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黑暗中,聞眠走到了原本應該是何樂語所在的位置。

臺下的噓聲、吵鬧聲、疑惑的讨論聲依然存在着,但她在這一刻,什麽都聽不見了。

重來一次,她又回到了舞臺。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每一個舞臺的珍貴。

站定,随着三聲心髒的跳動聲結束,四周響起悠長的古筝。燈光亮了起來,光速打到她身上。

一聲鑼鼓,身體中沉睡的欲望仿佛被頃刻叫醒。

她穿着一件紅色的古裝裙,頭發高高地束起,紅唇微勾,端起手中的酒壺,轉過頭,眼睛盯着鏡頭,開口悠悠唱——

“花間一壺酒。”

“獨酌無相親。”

唱完這兩句,潇灑地仰頭喝了一口酒。

臺下觀衆:卧槽?這是什麽唱腔?昆曲還是越劇?

好好聽!

由于Secret的粉絲數量大,早在得知愛豆團參加《最強舞臺》這個節目時,就在後援會組織下積極報名。

憑借着基數優勢,Secret的粉絲占領了觀衆席上的半壁江山。

但,這并不意味着《最強舞臺》的所有觀衆都是Secret的粉。

一些從各個渠道拿到票的路人,其他歌手的粉絲,他們在Ago出場之前聽到一片噓聲,下意識以為接下來的表演質量低,選手能力差,是節目組塞進來的“關系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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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到,聞眠的特寫出現在大屏幕,第一句唱腔出來時,她們會有一種被擊中的震撼。

毛孔仿佛被瞬間打開,一股電流從腳底竄上了頭頂。

舞臺上,聞眠從花叢中站起身,一只手拎着酒壺,原地轉了一圈,在裙角飛揚中,她朝遠處伸出手:

“舉杯邀明月。”

“對飲成三人。”

仿佛在月下喝醉,微醺間,見到了月亮下凡來陪伴着她。但伸手劃過月光,一片空無,就連這唯一的好友,也是虛幻的存在。

舞臺上,原本潇灑醉酒的女子神色黯淡,無邊的孤單湧來,她被徹底包圍。

女子無助地倚在欄邊,雙眼微阖。

臺下寂靜無聲。

仿佛随着聞眠的表演,所有人被代入了所要講述的場景,心中也生出疑惑——

女人憑欄醉酒,原本應當暢快淋漓,可為什麽醉後這樣悲傷?

在這時,舞臺上的另一處燈光亮了起來,趙夢年唱道:

“年少本是京城女,教坊學得琵琶成,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原來,醉酒的女子就是白居易《琵琶行》中那位商人婦!

臺下觀衆張大了嘴:這也能拼接?

但轉念一想,為什麽不能?

自古而來,似乎醉酒的都是文人墨客,有報國無門的士子、慘遭貶谪的官員、壯志未酬的将士,為什麽不能是因自身際遇而苦悶的女人?

臺上,曲風輕快地交待完人物的身份背景後,出現了第三幕——

淩夕與宋寧寧身上的光同時亮起,臺下的女孩子們不覺得抽氣:

淩夕她,太A了!

舞臺上的女人短發齊齊地向後,眼神犀利,中性風的打扮讓她有種雌雄莫辨的帥氣。

她的rap脫口而出:

“Hey,上臺前你看着節目單/拼着奇怪的字母/說你沒有聽過/Ago?A-G-O?/什麽奇怪的名字?/有人告訴你,她們組合還沒紅過就過氣!”

淩夕的flow又快又穩,正因為如此,臺下的人将她的rap詞聽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在座Secret的粉絲,她們對Ago一直充滿惡意,當然知道這些話是她們用來嘲諷糊團的慣用語。

但她們哪裏想到,淩夕竟然會把這些詞拿來寫rap!

在Secret的粉絲驚愕又無助的表情中,聞眠的rap也跟了上來,就好像是內心中最深層次的話語——

“可我們不在意/Sister我從小就背《琵琶行》/明白哪怕門前冷落鞍馬稀/也要對得起當下賦予的時機。”

昏暗的燈光下,淩夕的嘴角一勾,仿佛從聞眠堅定的态度中找到了共鳴。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觀衆席上一張張或迷茫或驚訝的臉:

“如果你也有夢/不要理會紛紛擾擾蜚語流/來吧唱過的歌練過的舞流過的汗/都是我們為了夢想的獻祭/現在我們的時代/我們只需要舞臺!”

三人齊唱:“創造我們的ago!”

在爆炸的合唱中,宋寧寧堅定的聲音加了進來:

“月既不解飲,影徒随我身。暫伴月将影,行樂須及春。”

哪怕年老色衰,哪怕無人陪伴,可我依然能在這月光下,回憶我曾有過的美好時光。

哪怕被經紀人抛棄,哪怕被隊友背叛,哪怕開場時被觀衆噓,可我依然站在舞臺上,散發着我們灼熱的光和熱。

臺上燈光倏地亮起,四人出現在舞臺中央。

觀衆們看清楚了她們的打扮,竟然是具有異域色彩的長裙,穿在身上,仿佛這年老的“商人婦”回到了年輕時,重溫一舞動京華的華彩!

咚!咚!咚!

四人整齊地舞蹈跟進。

五人的隊列原本是前二後三,可因為何樂語的缺席,她們臨時默契地改成四人站在一排。

咚!咚!咚!

又是三聲整齊的鑼鼓。

四個人旋轉起來,扭腰,踢腿,回眸。

臺下稍稍有了解的觀衆驚叫:“是《胡旋舞》!”

