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家主的情況并沒有莫旬想象中的那麽糟糕,但也不太樂觀,身上的氣息虛弱得厲害,臉色卻之前要好看一些,跟着他們一起來的兩個煉藥師對秦木燃的情況很感興趣,進了他的房間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莫旬對秦木燃并不上心,就在回來的時候去見過一次,之後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修煉,直到到了跟許慶冬約定好的回去的時間才出來。
秦雙晗早早地就在前廳等着了,她頭戴白紗鬥笠,低着頭只露出了弧度優美的下巴。
跟他們一起來的三個武宗只出現了一個,剩下的兩個表示要待在這裏繼續研究秦木燃的情況,讓他們三個先行回去。
莫旬看了秦雙晗幾眼,對她突然将臉遮住有些疑惑,蹙眉疑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秦雙晗擡手摸了摸臉,語氣黯淡,“只是臉色有點憔悴。”
一直站在一旁沒說過話的武宗,突然開口說道:“把面紗掀開看看。”
莫旬也想說這句話,他雙手抱胸站在一邊,眼神探究地看着秦雙晗,
秦雙晗沉默了一會兒,掀開面紗擡頭和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就再次放了下去。
看到她的樣子,莫旬才知道她為什麽要遮住了,秦雙晗不光臉色憔悴,眼睛也紅腫得厲害,一看這兩天就沒少哭。
那雙眼睛不是秦訣的,莫旬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真是想太多了。
回去的時候秦雙晗坐的是馬車,她從秦家出來後就一直待在馬車裏沒有下來過,莫旬想到她那雙紅腫的眼睛也就沒有在意。
一到落日學院,莫旬和秦雙晗就被許慶冬給叫走了,仔細地給他們講解了一遍鞏固封印的過程,又着重地說了他們需要做的事情。
封着妖界的封印之所以不穩,除了妖族在另一邊破壞之外,還和時間太久封印流失了太多能量有關系。
許慶冬要做的就是給封印輸送充足的能量,而莫旬和秦雙晗的作用則是利用自己的血液将能量和封印完美地融合。
不過在去封印之地之前,許慶冬拿出了兩塊測試石遞給了他們,摸着胡子說道:“雖然你們出生之後就已經測完了,但為了封印,我想要再看一次結果。”測試石是用來測試體質的,每個新生兒在出生後都會測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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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旬的記憶裏有關于測試石的信息,他将石頭接過來攥在手心裏,調動了一絲修為小心翼翼地往裏面輸送着,幾秒鐘後,測試石突然閃起了紅光随即猛然炸裂變為了灰煙。
秦雙晗在莫旬測試完之後也接過了許慶冬手裏的測試石,學着莫旬的動作将它握在手心,和莫旬的那塊變為灰煙的石頭相反,她手裏這個是直接變成了碎冰。
“不錯。”許慶冬心中的最後一絲憂慮終于也消散了,測試石這個反應說明他們的确是純陽、純陰之體。
穿過層層看守,莫旬第一次來到了封印之地,發出預言的無字碑立在正中央,青石上的暗紅色字跡濃郁得仿佛能滴下血來,他擡頭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目光在外來者上面停頓了一會兒才移開。
鞏固封印并不是只靠他們三個就可以了,除了許慶冬外還有另外七個人分別站在了一個方位,看到他們也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過來。
八根石柱身上纏繞着手腕粗細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頭禁锢在了無字碑身上,還沒有靠近,莫旬就已經從上面感覺到了澎湃浩瀚的能量。
“一會兒我們幾個人會通過鎖鏈将能量輸送進去,你們兩個站在石碑底下将血液滴在上面引導着鎖鏈裏的能量融合在石碑裏面。”許慶冬神情凝重地拍了拍莫旬的肩膀,“如果這次失敗了,我們需要休養一年的時間才可以再重新嘗試下一次,但那時封印的情況肯定會比現在要嚴重。”
莫旬明白地點頭,“我們會盡力的。”
秦雙晗沒說話,但也跟着點了點頭。
許慶冬走到一個沒人的石柱後面,示意莫旬兩人走到石碑面前,沉聲說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雖然許慶冬說的是讓他們來引導這股能量,但實際上引導權依然在他們八個人的手裏,莫旬和秦雙晗只需要貢獻血液而已。
“別擔心,許院長會處理好一切。”莫旬摸了摸手腕,側頭瞥了一眼格外安靜的秦雙晗,好心安慰了一句。
