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走出咖喱店後, 北川星極就和織田作之助分道揚镳。

在離開之前,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如果要回偵探社的話, 你記得路嗎,北川?”

北川星極:……

為什麽這麽過分, 總是突然插/刀, 而且刀刀見血。

而且在這種微妙的局勢中迷路這種事,北川星極怎麽可能……

“海很明顯, 我會去海邊。”他誠懇道, “如果事件結束後找不到我, 就去海邊吧?”

這就是海邊是北川星極和江戶川亂步慣常刷新地點的原因嗎?确實,找到武裝偵探社或許不容易,找到海一定很容易, 那裏算是一個固定的暫時中轉點。

很久之前,解決完事件立刻溜掉、又迷路的江戶川亂步和北川星極每次去,幾乎都可以逮到正在進行違法交易的犯罪分子, 不過那些人摸清楚了這塊地方的危險程度,就放棄了海邊交易。

北川星極去東京後, 那裏逐漸恢複了以前的繁榮……後來白澤稚子經常去那裏出神, 而且并不介意黑吃黑,咳, 所以再次冷落下來。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還是平靜點頭, 然後率先轉身走去。

其實還有些遲疑, 橫濱可以稱得上是海邊的地方很多,而且北川星極這麽篤定,會讓所有了解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個想法:總感覺北川君絕對找不到海邊呢。

不過說出來大概會獲得好感度降低提示, 還是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北川星極真的可以找到海邊或者武裝偵探社,總之只要不迷路到港口Mafia總部的首領辦公室,江戶川亂步或太宰治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北川星極看了一眼遵從直覺、不再插刀的織田作之助一眼,目光在他的紅發上落了一下,然後轉頭瞥過街角,那裏已經沒有紅色的機車了。

但是那種微妙的感應還在,所以北川星極沒有繼續走大街,而是向附近的小巷走去。

北川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把領口松了一下,感受那種久違的、像是火焰在近距離燃燒一樣的感覺。

動作有些急,所以領口最上端的白色扣子被一起拉斷,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擡腳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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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久違的興奮感覺,就像他發現自己可以創造出更完美、超越木偶戲的東西時的感受,不,應該用更貼切的對比方式。

原來對于人類而言,生死真的只是很奇怪的東西,有的時候重于泰山、有的時候輕于鴻毛,任何東西都沒有它重要,也任何東西都沒有它輕賤。

這條小巷是死巷,走到一半的時候,北川星極停下腳步,擡頭問道:“不出來嗎?”

圍牆上翻過來一個人,身上的黑色西裝沒有蹭上多少牆灰,說明這堵牆是一堵好牆。

起碼沒有把港口Mafia幹部蹭得更加不成體統。

“哥哥好過分~”白澤稚子拖長了尾音。

“更過分的是森鷗外吧。”北川星極道,“我都放你回去了,他還在步步緊逼。”

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頓住。

“你見過太宰治了。”北川星極道,“不然,你不會躲着我。”

是的,在咖喱店外看到北川星極的第一反應,白澤稚子不是進去,而是避開。

之前和太宰治見面的時候,那個家夥還是一樣的可惡,嘴上輕佻地說着各種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寓意一定非常不妙的比喻,輕輕松松地把敵我雙方都氣了一遍,連觀戰人員都不放過,漫不經心地插了幾刀。

可那家夥是太宰治,不會在這種局勢下無聊地開玩笑浪費時間……等等,似乎也會。

總之,從他的帶着輕佻笑意的話語中,白澤稚子敏感察覺到了他的意思:警惕北川星極。

當然不是指要警惕北川星極會對白澤稚子造成傷害,而是指其他方面,比如那場談話的最後,太宰治用一種微妙的語氣提及到了北川星極。

白澤稚子沒有從牆上跳下來,他半蹲着、和北川星極對視,腦海裏回憶起太宰治漫不經心的微笑,他問道:“那麽,哥哥是故意的嗎?”

幾乎是同時,北川星極問道:“那麽,你會恨我嗎?”

