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來她第一次這麽開心的笑。

明石懵懵懂懂的前爪伸出,身體失衡前傾,葉婧急道:“小心。”說着跨步而出。

“轟隆....隆。”

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直打在葉婧身側。

葉婧将手裏的東西扔到池塘邊,将身體試探出去。

“咔嚓”閃電攜雷霆萬鈞之勢疾風般劈下來。

一次兩次是偶然,三次四次那就是針對的了。

滾滾天雷是沖葉婧而來,她心中很清楚很明白,這是自己逆天改命所致,她本想借用山頂的陣法找找明石丢失的兩份魂魄,眼下這種情況怕是不能了。

就在葉婧愣神間,明石已從樹上摔了下來,好在此地草木繁盛并沒有傷到它。

門外明明是天朗氣清的好天氣雷鳴電閃卻一刻不曾停歇,刺目的閃電落下來将一株桃木劈成兩截。

明石呆呆的趴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看着急忙奔逃的螞蟻,好奇的伸出爪子時不時撓一撓。

葉婧在門內呼喚數次,明石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跟着螞蟻逃跑的方向走去,越走越遠,眼看就要走進雷區葉婧心中心急如焚,轉頭看見池塘灌木,于是折身回去折斷樹枝。

拿起樹枝,葉婧心疼的從池塘中插上來一尾純金色,毫無半點瑕疵的錦鯉。

明石漸行漸遠,葉婧見樹枝長度不夠又急忙用池塘邊的雜草弄成一個臨時草繩,随後咬破手指在草繩上寫寫畫畫,脆弱的草繩瞬間結實無匹。

葉婧扔出綁着草繩的樹枝,然後朝明石的方向扔去。

樹枝将将扔出去,就正好被一道閃電打中,樹枝瞬間燃燒起來,插在樹枝頭的錦鯉瞬間被烤焦,好在明石被魚腥味吸引,本能的跑過來,随後葉婧幾個利落的翻滾将明石逮住,抱了回來。

006争鋒相對

葉婧懷裏抱着明石,手中拎着黃布包回到花廳,那盤綠豆糕剛剛不小心仍過頭便宜了池塘裏的魚蝦。

朱兒從廚房出來正好瞧見一身狼狽的葉婧,問道:“主人可還好?”

葉婧放下明石捏了一把板着臉的朱兒的臉頰不在意道:“這麽标志的美人兒整天板着臉多浪費啊。”她理了理散開的發髻,“方才我上山做法找回明石的魂魄,不小心被雷劈了。”

朱兒眼中一片錯愕,震驚道:“怎會如此?”

亂成一團的頭發葉婧左右理不好,幹脆散開發髻用手随便梳理,一下紮了兩根麻花辮垂在兩邊。“做了壞事遭雷劈,在正常不過。”

見朱兒還有話說,葉婧截胡道:“好了,去吧咱們的秦小王爺推出來開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葉婧這側山珍海味美味珍馐,秦昭那側則是清湯寡水,沒有一絲油腥。

回魂的秦昭五識漸開,但視物模糊,耳鼻也不靈便,因此,他看不清彼此的菜式。

葉婧慢條斯理的吃完,擦了嘴施施然道:“小王爺可覺得身體又何處不适?”

秦昭慢條斯理的放下碗筷,運極目力看着白茫茫一片,摸着沉重胸口嘶聲道:“胸悶氣短,身體乏力。”

那就對了,葉婧窮極無聊的用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扣桌面,“那你可記得自己如何受傷的?”

身體膨脹己欲炸裂之感記憶猶新,每處脈絡如同備貨灼燒之感創巨痛深,秦昭接過朱兒遞過來的水杯,泠然道:“玄術。”

他突然頓了下,而後冷哼補充道:“那不過是那些欺世盜名之徒,用藥物加以掩眼法故弄玄虛用來愚弄世人的詐騙手段罷了,所謂術者皆為沽名釣譽妖言惑衆之輩,當殺!”

