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箭之箭

【堅毅的、剛韌的、倔強的、又有些許脆弱的,俊美少年。】

等傭人布好了菜,穆清都沒回來,還特地讓助理打電話讓林鷺轉為給李靜嘉母子致歉,李靜嘉連說沒事。至于穆子榮前兩天去歐洲出差了,短時間回不了國。

也就不等穆清,大家上桌了。

穆小筱姍姍來遲,坐在桌邊後,又惡狠狠地瞪了陸離一眼。

陸離覺得有趣,又是好脾氣地對着穆小筱一笑。精致而青澀的臉上是溫煦無害的笑意,鍍了一層燈盞灑下的金黃光輝,那笑容更似有了熠熠的光彩。

別說穆小筱,連李靜嘉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兒子兩眼,琢磨着自打下午回家見到兒子,不僅像開了竅一擺以前的敏感瑟縮不說,剛講完自己想出道當演員,此刻笑起來竟然很有些……明星範?

林鷺雖然曾經也是叱咤風雲的大明星,到了這等年紀,面對漂亮少年的燦烈笑容也是有些抵抗不住,連忙親熱地給陸離連添了好幾筷子菜。

林鷺向李靜嘉道:“靜嘉姐,我可跟你說啊,咱們小離這樣好看,你可別藏在家裏,想辦法讓他出道啊,別看小離現在才15歲,現在時代可不一樣了,藝人出道可是越來越早,有些少年組合12歲都出道了呢,出名要趁早!”

李靜嘉可不正等着這個話口呢,連忙接到:“可不是呢,我們陸離也說了想要當演員,我是老早就金盆洗手了,對現在圈子裏的情況也不清楚,想着你們家穆清日理萬機的不敢麻煩,這不是就找你來參謀參謀了嗎。”

林鷺連忙笑道:“這哪裏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穆清可是看着陸離長大的,陸離想出道,穆清哪有不幫的,靜嘉姐你放心,等穆清來了我就和他說,看他手頭上有沒有機會讓陸離試試。”

李靜嘉很是滿意,連忙道謝。

敢情事情都被母上解決了,陸離這趟來真的就只是來吃飯的。

雖然對母親的計劃早有預料,可真到母親開口向“前世的宿敵”穆家開口求助的,陸離嘴裏還是有些苦澀的。

還沒來得及矯情地多想,就聽到餐桌另一頭發出了聲清脆的哼聲。

穆小筱又揚着小下巴居高臨下地望着陸離道:“就你這個粘人的小跟屁蟲,還想當明星!”

“穆小筱你說什麽呢!”林鷺立刻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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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卻不怎麽在意,雖然他自問小肚雞腸,但那是面對惡意得罪他的人,對着還不懂事的小姑娘,他的紳士風度還是很有的。

再說,好歹他曾經少女粉遍布全國,怎麽可能這點小情況都解決不了。

陸離又笑了起來,站起身來,将放着糖醋藕丁的碟子拿起來放在穆小筱面前,溫柔地說道:“看你喜歡吃這道菜,之前放着有些遠,現在好夾些。”

穆小筱一下就臉通紅了,都不敢再看陸離那張漂亮的過分的小臉,低着頭卻還嘴硬地嘀咕着:“我才不喜歡吃糖醋藕丁……”聲音卻微不可聞。

陸離也不介意,坐回椅子上繼續斯條慢理地吃菜,動靜得宜,明明是個年幼少年,一舉一動竟然優雅萬分。

而兩分鐘前還對陸離惡意滿滿的穆小筱,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已經情不自禁偷偷瞅向陸離,又跟做賊似的快速挪開眼,過不了多久又要偷偷看過去。

李靜嘉旁觀着他兒子強大的控妹技術,也是有些驚了,想着這還是自己那個內向木讷的兒子麽。

直到吃完飯,穆清也沒回來,穆小筱放下筷子就賊似的溜上了樓,陸離他媽和穆清他媽親親熱熱聊上了天。

百無聊賴的陸離決定自己逛逛。

雖說在別人家莊園裏亂逛似乎不太禮貌,但陸離回頭一想,他現在可頂着只有15歲的皮囊,不利用一下“熊孩子”的特權略可惜,所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亂轉悠了起來。穆家的傭人們看到這孩子也沒大吵大鬧,也沒磕磕碰碰摔東西,也就随他去了。

