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如果要說北川星極的話, 那麽最了解他的人一定是……
白澤稚子頓了一下,發出疑問:“等等,森先生, 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究竟有多厲害?”
之前随意聊天的時候, 白澤稚子稱呼武裝偵探社為‘一個小小的偵探社’, 這樣的稱呼有些不符合武裝偵探社的實力,可是在芥川龍之介和人虎打起來之前、很多不知道福澤谕吉和江戶川亂步的港口Mafia成員都是如此認為的。
所以才會發生黑蜥蜴去攻打武裝偵探社, 結果被全部打包丢出來的丢人慘劇。
白澤稚子不一樣, 他是從很久以前就跟着森鷗外的, 認識曾經和森鷗外是合作夥伴的福澤谕吉、認識世界第一名偵探江戶川亂步,也認識有過‘死亡天使’這種稱號的與謝野晶子,曾經非常深刻的認識過他們, 所以知道武裝偵探社不可能是一個小小的偵探社,只是那樣說而已。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了,那個時候的白澤稚子在特殊狀态, 只對森鷗外和與謝野晶子額外關注一點,對江戶川亂步印象最深刻的記憶還是他張揚又自信地和與謝野晶子交談、說服與謝野晶子加入武裝偵探社那個場面。
實在是太張揚自信了, 就像是溫暖耀眼但不刺目的太陽。
森鷗外道:“江戶川亂步呀。”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 用慢悠悠的語氣道:“可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名偵探呢,稚子見過他‘剖解’其他人時的場景, 如此厲害卻不被世俗所困擾的天才孩子,一定很受人喜歡吧。”
包括北川星極。
最了解北川星極的不一定是白澤稚子, 而是和他生活相處了很久的江戶川亂步, 以江戶川亂步的異能力,恐怕他在看北川星極的時候、或者剖解北川星極的場面,和當初江戶川亂步向與謝野晶子伸手的時候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白澤稚子眯了一下眼睛, 側頭的弧度改變了一下,于是落在他蓬松白發和紅色瞳孔上的陽光也發生偏移、只落在白發上,陰影融進原本有着冰裂般透徹質感的瞳孔,把紅瞳的程度加深,他道:“關于實驗室,我知道的其實不多。”
森鷗外點頭、示意白澤稚子繼續。
森先生需要知道的也不多,只要是可以補充白澤稚子的資料那一部分的,就可以了。
白澤稚子是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實驗體,卻不是第一個睜開眼睛的實驗體,他是一個合格的失敗品,蘇醒的很慢。
因為不具有唯一性和特殊性,沒有太多人在乎他,對待白澤稚子的時候和對待其他實驗體幾乎沒有區別,都是單獨關在某個房間,過像是無知羔羊一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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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羔羊是指,對自己的境遇沒有一點深刻的認知,哪怕因為各種實驗感到疼痛或受到致命傷害也習以為常,被專屬實驗人員随口逗寵物一樣哄一哄就會開心,就是這種像是垃/圾一樣令人厭惡的東西,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想象到‘完美受害者’這種東西。
但白澤稚子不是‘完美受害者’,他拿着那顆糖果來找北川星極,對北川星極露出非常可愛的笑容,好奇而天真地道:“你就是本體嗎?”
真是拙劣的演技,用過度的天真稚氣掩飾自己對一切的厭惡,北川星極一開始掩飾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演法,不過他是用過度的冷漠掩飾。
跟過來的實驗人員下意識看向北川星極,看到北川星極的眼睛裏某種冷漠的情緒軟了幾分,聽到冰冷程度稍微減弱的聲音:“我記得你,你是‘弟弟’。”
好讨厭,明明厭惡的情緒已經破表了,對這種情緒極為敏感的白澤稚子可以感覺到對方同樣不喜歡他,卻還露出這種仿佛軟化一般的表情。
真是讨厭的小鬼。X2
森鷗外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在最開始的時候,稚子和北川君的關系并不好?”
果然應該提前問一下當事人,人類在自己性命都難以保全的時候、會做出很多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白澤稚子是情感、北川星極是理智,哪怕是在反差前提未滿足的情況下,想要瞞過相關的心理專家也比普通人容易很多。
起碼目前,森鷗外看到的那些被備份保存的重要文件裏,有很多部分都在直接闡述或者側面闡述黑白的慣性吸引性和同一陣營性,甚至連黑川白稚一開始其實是相互對立的猜測都沒有。
白澤稚子懶洋洋地抱怨:“森先生感興趣的反應總讓我有一種錯覺,一種國中生們湊在一起聊天的錯覺~”
注意,你的心理年齡不比國中生們大多少,森鷗外選擇包容小孩子,特別是沒上過學、被逼着學習了常識的小孩子。
“一開始,的确是相互厭惡。”白澤稚子承認。
人類的本性就是如此,沒有誰可以開開心心、歡歡喜喜地面對分走了自己力量的陌生人,也沒有誰會喜歡所謂的偷竊者,在削弱對方就可以增強自己的力量時,也沒有誰可以逃脫将近本能的厮殺争奪。
但是,北川星極是特殊的、他是最初始的本體,是所有克隆體的本體,白澤稚子也是特殊的、是第一個實驗品,是一切都和北川星極形成反差的特殊品。
“當周圍的人都是腐朽而可怖的木乃伊時,”白澤稚子歪了一下頭,“你很難不去關注唯一一個活着的埃及王子。”
特別是對方和你的本質相同,都輕蔑惡/心其他腐朽的木乃伊,戴着金色王冠坐在高座上、嫌棄地不讓木乃伊觸碰自己潔白的裙擺時,那種理所應當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真的會讓同類選擇寬容。
森鷗外輕松地理解了白澤稚子的比喻,他有些意外道:“北川君以前那麽張揚嗎?”