術者當殺。

聽得此言,葉婧突然拍掌開懷大笑,越笑越大聲越來越尖銳,直至眼中沁出淚珠,“是啊,術者以妖術魅惑衆人其心當誅,小王爺說的真好。”

劍術殺人,幻術欺心。

若不是當日新婚之夜她中了幻術喝下千機,怎麽會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又怎能讓他們得償所願任人欺淩!

不過秦昭,你要是知曉你傷于幻術又你憎恨的術士所救,不知臉上是何等顏色,會不會疼,還有,你要是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人是你恨之入骨的術者,那你還說得出這種大義凜然的話麽。

“小王爺慢用,我有事先行一步。”葉婧放下碗筷,轉身欲走卻被斜裏伸出來的略微粗糙手攔住。

秦昭簡言意赅道:“昭事急,何日能下山?”

葉婧咪咪一笑:“不多,也就三兩月。”

聽聞此言,秦昭眉峰緊蹙,兩三個月時間太長,山下恐生變故。“姑娘可有法子能使昭快速痊愈。”他停了下,補充道:“最好兩三日。”

葉婧置身事外自然不急,也根本不替秦昭擔心。

若大燕亂了才好,越亂,她則擁有更多時間機遇達成目标,天下大亂方可成事。

天下大亂本是定局,這一世她就讓這定局提前,各路諸侯枭雄揭竿而起,越亂,才越有生機,方可成事。

“有。”

秦昭那雙漆黑深邃,仿佛能将人吸進去的眸子驟然一亮。

葉婧被他亮晶晶的眼神閃得眼睛一花,揶揄道:“小王爺要能求來大羅金仙,別說身體痊愈,長生不老也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聽到此番調侃之言,秦昭氣結,俊臉黑的能掐出三斤水。

葉婧嫣然一笑,喲,這是生氣了?真稀奇,上一世崩泰山而面不改色之人僅因為一句揶揄就這幅模樣,啧啧啧,這心氣和當年差了一大截。

上輩子不管秦昭何等聰明絕頂有心機,行事低調又谙熟明哲保身之道,這輩子也不過二十二的小青年,當年葉婧初識秦昭之時他已年紀而立,城府和謀算當然不能喝現在相提并論。

小青年難免會有點小脾氣,葉婧收起調侃的笑容正色道:“小王爺五識微弱的症狀乃中了玄術之後的後遺症,至于是哪等術法我也不清楚。”她繞開秦昭攔截的手,手指搭在他手腕上。

手腕上涼涼的觸感和秦昭記憶中的溫度有些相似,但又有區別。

林婉清是天生體溫較低,而葉婧的仿佛極北冰原裏走出來的冰人,凍得側骨寒。

秦昭看不清葉婧的模樣,眼前能見的只是一道窈窕的杏色剪影正侃侃而談。

“不止如此,小王爺五髒皆損,雖治得好卻需要時間。”那倩影的主人替他好買的同時嗤笑道:“兩三日,簡直妄談。”

“小王爺休息幾日,到飯點自然有人叫你,過兩天還需小王爺同我出去走一趟。”

說完,葉婧撈起趴在桌上忘情肯魚的明石離開飯廳,一同帶走的還有那盤沒吃完的魚。

夜幕以至,朱兒提燈帶着晚膳敲響葉婧的門。

三聲過後,一道慵懶的聲線傳來:“朱兒可帶了鹽水雞?快快快,屋內不生明火,把燈滅了趕緊進來。”

葉婧光着腳伏在地上寫寫畫畫,聞見食物香氣便立馬丢了筆,光腳跑了過去手撕鹽水雞。

吃的八分飽後,葉婧搖醒瞌睡正酣的明石,将盤子遞到它嘴邊,“來來來,明石兄,我分你點寶貝。”

朱兒放下食盒,望着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突然,地上一塊黃白的紙人吸住她的眼睛。

朱兒走進一看,冰冷的語氣中帶着意思慌亂:“主人的本命式神怎會這樣?”

