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生契闊(4)

再次一覺醒來,夏幕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全好利索了,又是精神抖擻,好漢一個。

大約因為昨晚在客棧‘拆房’的英雄事跡,夏幕一走下樓梯就發現每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有驚嘆,有躲避,有探糾,還有恐懼。

算了,這種事情總沒必要去解釋,而且也無從解釋呀。反正司徒瀾都說了,損壞的東西,他會賠的。

“夏姑娘,您坐您坐。”湯掌櫃一看到馬上迎了上來。“昨晚休息得可好?”

“嗯,挺好的。謝謝啦!”

“姐姐,你起來啦,快嘗嘗我包的餃子。可好吃了!聽說你昨晚和仙師可辛苦了,為了給我們修繕客棧,還連夜忙着拆房子呢。”小麻雀湯萍兒又來了。幸虧今天夏幕病已康複,精神好,心情自然就好,聽她叽叽喳喳也順耳多了,雖然她說的整件事情似乎都變味了,但也沒太放在心上。于是欣然接過一盤餃子,埋頭吃起來。

“仙師,您也回來了。要吃餃子嗎?”

夏幕一聽,也擡起頭,果然,就見司徒瀾正從大門處走向自己。咦?他怎麽從外面回來,一大早就出去了嗎?

外面明明下着陰雨菲菲,而他身上卻沒有一點打濕的痕跡,還是那麽高貴端莊。雪白的靴子和衣擺處,竟然都沒有沾到一點泥漬。

“不用。”謝拒過湯萍兒後,司徒瀾走至桌旁坐下,将一個小袋子放在了夏幕手邊道:“給你。”

“什麽?”放下筷子,好奇地趕緊打開來看,竟然是——糖!

夏幕有些哭笑不得地擡起頭問道:“為什麽要給我買糖?”

“答應過你。”

“什麽?”你什麽時候答應我的,我作為事主竟然都不知道?!

“吃飯,食不言。”司徒瀾道,然後端起了熱茶杯擋住了大半張臉,因此夏幕又沒有看到他那眼角的微紅和努力掩飾的無措。

“嗯?好吧,謝謝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還是開開心心地把糖包揣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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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們今天要去哪裏呢?”夏幕随口問道,反正今天也不趕路了,總不至于他真打算逛街吧。

“城外,軍營。”司徒瀾道。

“哈?軍營也是我們能随便進的?”

“去看看。”

當齊霄親自行至兵營外迎接二人的時候,夏幕還是很過意不去的。人家一個大将軍,日裏萬裏的,對自己這麽客氣,真是讓人不自在啊。

“仙師請,姑娘請。”大将軍說話就是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夏幕随着司徒瀾身後,步入軍營,便見許多灰色、白色、黑色的帳篷錯落而置,都不算大,一頂最多睡個四五人而已,但數量很多,放眼望去,至少上千頂,因此甚為壯觀。路過值勤的士兵也都一個個神采奕奕,見到齊霄也都是行軍禮,喚将軍,便會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敬畏之心。

接着就是聽到營中校場處傳來的士兵操練聲,夏幕偷看了一眼,數不清有多少士兵,但一列列隊伍都非常整齊,顯然平時都是訓練有素,軍規甚嚴。

“阿菁,仙師和夏姑娘來了。”随着齊霄步入将軍帳,夏幕終于看到了一直好奇的将軍夫人——楊菁,聽聞那是個在軍帳裏的醫家聖手、戰場上的戰無不勝、齊家軍的第一軍師,集美貌、才華、仁心、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嗯,湯萍兒是這麽說的。

彼時正背對着衆人的女子,緩緩轉身回頭。

夏幕有一瞬間确實是被吸引住了,應當三十左右的女人,由于長年征戰,皮膚不似閨中婦人那般雪白,倒是有一種淺淺小麥色的性感。一雙眼睛也沒有尋常女子的柔弱與含情脈脈,卻透着一股精明與蒼涼。她與齊霄同樣身着戎裝,少了一份女人的嬌柔,卻多了一份英姿飒爽。

“你們來了。”女子聲音卻是柔而不媚,見到二人,行軍禮道:“見過仙師,還有夏姑娘。”

“見過夫人。”夏幕也趕緊跟着司徒瀾回禮。

“在軍營裏,沒有夫人,你們可喚我楊副将。”楊菁笑道。

“好,楊副将。”不知為什麽,夏幕就喜歡上了這個女人,豪爽不扭捏,且沒有半點架子和做作。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裏,男強女弱,她能全憑自己的能力與智慧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能與丈夫一同征戰沙場、守家衛國,本就值得人刮目相看、傾佩不已。

“看起來夏姑娘也是位性情中人啊!”楊菁笑道。

“哪裏,過獎了。”夏幕心想:就是跟你們這裏的女人比起來,我确實神經比較大條而已。“對了,聽萍兒說,楊副将最近身體有恙?現在可好點了。”

“嗯。”楊菁笑着轉過身,擡頭繼續看着軍帳中挂在牆上的地圖。“小事,已經無恙。”

