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吹過橫濱淩晨三點四十一分的街道,把白天殘留在夜裏的人間氣味都吹散。
北川星極停下腳步,側身看向身後。
周圍是空蕩蕩的街道,和可以稱的上是寂靜的氛圍,這在橫濱,實在是太古怪了。
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橫濱的各個勢力神經都有些敏感,連普通市民們都察覺到了幾分,上下班都急匆匆的,也從來不讨論同事中有誰莫名其妙地再也不來上班。
現在的氣氛很正常,如果有人聲的喧嘩才是不正常的,所以北川星極只是停了一下,又繼續懶懶地跟着系統的指引往前走。
和其他人比起來,他的視野有些特殊,像是游戲裏才會出現的各種頁面被他用視線漫不經心的拉過關閉,只留下最基本的桌面指路設置:各種灰白色的線條穿插交集成一個清晰的橫濱地圖,像是血跡一樣的紅色指示在地面上蜿蜒前行。
從外人的視角來看,北川星極就宛如一只白色的貓咪,踩着一條直線、每一步的步伐都是标準距離,腳步聲也接近與無。
耳邊,寂靜到能使人窒息的橫濱突然多了些什麽,從凝固世界的寂靜淡淡轉化為人世間的安靜。
北川星極停住,向前方的某個小巷看去。
某種他很熟悉的聲音伴随着人類被塞住嘴巴時的悶哼聲一起傳來,隐隐約約的,為這裏的場景增加了幾分詭異。
冷月把清冷的光輝灑在這片土地上,它們像是一層朦胧的白紗,又或者黑暗中僅存的光明繩索,一旦黑暗中的人抓住它,就會被拽入光明之中。
光明的繩索在小巷濃郁的昏暗前止步,猶豫的徘徊。
視野中的指引也在這裏拐入小巷,北川星極沒有像光明一樣猶豫,他調整自己的步伐,腳步聲還是很輕,但在進入小巷時,步伐已經變成了少年人的活潑。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掠過北川星極此時登入的小號的臉龐,被他的白發反射,最終匆匆撫摸一下他燕脂色的眼眸,便離去。
昏暗的小巷在北川星極的眼裏被系統界面照亮,他快速把系統提示的一些有關此號情緒、BUFF和DEBUFF都看一遍,然後,在巷口的黑暗中,他的神情開始發生改變。
——-開始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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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把巷子中的一點标亮,那是一個在巷子中部的隐蔽處戒備的港口Mafia成員,在北川星極看過去的那一秒,他的名字浮出頭頂:[門野太郎]。
有名字,不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港口Mafia,起碼,系統注意到了他,而不是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頭頂只有很敷衍的[路人]或[港口Mafia]。
門野太郎也剛好看過來,他好像有些吃驚,随機快步從隐秘處走出,低頭道;“白澤先生!”
白澤稚子,北川星極現在正在操控的小號,也是港口Mafia的成員之一,不過比起門野太郎,他的職位就要高出許多。
同時,‘白澤稚子’也是現任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的親信之一,是少數幾個從森鷗外還是醫生時期就跟随他的人——當然,也被某些特定的人認為是倒黴鬼。
白澤稚子輕飄飄的看了門野太郎一眼,開口報時,“淩晨三點四十三分,這個任務,你們是前天下午五點四十二分接的。”
在港口Mafia中,他的風評很奇怪,其他人要麽是尊敬崇拜他、要麽是極度厭惡他、要麽是懼怕他。
不巧,只有森鷗外的另一名親信和小倒黴鬼——太宰治,敢把這種極度的厭惡表達出來,所以剩下的人都只有兩個選擇,崇拜或恐懼。
這不是一道單選題,它往往是多選。
門野太郎的頭更低了,他道:“是屬下辦事不利。”
只要在白澤稚子手下臨時做過事、或者和他一起出過任務,就很容易理解淩晨三點多還沒有下班的白澤稚子是什麽意思:廢物,認錯。
而被他這樣問過的人,都深刻的體會到兩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一、過程不重要,結果才是關鍵。
二、不要和強者頂嘴。
特別是,這個強者是在指白澤稚子的時候,乖乖認錯要比解釋更有利。
果然,白澤稚子只是看了一眼門野太郎,什麽都沒有說,他走到巷子深處的時候,巷子裏的場景已經被簡單地處理了一下。
這次,他們的任務是追查背叛了港口Mafia的叛徒,據說他為港口Mafia帶來了少數的錢財武器損失和極大的心理傷害。
森鷗外親口所述。
白澤稚子懶得理他,連份具體的任務信息都沒有發過來,絕對是森鷗外在深夜禿頭沉思時,發現他有一名親信快到了下班時間,于是挑了一個玩笑任務,對他進行人道主義的任務派遣。
小巷內,有幾名穿着黑色西裝制服的港口Mafia,他們剛剛站起來不久,膝蓋或其他關節處還沾着不屬于自己的血跡,“白澤先生!”