術者,自出生起便有一個本命式神,式神不僅用來溝通陰陽更是作為第二生命般的存在,與主人命數息息相關。

葉婧的本命式神躺在地上,裂痕遍布全身,手腳勉勉強強黏在一起,仿佛輕輕地呼一口氣就能将它吹散。

葉婧順着朱兒的眼看過去,毫不在乎道:“就那樣,然後碎了。”她哀嘆道:“這幾個月我縫縫補補總算把它弄全乎了,對了,上次讓你去瀛洲可探到什麽消息?”

朱兒癟嘴,悶悶道:“瀛洲島主下個月二十八大婚,婚後閉島。”

葉婧吃飽喝足,坐在躺椅上小憩,邪邪一笑:“今日初三還有接近兩個月的時間夠我辦事了,明日我們便前往瀛洲恭賀島主新婚,他身上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早年他欠了我一個大人情,現在也該還了。”

如果記憶不錯,那麽,瀛洲島上的東西将是左右天下局勢倒逆的轉折點,她對那件東西志在必得。

休息好,葉婧拿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将地上的式神小心翼翼收好,匣子幾個面上上細膩的镂空花紋十分繁複,看久了便讓人覺得炫目。

“朱兒,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還的趕路。”

朱兒聽到葉婧的話愣了下,她并沒有因為葉婧的關心而感動,反而更加疑惑。

從她見到葉婧的第一眼便覺得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從前的葉婧雖然沒心沒肺卻不是這種詭谲莫測的性格,她甚至忘了自己根本不用休息。

懷揣着萬千疑惑,朱兒還是點點頭走出去了。

帶朱兒出去,葉婧看着裝着本命式神的匣子呆坐許久,最後才爬上床休息。

迷迷糊糊想了一夜,待葉婧清醒過來已經是金烏東升之時了。

葉婧抱着裝式神的箱子出門時,朱兒已經備好了車架,坐在車轅上。“小王爺在車內。”

葉婧朝她招手,将明石遞給朱兒時左腳沒注意踏出矮屋屋檐,一道霹靂驟然劈下,吓得明石怪叫連連。

葉婧面上閃過一絲薄怒,“護好明石,這兩日且以自身安全為要。”說着又将裝式神的箱子抛給朱兒。

朱兒接過匣子背着巨闕,輕松一躍,拿出四道符咒往馬蹄上一貼,策馬而去。

秦昭将兩人的話聽在耳裏,自己則躺在車廂內小憩,半響後,他拿着白玉茶杯伸出窗外,狂風呼過,在強大的阻力下杯子随風而去。

狂風化作風刃,刮得秦昭手背生疼,他暗嘆:好大的風,好快的速度!

疾風過處,朱兒遠遠地聽見一聲杯盞碎裂之音,面不改色駕車而行。

明石呆呆的伏在裝有葉婧式神的匣子上,琉璃般璀璨的金眸的眼睛盯着秦昭一動不動。

秦昭視力微弱,模模糊糊看到匣子上有一個白色物體軟軟得趴在上邊,寒風灌進來使得他手腳冰涼,他伸手将明石一把抱過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摸着明石柔軟順滑的皮毛,十分滿意這只移動暖手爐。

經過這幾日相處,秦昭也知道這對主仆并非尋常人,不出意外的話皆是他口中那種妖言惑衆的術士。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自己被玄術所傷姜堰來找術者救命也在情理之中,想到自己答應葉婧的要求秦昭就倍感反感,此女攜恩求報要求嫁給自己不知是何居心,若她安安分分的倒好,若做了罪不容恕之事他定懲不饒。