秦雙晗扭頭透過白紗看着他,微風吹起了白紗的一角,露出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好。”
莫旬看着她嘴邊的微笑,心頭突地一跳,張了張嘴說道:“你……”他的話被許慶冬高聲打斷,“就是現在。”
不安感萦繞在心頭,莫旬将視線從秦雙晗的身上收回來,拿出一把匕首剛要将手腕劃破,一只手就伸出來攥住了他的手腕。
莫旬皺眉看向手的主人,白紗被風吹起,露出了一雙熟悉又深沉的眼眸,跟着他們來到封印之地的人根本就不是秦雙晗而是秦訣。
秦訣将匕首奪過來随手扔到了一邊,對着莫旬微微搖頭,低聲說道:“我們不需要血,需要的是這個。”他食指摸到莫旬的領口,輕輕一挑就将他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勾了出來。
上次秦訣送給他的戒指,莫旬覺得太顯眼就沒有戴在手上,而是找了根紅繩戴在了身上。
“你來這裏幹什麽?”莫旬說完想到了什麽,眼睛都睜大了,詫異地問道:“你……也是純陰之體?那我在秦家看到的那個是誰?”他敢确定在秦家的那個絕對不是秦訣,其他人可能分辨不出,但他能,他認識秦訣的眼睛。
而且,剛剛許慶冬明明用測試石确認了他們的身份,除非秦訣也跟秦雙晗一樣是純陰之體。
他們這邊一直沒有動作,許慶冬有些焦急地又喊了一聲,“莫旬?”他們八個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來。
秦訣摸着手裏的戒指,不慌不忙地回答着莫旬的問題,“你在秦家看到的是蘇塗,我來這裏當然是為了你。”他靠近莫旬壓低聲音說道:“莫家在找通往新大陸的鑰匙對不對?”
莫旬怔愣地看着他,餘光瞥到他套在指尖的戒指,不敢相信地說道:“……這個就是鑰匙?”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只要你待在我的身邊。”秦訣抵着莫旬的額頭,輕聲呢喃,“他們都想要拆散我們,除了我,你誰也不相信。”他将指尖的戒指彈到石碑上面,戒指泛起了紅光漸漸融進了石碑之內。
莫旬還沒有聽出秦訣話裏的意思,就被突然紅光大閃的石碑吸引住了心神,體內的氣息在躁動,他想後退但身體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禁锢在了原地一般,莫旬只來得及去抓秦訣的手腕,模糊的視野裏隐約看見了許慶冬慌亂的表情,在之後他就突然失去了意識。
石碑上面的鎖鏈被紅光崩斷,一陣地動山搖之後,站在石碑底下的兩人已經消失不見,石碑雖然依舊屹立在原地,但身後卻出現了一條不大不小的裂縫,絲絲妖氣從裏面逐漸向外蔓延。
許慶冬眉頭皺得死緊,面色陰沉如水,他已經沒心思去想突然消失不見的莫旬了,妖界的封印裂了,他仰頭看着已經恢複原樣的石碑,上面的預言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外來者……大陸崩盤……
剛剛站在莫旬對面的人不是秦雙晗,許慶冬艱澀地咽了咽口水,既然妖界的封印裂了,那這個石碑之下封印的又是什麽呢?
石碑之下封印的是新大陸,一片靈氣充沛、面積廣闊、資源豐富的無人大陸,莫旬清醒過來之後,入目皆是一片陌生的景色,身前的巨樹高達五米,是風之大陸沒有的品種。
莫旬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他伸手想要扶着旁邊的樹站起來,但一按下去卻是毛茸茸的觸感,扭頭看了一眼,一只體型巨大的雪白狐貍趴在他身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
秦訣……莫旬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冷淡地将頭扭了回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搭理這只狐貍,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他很想暴揍他一頓。
他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秦訣還真的把他的路給斷了。
新大陸……莫旬仰頭看着頭頂陌生的天空,他記得昏迷之前他好像看到石碑上的鎖鏈全都斷了,所以妖界的封印被破了?那這裏的為什麽沒事?為什麽只有他和秦訣兩個人被傳送過來了。
像是知道莫旬現在在想什麽,已經變回原型的秦訣用前爪勾住了莫旬将他攬在了身上,額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低聲說道:“鑰匙只可以傳送,破除新大陸的封印我們兩個人的修為還不夠。”
莫旬沉默了一會兒,斜眼看他,“鑰匙呢?”