他們都知道彼此的回答。

雖然是武力派,但那只是相對于森鷗外和太宰治這種人而言,白澤稚子本身還是很聰明的,不然早死在裏世界裏了,随着北川星極回到橫濱,他逐漸察覺到了一件森鷗外早已确定的事,只是一直沒有表現出現,也不去思考它。

當年那場讓北川星極死亡的爆/炸,是意外、還是依然在北川星極的意料之中,是他思考後的最佳退場方式?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在問題出現的同時便呼之欲出。

所以太宰治才說,明明已經猜測到了一些事情,卻連憤怒和恨意都不敢生出。

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總結道:“所以,哥哥其實是故意的?”

那麽,從哪裏開始故意的?從事情的一開始?

“所以,稚子不恨我?”北川星極反問,他把手插在兜裏,調整了一下擡頭的視角,“把你的情緒翻滾起來。”

多虧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整個港口Mafia都知道白澤稚子的三腳貓功夫,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北川星極的體術如何。

在最開始,北川星極就掐斷了自己練習體術的念頭,因為太髒了,他連白澤稚子身上幹淨的營養液都忍受不了,更別說是自己身上的汗珠了。

但那是很久之前了,白澤稚子察覺到了某種籠罩巷子內的氣場,他頓住,幾乎控制不了自己下意識調整姿勢的動作,也控制不了讓自己可以更輕松地一躍而下、更簡潔快速觸碰到北川星極身體一部分的作戰意識。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白澤稚子非常熟悉巷子裏現在正在翻滾着的氣氛,每次他接到和敵人直接對決的任務,到達交戰現場時,現場總是這種氣氛,是殺意和死亡的味道。

但是這種氣場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不應該出現在現在,更不應該出現在他和北川星極之間。

北川星極眨了眨眼睛,和白澤稚子無措冷靜下來的表情不同,他微勾唇間:“既然這樣,不如再來猜一下,我恨不恨你。”

在黑白之中,森鷗外只有少數幾件不能确定的事情,北川星極現在問出來的這個問題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黑白定律的話,白澤稚子越反感自己、越喜歡北川星極,北川星極就會出現相反的情感,所以在白澤稚子厭惡自己的情況下,北川星極絕對不會厭惡白澤稚子的。

但那時只是定律,一個人、如果站在北川星極的視角上,真的對白澤稚子毫無恨意嗎?

答案大概是否定的。

誰又能夠忍受光明的未來在自己面前如同鏡子一般裂開、一片片掉落,而在鏡子的背後,是打碎了鏡子的白澤稚子,眼神稚氣、帶着依賴。

這也是森鷗外其實并不介意太宰治突然插/手加快進度的原因,他自己也在步步緊逼。

“不會,”白澤稚子道,“如果你恨我,我根本不會活到現在,哥……”

“猜錯了。”北川星極打斷,“北川星極、或者北川先生,謝謝。”

他用冷淡的語氣再次重複:“所以,稚子不恨我?”

還是那個反問,回答也是一樣的,怎麽可能呢。

死亡是無法預料的,這是一般人的常識,但它其實可以□□控或預料,白澤稚子已經避着咖喱店走了好幾年,他連咖喱店主的死亡都那麽印象深刻、耿耿于懷,更何況是北川星極。

白澤稚子注視着他,眼神動搖了幾下。

‘連恨意都不敢升起來’這句話,其實從本質上來講,還是在述說仇恨這個詞。

因為擡頭和有顆扣子被提前拽掉的緣故,白皙的弱點是露在外面的,北川星極道:“不覺得很戲劇化嗎,從一開始到現在,真像是一出低劣的戲劇,不知道編造出這種劇本的家夥為什麽這麽惡趣味。”

“不過确實是一出很出乎意料的戲劇。”

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情緒充盈了全身,是屬于動物的本能反應和快/感,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面對天敵或宿敵的本能反應也是刻在身體深處的。

不可避免的,白澤稚子被這種感覺調動起來,他道:“其實比起命運感,我還是更喜歡戲劇化。”

如果現在、在這裏,他們兩個打起來,那的确不是戲劇化了,而是命運感。

小狼崽子。

嘴上輕飄飄地說着更喜歡戲劇化,但被動調整起來的對戰姿勢一點都沒有變化……果然應該先把太宰治踢出去,一定是跟着他學壞了。

北川星極的目光從白澤稚子垂下來的黑色外套上一掃而過,反問道:“不會用槍的話,還是不要去摸比較好。”

“拉開距離自保沒問題。”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強調道,“兩位幹部都被抓住的話,真的會很丢臉的,我才不要。”

所以是準備好溜了嗎?