術者,怪力亂神者也,必殺之。

立志打擊神棍的熱血青年秦昭這邊在想着怎麽處理葉婧的身份,那邊葉婧卻在和滾滾天雷作鬥争。

從朱兒離開臨東山的那一刻,臨東山頃刻間便大雨瓢盆,滾滾天雷一道道不留情面的劈在這裏,漫山遍野的梨花被無情天雷打的枝葉零落,全然不見當時如夢似幻的景致。

葉婧被困在矮屋中整整三日,好在老祖宗留下的陣法還能夠扛一段時間,瀛洲島上的事必須速戰速決,否則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朱兒這幾日除卻吃飯喝水所有時間都在拼命趕路,終于在第三日抵達瀛洲到海岸的小鎮。

“公子,到了請下車。”朱兒将輪椅放好,随後掀開被風吹的淩亂的車簾将鎮定自若的秦昭請下車。

秦昭聞到鹹濕的海風,眯起眼看看穿着輕薄的行人,那些行人在他眼中佛如重重鬼影,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人。

既然看不清,秦昭便将目光收了回來,他抱着貓坐在輪椅上,任由朱兒将他推進停靠在馬車前的客棧。

朱兒本就生的惹眼,更何況身上還背着與她同高的巨闕還推着一個身有殘疾的俊朗青年,他們一下車便惹來衆多灼熱的目光。

客棧掌櫃見到如此,連忙出來招呼,看到朱兒後笑咧了嘴,“朱兒姑娘,多年不見,坊主近來可好?”

朱兒推着秦昭,對着熱絡的掌櫃淡淡的點點頭,“多年不見,你也安好?”

掌櫃命人将朱兒的馬車安置好,搓了搓手樂呵呵道:“好好好,都好,都好。”他樂滋滋道:“我這兒一切都好,就是挂念坊主,不知他現今如何,可還記得區區。”

客棧中人來人往,看穿着打扮便知這些人非富即貴,朱兒冷眼掃了掃四周,看到角落極力掩飾自己存在的三人面色微冷,掌櫃順着朱兒的目光看去,随即讨好道:“來即是客,我這小店也從未做過将客人推出門外的生意,姑娘只當沒看到罷。”

朱兒雖然冷漠,卻不是不知人情世故,她冷冷道:“我身邊這位公子金貴,身嬌體弱還望錢掌櫃好生安排。”

聽到朱兒那聲身嬌體弱秦昭的臉皮不自在的抽了抽,現在的他确實體弱啊。

錢掌櫃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想起錢掌櫃問的問題,朱兒問道:“如果錢掌櫃說的是上一屆坊主,很遺憾,上一任坊主仙逝多年,若指的是這一屆坊主...”她頓了下,思索道:“若要請安,酉時過來就成。”

秦昭聽着兩人不鹹不淡的問好,自己則抱着明石不動聲色的打量這間客棧的來人,聽到酉時葉婧會來時神情一頓,轉眼又将情緒收斂好。

酉時将至,臨海小鎮突然下起了瓢盆大雨,海面上狂風大作,數米高的巨浪前赴後繼,像食人猛獸般撲向小鎮,随後又被高高的石堤擋了回去。

朱兒雖然說是住客棧,錢掌櫃卻将他們安置在了一處隐蔽的山莊,山莊外布滿錯綜複雜的陣法,尋常人根本進不來,就算是術士想進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沒有那個能力。

朱兒将秦昭安置好之後,見明石慵懶舒适的躺在他懷裏,想了想,怕一會兒取出式神被失去靈智的明石撕爛就随它去。

山莊最深處,朱兒拿出裝有式神的匣子,而後小心翼翼地取出式神放在布好陣法的玉石床上,然後出門為其護法。

半響後,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

葉婧推開門,仰望星光燦爛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卻聞不到鹹濕的海風,也感受不到這裏的潮熱。

007失明

朱兒見她出來,禀告道:“如意客棧的老板想見你。”

葉婧恣意的捏了捏朱兒吹彈可破的臉頰,笑盈盈道:“啧,小朱兒啊,我剛剛經歷雷霆萬鈞之劫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朱兒愣了下,道:“我這就去回絕。”說着,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她還未走出三丈遠,就遠遠地聽見葉婧道:“呀呀呀,真是耿直得不通世故,既然這麽想見我,那麽叫他兩個時辰後來見好了。”

