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病

大周開國時,高祖皇帝在朝堂外懸置登聞鼓,允許百姓擊鼓鳴冤,直接向中央申訴。

高祖皇帝規定,一旦有冤民擊鼓,皇帝必須親自受理,如有官員從中阻攔,一律重判。

登聞鼓設置初期,的确是起到了上達民情、監督官僚的作用。與此同時,也耗費了皇帝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因為有很多小事,根本就不必通過擊登聞鼓來解決。

到宣宗皇帝在位期間,曾有官員上奏取消登聞鼓,宣宗皇帝以其為祖上所設未肯,但是作出了規定,必關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否則不得擊鼓,違者重罪。

宣宗皇帝以後,擊登聞鼓的條件日趨苛刻,至弘熙皇帝上位已形同虛設。因為弘熙皇帝規定,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以防止無端刁民的惡意上訪。

此後的萬昌、景和、長泰三朝,懸挂于廣德門外的登聞鼓再未被人敲響過。

而在蕭明川的記憶裏,他在位六十年期間,登聞鼓只響過一次,可那是發生在承慶四十二年的事情,距今還有三十二年。

匆匆看完顧太後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急奏,蕭明川的臉色陰晴不定。他重生不到十日,所有心思都花在讨好老婆兒子身上,并未過問朝中大事,按說不該引起其他事情的變化才對。

雖說巧遇老晉陽王夫夫,意外見到蕭睿以及撿到青鸾都是前世沒有發生過的事,可這些都是蕭明川的行程先變了,繼而才發生的,也算是有跡可循。

但是榮親王府,除了那日的重陽賞菊宴上蕭明川和榮親王蕭硯堂喝了杯酒道了兩句家常就再沒打過交道,怎麽短短幾日工夫,榮親王府就發生了他聞所未聞的大事。

是這件事以前就發生過了,只是他不知道……

還是這個世界本身,就和他記憶中的有所不同,蕭明川不禁皺眉沉思。

聽聞有人敲響登聞鼓,顧渝也是震驚不已,這是要有多大的冤屈無處可訴才會出此下策。別的不說,單是廷杖三十,就不是随随便便哪個人都能熬過來的。

曾經有官員勸說弘熙皇帝,說廷杖三十的要求太過苛刻,極不人道,若是老弱婦孺,搞不好官司還沒打完,自己就先撐不住了,有違高祖皇帝的初衷。

弘熙皇帝反駁道,以前的登聞鼓無條件可擊鼓,可又有多少是真正的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有人丢了豬都讓皇帝幫忙找,再不制止他是不是連夫妻吵架也要管了。

上奏的官員無話可說,早年間的登聞鼓的确是存在濫用的現象,以至于皇帝失去了耐心,規定了擊鼓的嚴苛條件,可最終影響到的,卻是最需要用到登聞鼓的人,真是時也命也。

急奏是直接呈到蕭明川手上的,顧渝并沒有資格看,可是見到蕭明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顧渝不由擔心道:“陛下,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嗎?我們要不要連夜趕回去?”

蕭明川合上折子,在顧渝額上輕輕敲了下,嚴肅道:“阿渝,我們不在宮裏。”出宮的時候說好的,出來就要換了稱呼,不然“陛下”過來,“皇後”過去,一點都不親熱。

蕭明川敲擊的動作很輕,也沒用上什麽力氣,可顧渝還是習慣性地擡手捂住了額頭。他想起小時候在宮學的時候,稍微一個不留神,南陽王的戒尺就下來了,都已經是心理陰影了。

半晌,見蕭明川沒有下文,顧渝挪開手,再度問道:“我們真的不回去嗎?二哥。”

蕭明川搖搖頭,神色略顯緩和了些,溫言道:“夜路不好走,我們明日再回去。”說完見顧渝仍是滿臉憂色,又補充道:“不是軍國大事,晚一天也沒關系的。”

“那是冤案慘案了?”從萬昌皇帝開始,高祖皇帝訂下的“後宮不得幹政”就是名存實亡了,到了先帝在位期間,顧安之更是名正言順地協理朝政,反倒是顧渝,從來沒有過問朝事。

蕭明川苦笑道:“冤不冤還有待調查,慘是肯定的了。”所以他更想不通,這件事前世怎麽沒有爆發出來。榮親王府不是普通人家,他們家鬧出什麽事,他沒道理不知道。

顧渝蹙眉,追問道:“到底有多慘?二哥就別吊我胃口了。”蕭明川要說不說的,好煩人。

“擊鼓的人是蕭隽。”見顧渝面露驚訝之色,蕭明川繼續道:“沒錯,就是你認識的那個。”

顧渝微微張開嘴,好半天才合上,顫聲道:“蕭隽?!他瘋了嗎?為什麽要擊登聞鼓?”旁人擊打登聞鼓,那是有冤無處可訴,只能上達天聽,可蕭隽是榮親王世子,有這個必要嗎。

“子告父,夫殺妻。”前者是不孝,後者是不倫,蕭隽大概也是別無選擇了。

顧渝徹底驚到說不出話,榮親王妃死了?還是榮親王殺的?蕭隽告禦狀,告他爹殺了他娘?

