那這件事……”
“三個頭目已經死了兩個,那麽會有第三個死者出現也不足為奇。”斑淡淡道,伸手拿過壁爐上那個頭顱骷髅,摩挲着那蒼白的表面,“不管兇手有沒有動手,我都希望那個阿爾伯特子爵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說到這裏,他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絕和帶土,“我的意思你們明白了嗎?”
“你是說……”
斑低頭注視着骷髅那空洞的眼眶:“借着別人的名義動手永遠是最方便的,因為根本不用擔心後顧之憂。”
“你這次也是借着千手柱間的手去查這個組織?”帶土想了想,嘗試着舉一反三。
斑拿着骷髅的手不易察覺的一頓,随即他應了一聲:“不錯。”
“啧啧啧,還是你有手段。”帶土敲了敲額頭,“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這就回去準備。”
“處理完他,我們就準備着手接應那批貨物。”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頭顱骨,男人的眉眼在陰影中顯得愈發凜冽,“倫敦的王,只需要一個。”
絕恭敬的欠身:“您當之無愧。”
帶土一聳肩:“說得輕松,你再不回來估計就要翻天了,你可別這裏呆上瘾了。”
女人深深的閉上眼,睜開時有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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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背在身後的手擡起,漆黑的長手套上依稀帶了深色痕跡——那是幹了的血。卡洛琳将手套褪下,露出掌心的血紅,神情平靜:“我沒想到你居然那麽快就找到了真相,千手先生。”
“因為,”柱間的笑容裏隐約帶了落寞,“我也遇見過這麽一個人,他教會了我跳舞,卻無法成為我的舞伴。”
卡洛琳笑了笑:“是嗎?難怪……”
“那些白骨暗號,和那三支曲子也有關系吧。不得不說這場推理草率了些,我只能口頭敘述。諾爾頓公爵身邊五根并排的長骨頭是在暗示五線譜,上面的趾骨是五線譜中斷音斷奏的記號,你是想暗示《風中玫瑰》裏那段藏了他名字的旋律——用音階與字母對應,想必剛好能拼寫出諾爾頓公爵的名字。
“同理,斯特林爵士身邊的肩胛骨與髋骨,是在指代琶音符號;而天臺上的兩個箭頭,則是指代滑奏記號。”柱間緩緩道出自己的推理,“那是你用安娜·格林的遺骸在指控他們,對嗎?”
“你真是讓我感到驚訝,水戶将你介紹給我的時候,我還不能确定,你是否能找出這一切的真相。”卡洛琳微微一笑,“是我低估了你。”
柱間皺起眉:“你要報仇,為什麽還要來貝克街找我,引起我的懷疑?”
“因為我需要你來揭露真相啊,千手先生。”卡洛琳笑得更深,“你是個喜歡尋根究底的偵探,由你追查的案件,前因後果都缺一不可。由你來挖掘真相,揭開這些衣冠禽獸的面具,才能讓人們認清他們的真面目。”
“可你也不該……”
“他們是罪有應得!”卡洛琳擡高了聲音,截住了他的話語,嘴唇嗫嚅,目光亮得驚人“他們殺了安娜……我回來的時候,到處都找不到她,我去問水戶,水戶告訴了我她唱的那支歌……是的,你說的對,只有我才能明白,只有我才懂她的意思。我追查了很久,才從斯特林家的老園丁口中聽說了些線索,在一座山的山頂挖出了她的屍骨……”
她說到這裏時情緒是難以抑制的激動:“她曾經是那麽漂亮,她會穿着最華美的舞裙搖曳在舞池中央,所有人都折服在她的美麗下。可是現在呢?她只剩下了一堆蒼白的骨骼,躺在污濁的泥土裏!她的脊椎被寸寸折斷,我甚至不敢想她死去時有多痛苦!”卡洛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唇角是扭曲的笑意,“我不能把她留在那樣不見天日的地方,所以我帶走了她,我向她起誓,我會讓她見證那些人的死亡。”
“你說我這麽做是錯的,那麽,千手先生,”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如果換做是你,你又會怎麽做呢?”
柱間閉上眼:“我從不做無用的假設。”
“那是因為你不願面對。”卡洛琳輕聲笑了,“那是多麽殘忍的事啊,我能為她做的,只有那麽多了。”
書房裏陷入短暫的沉默,只剩下女人強忍的啜泣。
“蘇格蘭場很快就到了。”柱間低聲開口,“你還有什麽心願沒了嗎?”
卡洛琳擡起頭,好看的眉頭皺起,像是在認真思考,最後她彎起唇角,笑了笑:“我為安娜做的曲子還沒寫完,我想回去畫下休止符。我想,要不了多久,等天亮,就什麽都結束了。”
柱間側過身,讓開一條路,仿佛只是以普通紳士的身份為女士讓道。
“你為什麽會相信一個殺人犯說的話呢?如果我是騙你的,其實只是想趁機逃跑呢?還是說,你是在同情我?”
“我只是尊敬你們的感情。”
卡洛琳提起裙擺,從他的身邊走過時突然開口:“《Lilium casa blanca》這首曲子雖然浪漫,可是,在神話中,遇見過卡薩布蘭卡花的情侶們無不以死亡作為無望戀情的終結。”
柱間微愣。
“但是,我還是想祝福你們。人的一生,能遇見一個值得深愛的人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死亡又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