遙看朱兒豔紅的身影消失在眼中,葉婧掀開衣袖看了看縱橫交錯陰森可怖,全是疤痕的身體笑了笑,回頭從屋子裏取出好酒便朝着秦昭的房間走去。

一路上電閃雷鳴,葉婧貼牆而走盡量避免身體的任何部分探出屋子外,好在修建山莊之人用回廊将山莊所有的樓閣居所串在一起,也讓葉婧有驚無險的安然走到秦昭的房間。

離秦昭的居所越近,雷聲就越小,風雨也漸漸安息下來。

葉婧敲了敲門,秦昭低沉磁性的聲音便從裏邊傳了出來,“進。”

這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刺耳,葉婧推開門看着“叛徒”明石正惬意的伏在秦昭身上,氣就不打一處來,将好酒放在桌上後,葉婧伸手往秦昭懷裏一撈,環着明石柔軟的身體就往外拉。

明石喵喵叫喚,死死的摳住秦昭的外衣打死也不出來,更不願意承接主人滿腔怨氣。

“不出來是吧。”葉婧奸笑道:“以後的紅燒肉可就沒了。”

明石堅毅的爪子松了一點。

“雞胸脯也沒了。”

明石堅毅的爪子松了一半。

“池塘裏的錦鯉想都別再想。”

雖然失去了靈智,但對矮屋池塘中錦鯉的味道難以忘懷的明石迅速跳下秦昭的膝蓋,肉團似的身體輕松一躍就上了桌子,親昵的在葉婧手中蹭了又蹭,還打了個滾賣萌。

葉婧順手抱起明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給自己秦昭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葉婧将酒遞給秦昭,“小王爺,我敬你一杯。”

秦昭毫不遲疑的接過酒一飲而盡,酒入口香醇,在空中化作溫熱的液體流進腹部,全身頓時暖了起來。

葉婧敬了秦昭酒,自己卻不喝,而是用小指沾了一點送到明石嘴邊讓它舔舐。“你就不怕我在酒裏下毒?須知我可是你憎惡的術士呀。”

秦昭一哽,之前喊打喊殺的确實是自己,他坦然道:“昭這條命就是姑娘救的,你随意。”

看着坦然的态度葉婧也懶得為難他了,太無趣。

上一世秦陸因為她的原因從一個命運之子變成了炮灰墊腳石,這一世她什麽都沒做卻英年早逝,難道上輩子她推算的有錯,秦陸根本就不是天下之主?因為沒有那個命,所以這輩子也短命福薄?

雖然不知秦陸命運到底如何,但自打秦昭離開臨東山自己就日以繼夜被雷劈,秦昭在的時候卻好上很多,雖然他身上的紫色龍氣還是很稀薄,但自從自己借式神來到這裏,雷明顯比臨東山少了。

葉婧給秦昭再斟一杯酒,不動聲色的打量他,盡管不情願,但秦昭她必須保護。

想到這裏,葉婧暗自憤懑:去他娘的保護,這保護真叫人憋屈!賊老天,玩她呢。

秦昭看着眼前朦胧的淡藍色身影,思緒飄向千裏之外。那個女孩也喜歡穿淡色衣裳,尤其鐘愛藍色。

如今自己不知身處何地,秦陸猝死不在他中控制中,萬一父王一個處理不慎就容易引發政變,到時大燕內憂外患,三個月後又是怎樣的光景?

葉婧專心致志的給秦昭灌酒,心想着自己該怎麽取信與對術者極為忌諱的秦昭,難道自己要再一次做幕後推手,成為秦昭的幕僚?

不不不,上一世的場景不可再現!就算她要成為幕僚,也一定不會是幕後,她一定會讓秦昭領着王公重臣親自請她,尊她為上卿!