好半晌,顧渝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怔愣道:“這怎麽可能?他怎麽下得了手?”

由于祖上有親的緣故,顧渝對現任榮親王蕭硯堂還是比較熟悉的,也知道他偏寵側妃、偏愛庶子,可是殺妻,還是正正經經上了玉碟的王妃,而且王妃還是有兒子的,是不是太誇張了。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蕭明川問顧渝,他現在整個人都有點懵圈。

顧渝點點頭,簡直就是無言以對,後宅的妻妾亂鬥他聽過,可家主直接殺老婆的,卻是聞所未聞。若是個陌生人做出這般兇殘的事,顧渝定然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可是蕭硯堂,偏偏又是顧渝從小認識的人,這件事太不符合顧渝以往對他溫和有禮的印象了。只是擊登聞鼓不是小事,廷杖三十更不是開玩笑的,蕭隽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絕對不敢行子告父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略顯頭痛地搖搖頭,蕭明川伸手攬過顧渝的肩膀,無奈道:“算了,先不去想這件事,母後肯定已經叫宗人府的人在查了,我們明日回去再說,現在先去用晚膳要緊。”

晚膳擺上來,都是顧渝平素愛吃的菜色,可他卻沒什麽胃口,不過略略動了兩筷子,碗裏的米飯也還剩了大半,就想擱下筷子了。

蕭明川見狀忙問道:“阿渝,怎麽了?你還在想着榮親王府的事?”正常情況下,顧渝的胃口可沒這麽秀氣,遇到飯菜可口,再添一碗也是常有的,今日真是太不對勁了。

顧渝放下碗筷,沖着蕭明川擺擺手,低聲道:“不關他們的事,我和榮親王府的人又不熟。”顧家和榮親王府的交情主要是上兩代人的事,到了顧渝這一輩,也就是顧湘和蕭隽比較熟。

“那是怎麽了?是飯菜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得到顧渝否定的回答,蕭明川更緊張了。要是顧渝心情不好,他還可以開導他,要是身體不适,他就有得心疼了。

顧渝還是搖頭,還用手揉了揉額角,卻不說是哪裏不好。

蕭明川急了,他擱下碗筷,走過來摸摸顧渝的額頭,感覺有些發燙,立即揚聲喚道:“來人,傳太醫。”言罷兩手一伸,将顧渝打橫抱起,朝着房間走去。

顧渝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掙紮道:“二哥,我沒事,自己能走。”

蕭明川怎麽會聽顧渝的,硬是把人抱回了屋,直接放到了床上。

“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你怎麽不早點說?阿渝,我們不能諱疾忌醫。你看嶺兒,他喝藥都很勇敢的。”太醫還沒到,蕭明川轉着圈在屋裏念叨,念得顧渝頭痛了。

顧渝閉上眼,淺淺呻吟了聲,吓得蕭明川立即住了嘴,撲到床前來看他。

顧渝睜開眼,無辜地看着蕭明川,輕聲道:“二哥,你別說了,說得我頭疼。”

蕭明川還想再說什麽,只得硬生生地憋住了,伸手握住顧渝微有涼意的左手。

不多時,陳寅氣喘籲籲地抱着藥箱跑過來,邊跑邊在心裏想,皇帝夫夫又是怎麽了。

看到陳太醫來了,蕭明川往旁邊讓了讓,給他騰出位置好給顧渝診脈,卻一直不放手。陳寅無可奈何,用眼神向皇後求助,顧渝晃了晃蕭明川的手,小聲道:“你先放手。”

蕭明川恍然大悟,太醫診脈還得用到顧渝的左手,這才松了手。

陳寅很快診出了結果,回話道:“啓禀陛下,殿下可能是前兩日勞累了些,今日又吹了風受了涼,所以有點發燒。不過不要緊,服兩劑藥,再休息兩日就沒事了。”

陳太醫話沒說完,顧渝的臉就先紅了,蕭明川趕緊把陳寅打發下去開方煎藥。

陳寅告退後,蕭明川沉吟道:“阿渝,太醫讓你休息,可我明日必須回宮。”就是沒有蕭隽擊登聞鼓的事,蕭明川的計劃也是明天下午回去,如今不過是提前了半日而已。

顧渝忙道:“二哥,不要緊的,我跟你走。”後日有大朝,蕭明川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來,那就必須出席,沒有任何理由可找。

“那怎麽行?病人就要謹遵醫囑,病情加重了不是好玩的。”蕭明川歉意頗深,前幾日折騰顧渝的人是他,今日有些降溫,帶着人在風裏玩了一整日的人還是他,實在是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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