這些人的頭頂都沒有名字浮現,可以當背景板看待。
白澤稚子點點頭,看向目标人物。
叛徒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黑色西裝,而是常服,他的外套被扒下來、臨時充當了繩子用,嘴巴被衣擺緊緊塞住,身體不正常的扭曲着,看起來關節也被反複卸過。
在一小時之前,叛徒剛剛被這支小隊抓到并就地審訊。
一個小時過去了,橫濱更安靜了,但他們顯然沒有審訊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不僅如此,小巷裏還被弄的鮮血淋漓的,也不知道過幾天、附近的居民終于有勇氣過來看看時,會有什麽想法了。
“我知道大姐為什麽不把審訊室借給你們了。”白澤稚子道,他走到那名叛徒面前。
從那名叛徒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雙明顯比其他人小了一些的黑色皮鞋行至眼邊,然後,他就被人捏住下巴擡頭。
白澤稚子半蹲下、把他嘴裏的衣擺拿掉,不太感興趣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牙齒、溢滿了傷口和血跡的口腔,想了想,道:“好像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叛徒說不出話,只能像将死的狗一樣喘息。
在場除了白澤稚子外,唯一一個有名字的門野太郎低聲道:“白澤先生,他曾在尾崎大人那裏待過幾天。”
白澤稚子恍然大悟,“做過大姐的手下?怪不得會派我來,大姐可是最讨厭背叛了。”
他低頭,湊近叛徒,饒有興致地問:“你該不會還沒有把所謂的情報送出去吧?那落在我手裏,你就虧大了。”
說完,白澤稚子打量了一下叛徒有些潰散的瞳孔,站起來,淡淡道:“傷的太重了,先治療吧……堵住他的嘴。”
一名港口Mafia蹲下去,把衣擺重新塞回叛徒嘴裏。
白澤稚子用左手捏住右手的白色手套指尖,一根一根地把它拽下來,站在他身後的門野太郎伸手接過。
“所謂審訊的美學,可不是這樣的,要是大姐來,恐怕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吧?連毫無審美觀的自殺狂都接受不了這種粗糙的審訊呢。”
審訊的美學這種東西,只有神經病才會執着吧?而且毫無審美觀的自殺狂指的是太宰先生嗎?傳聞果然正确,白澤先生和太宰先生天生不和。
其他人默契的往後退去,把空間留給白澤稚子。
白澤稚子伸手握住那名叛徒的手腕,輕聲道:“放心,無論過程如何,你是一定可以享受到叛徒的下場的。”
“異能力,”
“——-天使之哀。”
白澤稚子,主觀治愈系異能力者,港口Mafia夢中的白色死神。
所謂主觀治愈系,是指,當白澤稚子發動異能力的時候,所有被他觸碰的人,都會被治愈成他‘認為’的健康狀态——哪怕這個所謂的健康狀态是指三頭六臂、血條爆滿。
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這種主觀型異能力,遇到了治愈系,便煥發出不可思議的色彩、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喚醒令人從心底厭惡的深淵。
在私下裏,大家都公認,這根本不是什麽治愈系異能力,而是上天賜予白澤稚子折磨人的能力,他們用絕佳的腦補能力确認了能顧覺醒這種能力的人,性格究竟有多麽扭曲。
于是下一刻,某種尖銳到不似人類的哀嚎響起,“啊啊啊啊——-”
這種可以立刻引起人類疼痛共鳴的哀嚎聲被衣擺塞回嘴裏,只洩露出一分,但也足以讓小巷內的氛圍瞬間緊繃。
白澤稚子漫不經心的側了一下首,在這種背景音裏敷衍的審問,“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有什麽目的?竊取到了什麽情報?組織在哪裏?多大規模?”
每抛出一個問題,伴随着的都是叛徒往上揚去的音貝。
白骨刺破肉和皮膚,掙紮地在空氣裏開出具有森然美感的骨花,零散的血肉為這些骨花染上绮麗的緋紅,血液在狹小的血管裏洶湧澎湃,撐鼓着具有彈性的血管。
終于,叛徒的哀嚎突破了某種境界,開始失聲。
效果達到了,白澤稚子湊過去,聞了聞森然綻開的骨花,又有些嫌棄的偏開頭,“好臭。”
他道:“真是麻煩,審問吧,記得把口供交給大姐一份。”
骨花開始凋零,不、那不是凋零,而是按照其生長的軌跡,又硬生生的壓縮回去。
究竟是骨頭生長時的痛感強烈,還是骨頭壓縮倒回的痛感強烈?
門野太郎不知道,他只能按照計劃,默默單膝下跪,對白澤稚子行禮,“是屬下辦事不利,勞煩白澤先生費心。”
白澤稚子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見了血的原因,心情很好,他勾了一下蒼白的唇,“屬下?”
“我曾跟着白澤先生做過幾次任務。”門野太郎早有準備的解釋道,白澤稚子這個人,對時間特別敏感,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某件事的具體時間和轉折時間,只要他對此關注過。
但對其他事,比如人類,除了少數那幾個,他從來記不住。
仿佛患了時間超憶症。
白澤稚子歪了一下頭,毫無波動的道:“哦,那你是想,當我的部下?”
“不考慮考慮嗎?我對背叛了我的人的手法,只會比今天更狠。”
在白澤稚子的特殊視野中,自門野太郎單膝下跪起,便有一個有關陣營的頭銜在他頭上浮現:[港口Mafia(異能特務科)],
異能特務科,和北川星極的大號有一些聯系往來的官方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