兩人各懷心思,一個重複着給人斟酒,另一個則自顧自的喝酒。

不知過了多久,整壇窖藏五十年的好酒被秦昭喝光,葉婧再也倒不出一滴液體才停下來,此時的秦昭也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走正道的路行不通,且葉婧也不願在做,想了想,突然覺得自己機智的讓秦昭娶自己做側妃簡直就是完美的點子。

如今她得靠着秦昭的微薄的龍氣避開天譴,當秦昭的龍氣越強大直至成型的時候她何愁沒有自由,不能複仇!

最棘手的問題得到解決,其它需要從長計議的事以她如意坊的勢力又有何難。想到這裏,葉婧看醉得一塌糊塗的秦昭就覺得順眼起來,而且越看越順眼,随後她莞爾一笑,将秦昭抱到床上後滿面笑容的離開。

既能躲避天譴有能利用自己先天優勢複仇,還能讓秦昭和林婉清兩相折磨簡直堪稱完美。

原路返回的路上葉婧抱着明石樂滋滋走着,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山莊的門口,她前腳剛要踏出去急急忙忙的收回來,剛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擡頭一看,一個身長玉立的青年撐傘不疾不徐朝她走來。

看到那個青年,葉婧如遭雷擊,眼眶大發紅雙腳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青年撐傘攜風伴雨而來,風雨将他青衫打濕,他越走越近面容卻越來越模糊。

葉婧站在門口,忽快忽慢梳理明石皮毛的手指漸漸僵硬下來,直至骨節發白,精瘦的手背冒出淡青色血管,

那青年停了下來,在兩丈開外直勾勾的對着葉婧張了張嘴,張合之間去沒發出丁點聲音,分外詭異。

葉婧深吸一口氣,發紅的眼眶漸漸回歸正常,伸手朝青年打出一道金光,那青年被擊中後變成了一個木偶。

癡癡的看着木偶,葉婧眸色乍暖還寒,那青年口中的那幾個字她讀懂了:血債血償。

風雨斜斜的吹進山莊,朱兒領着錢掌櫃進入山莊正好看見裙角被淋濕的葉婧。順着葉婧發呆的方向看見躺在泥水中的木偶,走過去将其碾碎。

“主人。”朱兒颌首,轉頭看向錢掌櫃,道,“這就是錢掌櫃,外邊風雨大,先進屋吧。”

葉婧回過神,瞄了一眼身材矮小的錢掌櫃笑道:“好。”

回到客廳,錢掌櫃恭敬的朝葉婧問好後,見夜色已深便打道回府,葉婧此行目的不是經營上一代坊主留下來的勢力,但還是讓朱兒帶着一個瓷瓶送錢掌櫃出山莊。

走了半刻鐘,直到要踏出山莊錢掌櫃才出聲,“姑娘留步。”

朱兒應聲停下,見錢掌櫃似有話說,便難得解釋道:“今日主人心情不好招待不周,錢掌櫃見諒。”

一句心情不好将錢掌櫃的話堵在嘴裏,盡管他想問為何坊主不是上次他見到的上一任坊主帶在身側的青年,想起現在這個渾身戾氣的坊主他心裏就打鼓,于是道了一聲謝之後也就離開了。

朱兒目送錢掌櫃離開後收回目光正好掃到剛剛被她踩碎的木偶,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如果他沒失蹤的話,坊主是誰還說不準。

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擊着青石板,葉婧抱着明石呆坐在屋檐下,一呆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秦昭推着輪椅來到客廳看到石階上坐着一個寂寥的身影,風雨将她衣衫濕透,緊貼的薄衫包裹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秦昭擡頭仰望電閃雷鳴的天空後,用模糊的視線辨別方向,慢慢的推着輪椅走到葉婧身邊。

一股冷梅的香氣襲來,葉婧擡起僵硬的脖子平視秦昭,吶吶道:“這雨什麽時候才能停呢。”

秦昭将窩在葉婧身後唯一一處幹地的明石撈起,抱在懷裏揉了揉它軟滑的皮毛,“該停的時候自然會停。”