“《月下獨酌》和《琵琶行》都是唐朝的作品,所以中間插播的舞蹈,也是唐朝流行的舞蹈。”

“這心思也太巧妙了吧!”

歡快的樂曲中,臺下觀衆似乎也從四人的表現中,了解了這位唐朝歌姬年輕時的傲然與專業。

在此時,淩夕的rap加了進來——

“hey,看到了嗎/我站在這裏,不由你評比/我不是loser,要征服瓊宇/年齡天賦年齡背景都不是我的阻礙,讓我們——”

淩夕拖長了音,朝着臺下觀衆伸出了手。

臺下觀衆如同着魔一般,跟着她唱:“創造我們的ago!”

淩夕側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讓我們!”

觀衆更大聲:“創造我們的ago!”

Secret的粉絲們早忘記了臺上的到底是什麽人,更忘記在舞臺之前才剛剛噓過臺上表演者。

在這一刻,她們忽然與臺上的人共了情,感受到對方的寥落,也體驗到了對方高光時刻的魅力。

然而,就在氣氛最火熱時,舞臺上忽然傳來一聲雞鳴。

場上燈光倏地暗了,淩夕的身影消失不見。

随着一聲酒壺脆響,聞眠在花叢中悠悠轉醒。

她在清晨鳥雀蟲鳴中,意識到自己在花園裏睡了一晚,而昨晚,做了一個讓她甜蜜異常的夢。

她掙紮着爬起來,扶着欄杆,目光遙望着遠方,輕輕地唱到:

“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酒壺墜地,一聲脆響。

人醒,夢盡。

生活繼續。

燈光暗下,音樂靜。

臺下愣了幾秒,才恍然緩過神來鼓掌。

聞眠下臺,與團員們集合,然後一起向觀衆們鞠躬。

掌聲還在繼續。

觀衆們在她們鞠躬時,忍不住站起身來鼓掌。

團員們驚愕地擡起頭。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部分應援的紫色光牌被偷偷關掉,方才那些發出噓聲的觀衆,若無其事地将牌子放下腳下,然後站起來給她們鼓掌。

大屏幕上出現她們不可置信的、略顯呆滞的表情,觀衆們自發地大聲喊:

“Ago!Ago!Ago!”

後臺,工作人員們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觀衆只知道Ago貢獻了一個精彩的舞臺,但他們不明白,在這個舞臺背後,臺上的女孩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臨表演前,一名隊友消失不見。

在這樣巨大的驚慌下,她們沉着地挺了下來。

拯救的不單是自己的表演,更是整個節目的所有工作人員。

“舞臺效果比彩排好得多,聞眠這個女孩,實在不簡單!”

貴賓室裏,蔣潭看着臺上閃閃發光的女孩,不可置信地說:“就這樣還不紅?周圍娛樂的經紀人是豬嗎?”

謝疏目光沉靜地盯着屏幕。

看着聞眠紅着眼眶,與隊友擁抱。

“不行,我得問問小吳,到底是從哪裏找來的資料,簡直不靠譜到大西洋了!”

蔣潭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卻被謝疏攔住:“走吧。”

現在再不走,等會就有人攔他們了。

兩人安靜地從貴賓室裏離開,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舞臺上,Ago終于謝了幕,一齊從舞臺上下來。

工作人員們熱情地一擁而上:“累不累?你們今天真的太絕了,我們在下面都看傻了!”

“喝不喝水?等會給我們簽個名吧!”

聞眠靠在演播室外的牆壁上,虛弱地說:“你們等等,我腳軟。”

舞臺上A到爆的淩夕點頭:“我也是。”

趙夢年:“我還以為我們會死在臺上。”

宋寧寧言簡意赅:“刺激!”

工作人員都被她們逗笑了。

休息五分鐘後,她們終于從綿延不斷的刺激中回過神來。

“各位老師,等會表演結束之後請先不要離開,我們還要對各位老師做一個後采。”

這是原本沒有的環節,想必是因為她們的表現而臨時加的。

深呼吸一口氣,聞眠的心跳緩和了下來。

工作人員請她們去休息室暫時等待。

在轉角處,聞眠餘光一掃,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疏?!

她臉色一變,疾步追上去。

“眠眠,你幹什麽去?”

聞眠顧不上回答隊友的問題,三兩步奔跑過去,卻發現走廊盡頭根本沒有對方的身影。

淩夕追上來:“怎麽了?”

“……沒事。”聞眠的肩膀聳拉下來,臉上期待的表情落空。

看上去有幾分可憐兮兮。

淩夕還想再問,可聞眠已經轉過頭原路返回。

環視一周,淩夕壓抑住心中的疑惑,追上前去。

拐角處的房間裏。

蔣潭無視房間裏人的奇妙表情,拉着謝疏走出走廊:“你不至于吧?”

誰能想到,腿上受了傷的謝總,在意識到聞眠發現自己的瞬間,以極為敏捷、靈巧的動作,将他拉進來走廊旁一間休息室裏!

“我采訪下,你到底是出于什麽樣的心情,做出這樣的事情?”

“難道我們見不得人嗎?”

周圍路過的工作人員聽到這一句,對他們露出好奇又微妙的小表情。

“閉嘴。”

謝疏沉着臉,事實上,打內心深處,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條件反射。

另一邊,聞眠等人進入休息室。

還沒來得及休息,有人推開門,探頭進來:“師妹們,我們能進來嗎?”

門口出現的,竟然是她們的競争對手Secret!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內容部分來自《琵琶行》和《月下獨酌》,rap部分是自己寫的,能力有限,大家将就着看吧

麽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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