“哦,那就好。我昨天也剛病過一場,睡了一天呢。”

“那夏姑娘今天可好些了?”楊菁聽她這樣說,又轉身走了過來。

“嗯,好了。”

“我替你把個脈吧,曾經也習得幾年醫術,雖不是名家聖手,但也能對普通病症略知一二。”說罷就伸手過來。

剛想拒絕,畢竟司徒瀾已經看過了,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楊菁便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隔着袖子憑空給她號起脈來。夏幕也不好再縮回來,只能略帶尴尬地也僵在空中,承了她的好意。只是不知為何,楊菁的手好像很冰冷,哪怕隔着衣料,她手指的寒意竟都能穿透傳至夏幕手腕的皮膚上,微微刺痛。

片刻後,楊菁微微颔首道:“嗯,大約是着涼又累着了,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無事。”

“謝謝啊,我身體底子好。”她一松手,夏幕趕緊手縮了回來,另一只手輕輕地在袖子裏撫摸着自己被號脈的那只手腕。這個楊副将果然是個軍人啊,力氣好大,只是號個脈,怎麽捏得我手臂都酸疼呢?

這時沿着軍帳渡了一圈的兩個男人也走過來了,齊霄很是自然地走過去摟住妻子的腰問:“阿菁可想好了禦敵之策?”

聽得夏幕一愣:嗯?又要打仗了嗎?可是退敵之策不都是應該将軍想的嗎?下面的人只要執行沖鋒就好,他居然問老婆要退敵的辦法,還要得那麽自然。果然,小麻雀說夫人是齊家軍的女軍師,看來都是真的。

“嗯,已有計算。”楊菁也回答得直接。

“那便好。”

“即是如此,恕我不能奉陪二位了,這邊先要去進行一些相關布置。”楊菁道。

聽她這樣說,夏幕也看了一眼司徒瀾,只見他點點頭,于是夏幕便說道:“那我們也先回去吧,齊将軍與楊副将軍務繁忙,保家衛國,更是要保重身體,我們就先告辭了。”

“好,恕不遠送了,之後有緣定登門拜訪。”齊霄也道。

目送着司徒瀾和夏幕走出了軍營,齊霄轉身急切地回到帳中,便看到楊菁捂着腹部一口黑血吐了出來,趕急上前扶住妻子,心疼道:“如何了?”

“無事,就是……她了。”剛才她那本就烏亮精明的眼神,此刻更加灼灼還帶着陰狠。

“……好。”齊霄終是回答道。

走出軍營一段路,夏幕追上前喊道:“喂,你現在總能告訴我,咱們為什麽要來這裏了吧?”

反正我是不相信你在這裏耽誤一天,真是為了閑逛的,你司徒瀾應該從來不做沒目的的事情吧,哪像我這麽無聊。某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嗯,氣息不對。”司徒瀾也沒打算隐瞞:“死亡氣息。”

“誰?齊将軍還是楊副将?不過他們身上有死亡氣息不是很正常嗎?都是打仗征戰沙場之人,不說殺人無數,肯定也是手上沾染了不少鮮血的呀!”夏幕想不通。

“那氣息不是來自戰場的亡魂。”司徒瀾搖搖頭。

“啊?那是什麽?”

“還未知。”

“那我們明天要繼續趕路嗎?”

“嗯。”

“嗯?什麽?喂,司徒瀾,你是不是欺負我腿短啊?走那麽快……司徒瀾!你快看那邊,有野兔子耶,我們去抓吧!”夏幕忽然眼前一亮,一把扯住前面人的衣袖。

司徒瀾被迫停下,順着她的眼光去看那只灰色的野兔。

不等他回答,又一把甩開他的衣袖,自行走去道:“你在這等着,我去抓。”蹑手蹑腳走過去,卻又忽然停下回頭道:“不對呀!你先幫我看看,這只兔子是不是妖?不會是只玉兔精吧?”

見司徒瀾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夏幕便大着膽子繼續朝兔子走了過去。

要知道她從小畢竟沒爹沒娘管,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是多多少少幹過一些的,小時候福利院又是建在郊區,邊上也有一片小樹林,大一點的孩子就帶過自己和一幫小點的孩子去偷抓過農戶散養在林子裏的雞,還碰到過一次野兔。那時候人小,可是人多,一群孩子圍着邊叫邊鬧,抓不抓得到不是重點,但夏幕一直記得那時候唯數不多的快樂。因此今天突然又見到野兔子,夏幕的勝負心和童心一直子就被勾起來了。

可距離三米遠時,那兔子就發現了敵情拔腿就跑,而夏幕居然想也不想,也提着裙擺就跟着追上去。

司徒瀾略帶驚訝地看着那個女人明明前一刻還在責怪自己走得太快,這一刻她又飛奔得那麽歡快。

逃命的兔子慌不擇路地在草叢裏竄着,發誓要抓兔子的女人咬牙切齒地追着,竟不知不覺跑出一大段距離,司徒瀾無奈只好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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