屋外雷聲陣陣,葉婧起身将衣服還給秦昭轉身離開,半響後一身清爽幹淨的葉婧手持托盤而來,看到端坐在輪椅上的秦昭面色無常,又轉身回屋将托盤放在桌上,遠撥弄菜肴的香味誘惑門外明石。

明石聞到食物的味道立刻從秦昭懷裏跳下來,歡天喜地的朝葉婧跑去。

香味遠遠地飄過來,引得秦昭腹中一震轟鳴,看着屋內那個得意洋洋地模糊身影,他竟然放下了貴族公子的矜持,手臂一用力,竟然将自己連帶輪椅往上一臺,輕松的越過門檻,朝屋內閑庭漫步般走去。

葉婧厚此薄彼的很厲害,明石這邊是大魚大肉,秦昭那邊清湯寡水。

将一切看在眼裏的葉婧不明所以的笑了下,對慢悠悠雍容過來的秦昭諷刺道:“都說你們貴族子弟不吃嗟來之食,小王爺覺得這頓飯口感如何?”

秦昭優雅的端着碗筷,等吃完了才冷言道:“你不是千方百計的做我的側妃嗎,本王提前享受權利有何不可。”

葉婧:“...”千方百計...

秦昭反過來将了葉婧一車,葉婧第一次見到牙尖嘴利的秦昭愣了下,怒極反笑道:“哦,那本坊主多謝小王爺賞臉了。”說完,還親昵的想拍秦昭的背部。

秦昭感覺後背有風刮過,自己的後背絕對不可以留給不信任的人,他迅速側身,伸出右臂一檔卻和葉婧拍向他微微錯開,葉婧的手正好拍在他胸口。

隔着衣衫秦昭都能感到那股刺心寒冷,那輕微的掌力襲向胸口,他只覺得胸口一悶,一股暖流湧向喉嚨,“哇”地一聲吐出深紅的淤血。

那淤血還未落地,就見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捏着一只空茶杯将其穩穩的接住,手臂的主人幸災樂禍道:“嗳,這麽精貴的血可不能浪費了。”

淤血吐出,秦昭頓時覺得好受許多,沉重不堪的身體似乎輕了不少,不管葉婧這一掌有意無意,但絕不能發生第二次。

術者不可信,任何一個看似無心之舉誰知道裏邊是否含有陰謀?

思索間,一只素白的手帕遞了過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幾聲輕笑,“夠了夠了,再多流點就得死人了。”

接過帶着蘭花冷香手帕,秦昭擦幹淨嘴角的血漬,一雙深邃的眼睛盯着前邊模糊的藍色身影,冷冽道:“坊主要我的血來做什麽?”

葉婧舉起茶杯聞了聞,笑眯眯道:“當然是用來殺人放火栽贓嫁禍,不然拿來幹什麽。”

葉婧接血的本意是免得自己動手打掃地板,還有避免明石舔到血漬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當她看到秦昭隐藏在臉皮底下的擔憂,便笑盈盈的收好杯子,讓秦昭為這小半杯淤血提心吊膽甚合她意,現在她不得不依賴秦昭稀薄的龍氣躲避天譴,讓秦昭以為自己拿住他一點把柄,自己也好做事。

秦昭面無表情的看着葉婧将她收集起來的血液放進随身攜帶的白玉瓷瓶裏,又轉手撈起酒足飯飽的明石,而後推着自己的輪椅轉向門外。

鹹濕的海風穿過空曠的山莊,秦昭感受着粘人的風,極目遠視,他的視力恢複得極快,僅僅是一夜,他看事物看得更加清晰了。

秦昭極目遠視,鱗次栉比的房屋前是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從山莊內的建築風格來看屬于大燕風格,大燕靠海的地方不多,靠海且繁花似錦的城鎮只有鎮寧,這裏大概就是鎮寧了。