“尾崎幹部已經回去了。”因為提起不太喜歡的人,他頓了頓,然後低笑了一聲,“稚子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我體術其實不太好。”

白澤稚子把警惕值拉到最高,他不再掩飾、舉起手,手裏的槍已經拉上了槍栓:“哥哥好過分,既然這樣說,那體術一定很好了。”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在混戰的時候總是被太宰治暗算的戰鬥場面,頓了頓,穩重道:“不牽連醫護人員,好像是人類戰鬥時僅剩的傳統美德,所以我們還是拉開距離比較好吧?”

北川星極挑眉道:“似乎很有道理。”

他居然真的緩緩後退了幾步,而且是笑着後退的。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北川星極現在是非冷靜狀态。

白澤稚子很快确定,于是準備好逃跑了,上次對方的非冷靜狀态,如果沒有推測錯,大概就是那場大爆/炸,直接把自己玩/死了,現在情況這麽不妙,這次被玩/死的可能是自己。

“我從來沒有對你用過異能力,”北川星極一邊後退一邊道,“但是你應該見過我用異能力的場面,并且記得吧。”

見過,雖然沒有聽對方親口承認過,但北川星極的異能力似乎和血液有關,從實驗室裏逃出來的時候,一路幾乎都是敵人的鮮血,所以北川星極的異能力獲得最大化利用。

這是白澤稚子認為的解釋,他道:“血液?”

“啊,不是,你回去之後,應該複盤一下,找到我真正的異能力和弱點的,見過我使用異能力并且活下來的人,只有你……”北川星極頓了頓,自然而然、毫無異樣地繼續道,“和亂步先生、社長他們。”

武裝偵探社的人、異能特務科的人、獵犬的人。還有東京的夜鬥、柯南他們,如果連僞裝出來的異能力都算的話,那麽大概連很多普通警員都見過。

這個話題可以加進黑名單了。

白澤稚子:?

他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注意力被突然提起的江戶川亂步吸引了一秒,就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動。

人類的手會動很正常,除非徹底死去,不然就算是在靜止狀态也是細微動的,這裏指的動,是指被人操控、不被自己控制的動。

控制血液?

白澤稚子下意識松開手,把槍甩掉。

這是他最後一個可以自己控制的動作。

半蹲在牆上、随時可以翻身溜掉的白發幹部起身,但不是溜掉,他翻身用腳尖接住那把在半空中的槍,把它挑上來、又用手接住,然後幹脆利落地開槍。

槍/上配有□□,但就算是消音手/槍也不是完全無聲的,子/彈沖出槍/口,槍/口內的空氣和槍/口外的空氣發生沖擊震動,後坐力創在虎口上,但白澤稚子沒有被振動分毫,哪怕他的眼神在晃動。

子彈在空氣中劃出氣流,精準命中北川星極的肩膀。

他被震的往後退了一步,鮮血迅速從露出來的白色襯衫彌漫出來。

這應該是很痛的,所以北川星極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掩飾笑意:“這才是我的異能力,你見過的,不記得了嗎?”

要把血液劃掉,只留操控。

白澤稚子見過的,還沒有逃出實驗室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追捕他們,那些人手裏都拿着槍,但是一路上只有激烈的槍/聲,他們兩個沒有一個人中彈。

混戰的時候,也總是會發生各種巧合,實驗室的人或實驗體會在巧合下死去。

“從根本上來說,我們是一個人,所以在這個距離控制你,輕而易舉。”北川星極眨了一下眼睛,“抱歉,忘記你現在不能說話了。”

如果沒有感覺出錯,子彈上應該做了特殊處理,北川星極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領口,用外套把那片被紅色攀爬了一點的白色襯衫遮住,他道:“現在扯平了吧?”