王座上的唯一王者,比金色沙漠還耀眼的存在,這種比喻放在仿佛收斂了一切光線、是南極深處晦暗冰川的北川星極身上,充滿了違和感。
以前的北川星極,是那種非常冷漠的人,但是身上有種特殊的吸引力,那種身為棋手的感覺非常明顯,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敵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會知道這個家夥是組織中的‘頭腦’或‘首領’一類的存在。
但現在的北川星極,哪怕只是插兜站在街上,人們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下意識以為他附近有很多人來人往、以至于非常的不顯眼,是在極地看到霜雪和冰川時一樣自然而然地忽視。
相比起來,還是白澤稚子過分耀眼一些,就像是一只在黑暗叢林裏漫步的白鹿、純潔又帶有對獵人的獨特吸引力,特別是他帶着一群屬下的時候、耀眼到敵人遠遠看到那抹白色便落荒而逃了。
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不是張揚,而是對同檔次的敵人或同類釋放出的氣息。”
可以看作是對其他人漫不經心的挑釁、也可以看作是被自己護在身下的幼崽的保護。
只有毫無顧忌、沒有什麽心理壓力卻又格外自信的小幼崽才會那樣矜持地抖着自己蓬松耀眼的獅毛,森鷗外想了一下自己撿到白澤稚子時、對方的年紀,于是低笑一聲:“那個年紀的北川君,哪怕再聰明,心理年齡恐怕都和稚子差不多吧。”
不然最後不會承認白澤稚子的存在,也不會在像是羚羊一樣潇灑跳過懸崖的時候突然摔跤,落入崖底。
“……沒有到這種程度吧,森先生好過分。”白澤稚子頓了頓,他回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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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星極推開實驗室的門,走進去,他是按照倒序、一個一個把實驗體們放出來的,所以最後一個理所應當是白澤稚子。
第一個實驗體有特殊之處,其他的實驗室人員沒有過多研究過、只把這個實驗體一號當成普通的實驗體對待,進行各種實驗,但是和因為本質原因,北川星極比那些人更容易感受到白澤稚子的蟄伏和忍耐,就像他自己一樣。
他走到營養罐面前。
淡綠色的營養液充斥在透明的圓柱狀玻璃內,氧氣沿着管道被輸入進去、使淡綠色的營養液湧起一連串的氣泡,在那種頻繁而足以遮擋視線的氣泡掩蓋下、白澤稚子和平時的狀态差不多。
不、北川星極觀察了一下白澤稚子的表情,才伸手敲了敲玻璃:“想要出來嗎?”
白澤稚子下意識擡頭看過來,白發在淡綠色的營養液裏蓬松開來,他是武力派、但不代表他不聰明。
實驗室內部封鎖嚴密,每扇門都需要特定的指紋才可以打開,絕對不會出現實驗體孤零零地出現在實驗室的某個角落的場景……除了進行類似抗毒實驗時。
而且,北川星極的腳腕、手腕處都沒有限制,脖頸上那個用于抑制異能力和檢測實驗體狀态、可以遠程遙控向頸動脈裏注/射致命毒藥的抑制項圈也不見了,只有一身空蕩蕩白色的實驗服還在。
這句‘想要出來嗎?’應該不只是字面意思、又只是字面意思,不只是問白澤稚子想不想要出營養罐,還在問白澤稚子想不想要出實驗室。
白發的實驗體一號剛剛死亡過一次。
北川星極在心裏下了定義,那群木乃伊弄清楚的幾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白澤稚子具有複活能力,所以在進行極限試驗時會選擇白澤稚子。
白澤稚子的眼神晃動了幾下,被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熾燈晃到,因為在營養液裏的原因,他不能張口說話,只能伸手摁住玻璃、然後對着北川星極點了點頭。
于是北川星極轉身,搬起一個板凳、費力地走到操控機器面前把板凳放下,然後爬上去,對準紅色的按鍵摁下。
淡綠色的營養液順着管道緩緩退去,在營養罐內空下來之後,連透明的玻璃也滑下去,濕漉漉的白澤稚子走出來。
他剛從只剩地基的營養罐上下來,北川星極便跳下椅子、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指紋為實驗體一號取下腳鏈和手鏈。
取下抑制項圈的時候,操作要複雜一些,實驗體一號只要一側首就可以看到離自己很近的側臉,可能是因為愉悅的原因、北川星極的側臉弧線沒有那麽冷淡,聲音也沒有那麽冷淡:“你已再無枷鎖、能不能出去就要看自己了。”
當然不再冷淡了,像是勇者上戰場前,國王為他戴上代表祈願勝利的花環時低聲道:“你會為我帶來勝利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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