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逐漸暗淡下來的黑暗籠罩小巷的時候, 白澤稚子坐在巷子裏面,只要一轉彎就可以看到他。
他在認真看書。
才十三歲的年紀,無論是身形、白發還是樣貌都很稚嫩, 連肩膀上剛剛披上沒多久的外套都要比他成熟很多。
這件外套、是在森鷗外為太宰治送上正式加入港口Mafia的禮物、即那件黑色外套後,白澤稚子和愛麗絲一起滾毛毯鬧回來的, 咳,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看書的背景音有些吵, 讓白澤稚子會想起太宰治, 他擡了一下眼皮, 問道:“還沒有審訊好嗎?”
這是白澤稚子的第一個任務,抓捕叛徒并且審訊出對方背後的組織及其情報,只是他看起來實在是太小孩子氣了, 似乎只要屬下努力一把就可以完美符合日本裏‘下克上’。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異能力這種幾乎無解的東西存在的話。
臨時屬下中有一人快步走過來,他猶豫了一下稱呼、低聲道:“白澤先生,審訊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港口Mafia的先代首領被森鷗外割喉前, 已經昏庸過很長一段時間了,連紀律森嚴的港口Mafia內部都有騷動, 最重要的是, 在先代首領的帶領下,港口Mafia似乎岌岌可危, 這種時候又出現了私人醫生‘合理’當上首領這種事,難免會有敵對組織們來試探、也難免會有人叛變。
如果港口Mafia的首領是森鷗外的話, 這事和白澤稚子沒有多大的關系。
光線實在是太暗了、真的看不清書上的字, 背書環境也太糟糕了,是對嗅覺、聽覺和專注力的一大考驗,而且這是自己的第一次任務, 身為森鷗外的親信、多多少少代表了首領目前的實力。
迅速把自己說服,白澤稚子愉快地合上書,晃了晃退,輕松道:“那就我來幫忙吧,反正這次的任務是我來負責~~”
嗯?可是您不是治愈系異能力者嗎?
臨時屬下吞下質疑的話,遲疑着應聲:“……是。”
不做些什麽,似乎完全沒有公信力或者威懾力,森先生那裏也會有麻煩,白澤稚子走到那名叛徒面前。
周圍的人幾乎都是成年人,港口Mafia內部不是沒有未成年成員,但是像白澤稚子和太宰治這麽小、連變聲期都沒過的未成年人加入港口Mafia,新上任的首領似乎有些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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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稚子調整了一下姿勢,低頭去看那名叛徒,然後控制不住地露出嫌棄表情:“你們……還真是意外的野蠻啊。”
“什麽?”臨時下屬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有沒有手套?算了,不用了。”就算有手套,也是用過的,白澤稚子伸手抓住那名叛徒的頭發,低頭和他對視,“真是野蠻的手段,沒有一點效率,我記得港口Mafia有專門的審訊部門吧?你們恐怕會被紅葉大姐嫌棄死。”
年少的人,就連下巴弧線都帶着幾分的清/澀,他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喜歡山羊,因為它們的角很好看,不過實在是太煩人了,等下還要找森先生要求不背這種幾乎無用的動物科普了。”
明面上說是要求,但是以這種口吻說出來,總能讓人想起撒嬌。
淡淡的白光亮起,白澤稚子側首,突然刺出的骨刺擦着他的側臉過去,留下一道劃痕、還有幾滴順着劃痕流出的鮮血,他若有所思地道:“預估出了一點問題,羊角長出來太快了。”
血液順着他的下巴弧線留下,于是連帶着他幹幹淨淨的眉眼都染上了幾分绮麗詭谲,白澤稚子漫不經心地低笑一聲:“不過森先生的建議好棒,還好把聲帶提前治愈了,不然大概會很擾民的吧。”
不像是人類,像是人外。
接下來的所有事情就順理成章了,白澤稚子全程漫不經心,只用手和那名叛徒接觸,不需要繩子把對方的動作限制住、以免逃跑,也不需要把對方的嘴堵住、以免擾民,更不需要把對方的筋骨錯開、防止反抗。
整個過程像是地獄的詭谲畫像,一層層的白骨綻開、帶着溫熱的血色,又或者是江戶時代流行的萬花筒、在這裏展現出人類世界平時被忽略的美感。
臨時屬下們:……
全場都寂靜了下來,只有骨頭快速增長或皮肉不斷被破開的聲音。
不、等等,這就是傳說中的治愈系異能力者嗎???
治愈系?!
白澤稚子用空着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問道:“有槍嗎?”