陸離還真沒想到,別墅的地下一層竟然有一座小型的弓道館。

其實也只是相對的小型罷了,也完全滿足了近的場的要求——射程28米。

陸離懂,是因為他上輩子練了近十年的弓道。

但陸離并不知道穆清也練習弓道。

燈下的弓道場靜谧,肅穆。工具一應俱全,各種重量的和弓、火雞毛的羽箭與無羽草靶箭、弓道服等等。

一切都太熟悉了。

陸離直愣愣地站着,從弓道場的這一頭望向那一頭,從3米外的草靶望向28米外的标靶,他甚至确定那個标靶直徑肯定是36cm,因為要符合競技要求。

國內愛好弓道的人太少,甚至作為首都的b市都只有一座弓道場,哪知道這裏竟別有洞天,藏着這麽一座五髒俱全的玲珑道場。

陸離都說不清他此刻的感受。

這只是他重生的第一天,說不定晚上回去睡下,再醒來發現這只是黃粱一夢。

明明比穆清大兩天的他一重生就晚出生了整整十歲,回到了十五歲的青澀年華。

現在竟然在穆家發現了一座弓道場。其實這跟重生比起來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就像導火索一樣,徑自燃燒起來,零星的火星朦朦胧胧指了個方向,陸離那郁郁躁躁胡亂堆積的情緒終于有了一個發洩口。

陸離下意識去取20公斤二寸伸的弓,入手壓得手腕一沉才發現,才十五歲的自己,這具身體根本沒有經過練習,哪裏用的了這副熟手才用的了弓。

陸離最後取下了16公斤的并存弓,初學者标配。

上弦,面向标靶,身體直立,聚精會神,直到神清氣定。

再感受弓與弦,發現狀态已經調整到最佳程度。

帶上手套,取弓,雙腳開立同肩寬,腳稍外展,緊靠靶的中心線。左手持弓,右手勾弦,頭轉向靶面,眼睛平視前方,兩臂舉起,兩肩自然下沉,準星對準黃心。舉弓穩定以後,肩、肘、手三個用力點連成一條直線,靠弦,然後——

撒放。

陸離的松手的那一倏忽,繃到極致的弓弦閃動間只見一片花影,整張弓猛地舒張開,狠狠擊打着空氣,洶洶成勢,獵獵作響。

這只是一次空弦,無箭之箭,卻铮然驚心。

陸離稚嫩的面上無嗔無笑,再度舉起了弓。

陸離喜愛弓道,因弓道肅然,冷靜,孤獨。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能想,需要摒棄一切,唯餘弓與己,所能見的,只從心頭到标靶;所能信仰的,不過“正射必中”。

舉弓,開弓,撒放。調整,舉弓,開弓,撒放。調整,再舉弓。

沒過多久,陸離已經覺得背部的汗水已經透滿衣裳,使得沒穿弓道服的不自如進一步加重,胳膊更是變的愈加沉重,未經練習的肌肉很快就開始用酸痛起義。

陸離咬着牙,不打算停下來。

傍晚的弓道館除了靜默之外,仿佛漸漸有了不一樣的氣氛,連弓弦縱放的一聲聲疾響,都似在汗水蒸發中若有若無的霧中逶迤了起來,或綿柔些許,卻依舊蕩氣回腸。

“——別再練了。”

空蕩的場館裏,卻響起來了弦動和喘息外的聲音。

“再練下去肌肉就要拉傷了。”

這聲音低且穩,音色絕佳,稍許清冽,仿佛冷雪落在柏葉上,令人過耳難忘。

陸離停了動作,回過頭。

陸離自己不知道,他整張臉已經通紅,像苦熬的楓葉般飽脹着血色;劉海也濕透,海藻一樣狼狽地貼在額頭上。

然而劉海下的那雙眼卻亮極,讓人想到詩篇中的種種意象,譬如漆黑夜幕中的啓明星,凄清寒江上的漁燈,或者箐箐原野裏的篝火。

站在不遠處的穆清,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少年。

堅毅的、剛韌的、倔強的、又有些許脆弱的,俊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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