秦訣将戒指扔到地上,在莫旬伸手想去撿的時候,當着他的面用鋒利的指甲将戒指戳壞了。
莫旬:“……”
“……我們同歸于盡吧。”莫旬扭頭看着秦訣,神情認真地說道。
秦訣用尾巴卷住莫旬蠢蠢欲動的手,腦袋躺在了他的腿上,低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這一片大陸真的無人生存,莫旬來到這裏的一個月後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不過雖然沒有人,但卻有一座豪華的宮殿,裏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珍寶功法。
“這是千年前的人皇暗自派人建造的,這裏面的珍寶是被狐妖搬空的國庫。”秦訣跟在莫旬的身後,給他解釋,“那個狐妖是我娘的姐姐,她當初想要帶領妖族占領這片大陸,但最後失敗了,人皇封印了妖界和這裏,自己卻死于暗殺,之後這片大陸就被塵封了千年。”
秦訣第一次說這麽多的話,但卻沒有換得莫旬的一個眼神,不過他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莫旬的背影,他的心情就非常的好,當初将人擁在懷裏,他的心中都充滿了不安,就好像莫旬随時都會離他而去一般。
只有現在,他才有一種莫旬是他的,獨屬于他的感覺。
莫旬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了,他面無表情地回頭對着秦訣晃了晃手腕,細如發絲一般的銀白鏈子連在他們兩個的手腕之間,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秦訣上前幾步試探地去抱莫旬,埋首在他的頸側親吻,解釋說道:“這裏太大了,我怕你迷路。”
“等到我能夠打過你父親,我們再離開這裏。”
秦訣特有的清冷嗓音說着類似讨好的話,“你理理我。”
莫旬整整無視了秦訣近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裏他一直在找離開的方法或者在心中呼喊天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秦訣非常地有安全感,被無視了這麽久,他出乎意料地什麽都沒有做。
莫旬去哪他就跟着,莫旬休息他就蹭到旁邊抱一會兒,心裏就滿足了。
天道是在第二年才出現的,跟上次一樣,聲音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莫旬的腦子裏,“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猛然聽到天道的聲音,莫旬怔了一會才回道:“被秦訣帶過來的。”
天道:“……”
“我怎麽離開?”
天道:“用鑰匙傳送或者修為突破武尊直接撕裂封印。”
莫旬将臉埋在白狐貍柔軟的腹部,做好了跟秦訣在這裏一直待到他靈魂離開身體的準備了。
天道消失了一會兒,就在莫旬要睡着了的時候,又突然出現說道:“我會為你換個新的世界,請耐心等待。”
新的世界?莫旬睜眼,在腦海裏輕聲詢問道:“我不可以走秦訣這條愛人線嗎?”
天道:“不可以。”
莫旬垂眸,無聲地嘆氣,“那還真是遺憾啊。”他覺得如果能走秦訣這條線,說不準自己會成功呢。
天道又消失了。
莫旬不知道天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離開,再看到秦訣的時候心裏就有些愧疚了,但是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他沒辦法一直留在這個世界。
他帶着秦訣回了那座宮殿,打算剩下的時間就在這裏度過了,宮殿裏有一張可供秦訣原型翻滾的大床,兩人在這裏厮磨了很多次,因為愧疚,莫旬對秦訣幾乎有求必應,甚至還破天荒地接受了秦訣用原型跟他做。
荒唐的日子一直過了兩年,莫旬被吃得渣也不剩之後,天道還沒有任何消息。
莫旬背靠着大狐貍躺在床上,特別地想罵人,他十分懷疑天道和秦訣是不是一夥兒的,一個比一個會坑他。
一直待在宮殿裏他早晚會死在床上,莫旬決定不管天道了,他要出去轉一轉,新大陸的面積是風之大陸的兩倍有餘,之前他和秦訣也不過是轉了三分之一。
來到宮殿的時候是兩個人,離開的時候,是一人三狐貍。
莫旬坐在大狐貍的背上,肩膀上面趴着兩個小毛團子,他一邊把玩着秦訣毛茸茸的耳朵,一邊狐疑地問道:“這兩個小狐貍是怎麽回事?”他睡醒一覺後,胸前就趴着兩只小狐貍了。
想到了蘇塗和薛複的那六個小孩,莫旬被吓了一跳,“這不會是我們的孩子吧?”可是是誰生的?秦訣?
莫旬可從來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秦訣的尾巴向上揚了揚,輕輕地蹭了蹭莫旬的臉,低聲道:“這是我變出來給你玩兒的。”
莫旬松了一口氣,他趴在秦訣的背上,背上站着兩個小白狐貍,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妖族還可以讓男人生孩子嗎?”
“可以。”秦訣頓了一下,問道:“你想要嗎?”
莫旬拒絕,“不想。”
秦訣眼裏閃過一抹笑意,“我也不想。”莫旬這個人只能是他的,他不想讓任何人,任何東西分走他的一點注意力。
“我發現你身上的那個印記在擴散,那是什麽?”秦訣鎖骨上的藤蔓印記在擴散,現在都長到了腰側,看着有些妖異。
“我也不知道。”
莫旬安靜了一會兒,又問道:“如果某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麽辦?”
“去找你。”
莫旬翻身一手抓着一個小狐貍舉到眼前,看着他們懵懵懂懂的眼睛,耳邊是秦訣低沉的聲音,“除了我,誰也不要相信。”
十年後,天道出現,莫旬離開。
新大陸只剩下兩只狐貍在不知名的某處盡情撒/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