港口Mafia的成員當然有槍,但是臨時屬下們都頭皮發麻,對眼前的場景感同身受。
雖然說他們是白澤稚子的臨時屬下,可是白澤稚子剛剛加入港口Mafia沒多久,也可以說是陌生人,真的完全可以讓他們充分代入那名叛徒的感受,這不只是頭皮發麻了。
“……沒有嗎?”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
很快,有幾名臨時屬下手忙腳亂地把槍遞出去,白澤稚子挑了一把,抵在那名叛徒的下巴處,平靜道:“你是為什麽背叛港口Mafia。”
背書的時候,白澤稚子的記憶力總是很好,這是他的那些臨時屬下們問出來的第一句話,代表了審訊的開始。
臨時屬下們:……
臨時屬下們看了看安靜如畫的那名叛徒,繼續保持安靜如雞。
頓了頓,白澤稚子恍然大悟,他繼續使用異能力,不過這次更符合人類社會中的治愈觀念,把那名叛徒身上的傷全部治愈了,
在突然響起了慘叫聲中,白澤稚子站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把槍扔回去,然後用指尖摸了一下自己的側臉,蹙了蹙眉。
從外表看,完全是一個清澀的孩子,如果不是在港口Mafia,應該已經有屬下輕松地想到下克上這種逆襲爽文套路了,但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低下頭。
白光亮起,白澤稚子松開手,臉上已經幹幹淨淨了,他輕飄飄地瞥了其他人一眼:“審訊吧。”
真是夠無聊的,比背書還要無聊,不過、咳,這種無聊的事和森鷗外息息相關,為了這種事打斷自己的背書行程,完全是合乎常理的嘛。
他完美地說服了自己,歡呼雀躍地問:“對了,太宰治那家夥在哪裏?”
應該不在首領辦公室吧?
屬下中很快有人低眉順眼地回應:“太宰先生說不想打擾別人……”
白澤稚子懂了,那個家夥肯定又去嘗試新的實現夢想的方法了,他更加歡呼雀躍:“這裏交給你們處理,我有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中原中也和森鷗外的談話好像沒有持續多久,白澤稚子沒有注意。
他慢吞吞地站在走廊中央,後背靠着玻璃斜站着,像是在出神或者用心去聽玻璃窗外飛鳥掠過的聲音。
明明沒有動作,這種正常慵懶的站姿也很讓人難以想象這就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幹部之一,但是所有曾經跟着白澤稚子行動的人都會下意識警惕起來。
從正式加入港口Mafia、做了第一個任務開始,白澤稚子的行事基調就已經确定下來了,這種慢吞吞地态度和他第一次做任務時慢吞吞地背書姿态有點像。
中原中也走到他面前,道:“大姐回來了,要去看她嗎?”
“等這次事件結束後吧,鏡花沒有回來。”白澤稚子道,說完之後,他猶豫了一下,“……可能不會回來了。”
“嗯?”中原中也皺眉。
“武裝偵探社的那個新人,就是被通緝的人虎,你知道嗎?”白澤稚子問。
提起這個,中原中也知道,他雖然經常出差,但是最近一直待在橫濱沒有出去,而且說起人虎,就不得不令人想起芥川龍之介。
人虎似乎是太宰治的弟子。
只憑這一點,就足夠港口Mafia重新認識他了。
“我對他有些好感,他似乎是一個能夠成為光的人。”白澤稚子回憶了一下當初見到中島敦的那一面,“人在快被溺死的時候,總會希望有人緊緊抓住自己不放吧。”
“……”中原中也道,“你去見太宰治了。”
“這種自然而然的……話,只有太宰治那家夥才能一本正經的說出來并且讓人感到很信服吧,戒掉安眠藥吧。”
白澤稚子:……
白澤稚子露出信服的神色:“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他的發色,雖然發型很奇怪,但是在陽光下的時候,敦君的發色真的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呢,還有那雙純粹的眼睛。”
眼睛的顏色,似乎比發色還要閃閃發光。
中原中也回憶了一下:“那家夥好像是白發?”
他掃視了一眼白澤稚子的白發,沉默了一秒:“……我記得你對和自己同發色的家夥很厭惡?”
龍頭戰争的時候,白澤稚子就表現過對和自己同發色人的厭惡之情,在中原中也耳邊說了很久。
“有嗎?”白澤稚子不記得了,他否認道,“敦君是銀發,很漂亮的顏色,和我的發色有些相近。”
所以喜歡對方的原因果然還是因為相近卻不同的發色吧,而且對方應該根本不認識你吧,就這麽擅自地稱其為‘敦君’了嗎?
中原中也直接轉移話題,他摁了摁帽子:“走吧。”
“什麽嘛,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中也居然不想休息一下的嗎?”白澤稚子拖長了尾音,他懶洋洋地抓住中原中也的衣擺,一邊打哈欠一邊跟着走。
“而且喜歡敦君又怎麽了,我也很喜歡織田先生的發色。”白澤稚子瞥了一眼中原中也,糾正了一下,“不過織田先生的發色有點偏酒紅色了,我讨厭酒,如果更橘一點,就會更符合我的審美啦。”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