“橋歸橋、路歸路,白澤幹部。”

白澤稚子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注視着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北川星極低笑了一下,然後轉身,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揮了揮,“我還沒有拿到毒蘋果,所以暫時在惡毒皇後那裏待一段時間吧。”

白澤稚子盯着他的背影,看到他即将走出巷子的時候、終于被盯到頓了頓。

北川星極側首,看了一眼、補充道:“別生氣,我說的惡毒後母不是愛麗絲,是森鷗外。”

然後繼續往前走,拐出了巷子。

在橫濱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海,所以從很多意義上來講,海、非常好找。

……非常好找。

北川星極站在河邊的欄杆旁,如此總結。

雖然海非常好找,北川星極也的确看到過很多次海,可是中間總是隔着很多的建築物,在不會飛的情況下只能乖乖繞道、然後繼續迷路。

不過沒關系,反正總能找到的,而且……

不遠處、某條街道上的一家甜品店,剛剛走出店門的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下,才走過來:“北川?”

北川星極側首,目光在他懷裏抱着的一堆甜品上落了一下:“現在要回偵探社嗎,織田先生。”

語氣很自然,表情也很自然,仿佛他一直和織田作之助待在一起、剛剛只是織田作之助去買甜品,他只是在外面等了一會兒。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天色,沉默了一下:“已經是黃昏了。”

他們在咖喱店吃咖喱的時候,是中午,但是現在,太陽已經快落山了,織田作之助繞道來這家甜品店買甜品,是因為亂步先生很喜歡吃這家甜品店的甜品。

而且織田作之助在路上,幫了很多人……具體情況參考他在港口Mafia的工作,比如幫助鄰裏梳理感情或幫忙搬家之類的。

但是北川星極在這個時間點,居然在離海邊很遠的位置。

織田作之助居然不意外,他平靜地舉起一支甜筒:“北川确定現在就回偵探社嗎?”

他的目光下移,從北川星極像藍寶石一樣被波光粼粼的河面反射出溫柔的眼睛移到肩膀處。

那裏的血跡被黑色外套掩蓋住了,但織田作之助可以嗅到血的味道,也可以看到北川星極蒼白的唇瓣。

之所以這麽問,就是因為北川星極受傷了,現在就回偵探社的話,與謝野醫生大概會立刻興奮地沖上來,把北川星極拽進醫務室,開始用心治療。

北川星極頓住,接過那支甜筒,還沒有說話,就聽到遠方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他和織田作之助同時擡頭,看到視野裏那片隐隐約約的藍色大海被濺起巨大的水花。

“啊,白鯨隕落了。”織田作之在道,他把袖子撕開,“我先幫你止血吧。”

子彈是穿透肩膀而過的,北川星極沒有拒絕,他把外套半脫下來,方便織田作之助包紮:“織田先生的頭發很紅呢。”

紅色的太陽在河水裏蕩漾,泛起一陣波光粼粼。

織田作之助頭也不擡的道:“北川很興奮呢。”

“是的,因為橫濱終于恢複了平靜。”北川星極道,這種話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很有信服力,但是織田作之助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北川星極補充道:“還有一點是因為本能。”

“被勒住脖頸、感受窒息的時候,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和快/感,真的很令人着迷,我似乎有些理解太宰先生的愛好了。”

聽起來有些奇怪,織田作之助的表情不變,還是那麽平靜,他若有所思地道:“太宰的話……還是不一樣的吧。”

北川星極看向他的側臉,聽到他說:“你現在很興奮,但不是因為死亡。”

如果是太宰治,除了死亡,好像很難看到他為了什麽而激動的樣子,不是指平時不靠譜的那種激動興奮,而是發自內心的情緒。

其實還是有的,北川星極移開視線。

除了死亡,大概還有保護橫濱吧,為了保護橫濱,那家夥剛剛把某個本來已經死亡的家夥引來的橫濱。

澀澤龍彥,龍頭戰争的主謀者,本來在那場整個橫濱的混亂戰鬥中就該死去、也的确死去的人,又是一個非常有追求的家夥。

北川星極對澀澤龍彥毫無興趣,對那家夥的頭發顏色也沒有異議,在那場戰鬥中、白澤稚子也沒有受到超過容忍底線的傷,所以這點也沒有問題。

他對被收藏起來的那些‘珍寶’感興趣。

所以接下來這場即将發生的、類似于龍頭戰争的危機,會如太宰治的危險計劃一樣、有驚無險地解決,北川星極只是會在中途、拜托月光下的魔術師取走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個不被超過個位數的人知道的‘珍寶’碎片,所以,這件事也和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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