卻定自己所處之地後,秦昭将幾欲爬出去的明石攏回來,明石不情不願的喵喵幾聲,掙紮幾番後撲向朝它招手的葉婧懷裏。

葉婧被明石撲滿懷,攔住明石上下搜尋的爪子,右手一抓不知從哪裏抓出一袋小魚幹,“明石兄,今天要出門帶你不方便,你今日就乖乖待在山莊吧。”

明石不知聽沒聽懂,炯炯有神的雙眼貪婪的瞅着小魚幹,左等右等沒見葉婧将魚幹給它,便“咻”的跳出葉婧懷裏,屁股蹲坐在地,前爪高高擡起做一個作揖讨好的動作。

葉婧莞爾一笑,将魚幹放置在碗裏,叮囑道:“一個時辰一條,不可偷吃。”

明石樂滋滋的撲向魚幹,迅速吃完第一條,到第二條時,任它如何尖利鋒銳,死活也咬不斷。

在明石撲向魚幹之時,葉婧推着秦昭問也不問的就将他推出去。

秦昭本來也想找機會出山莊,見葉婧如此自然喜歡,面上卻不顯。

從山莊出來葉婧望着細雨蒙蒙的天氣呆了呆,剛剛一路愣神竟然忘記還在下雨,山莊內唯一的雨傘又被朱兒帶了出去,于是她折身朝不遠處的一個小池塘跑去,池塘中開着幾朵神采奕奕的紫色睡蓮。

葉婧順手折斷最近的一片蓮葉,取出随身帶着的瓷瓶,伸手往在裏邊蘸了一點朱砂後在蓮柄上畫了一個符篆,圓盤大的蓮葉瞬間變成一個可容納兩人的巨葉。

秦昭靜靜的看着這一切已經見怪不怪,葉婧從不在他面前吝惜施展玄術,不知道打的是什麽主意。

拿着荷葉傘,葉婧将秦昭推出山莊,剛剛一踏出山莊大門葉婧忽然眼前一黑,竟然什麽都看不見了。

008勢氣

黑暗中,她卻能“看”到整座山莊被玄金色靈氣包裹,山莊前十丈的空地是一個空前玄妙的陣法,變幻莫測。

葉婧緩緩的勾起嘴角,似冷笑似譏諷。她将身體藏在臨東山最深處最安全的地方,借用本命式神來到千裏之外的鎮寧,想過式神幾乎損毀會使得她靈力大失的情況卻沒想過,自己離開山莊會失明的情況。

她的本命式神本來就是由極其特殊的材料制成,經過多年溫養可以和自己魂魄完整契合,除了不能吃東西之外感官還十分微弱,為數不多的優點就是能看能聽能說,能施法。

葉婧的式神曾經被人撕成碎片,雖然她補好了卻沒時間溫養讓其完好如初,所以,離了靈氣充裕的地方就會喪失某些功能,比如像現在這樣失明。

葉婧纖細的手指撫上眼角的裂紋,暗嘆:都是報應。

蓮葉中的積水順低處而流,噼裏啪啦傾倒在秦昭大腿上,秦昭拍掉積水側頭,葉婧低下頭,将荷葉前傾讓其完全遮住秦昭。

“小王爺。”葉婧“看”着前邊淡紫色的人形輪廓道:“你喜不喜歡看雙簧?”

頂頭是将自己全身遮蓋的蓮葉,秦昭滿意點點頭,他側頭正好對上葉婧的雙眸,一雙如死人般黯淡無光的瞳孔映入眼簾,還未等他看清楚明白,雙瞳的主人便垂下眼睑,此時葉婧給他的感覺十分怪異。

秦昭将目光轉向那雙撐傘的蒼白纖細的手。

突然滑落的袖子将葉婧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暴露出來,這些形狀走向奇怪的疤痕極不正常,就像被人撕開的一樣。

疑慮一起,秦昭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葉婧,道:“那是什麽?”

葉婧看不到秦昭的表情,只覺得眼前這團紫色人形姿勢奇怪,似乎是一個側身的角度,雖然眼睛看不見,也感覺不到秦昭的異常,但根據經驗來看秦昭似乎在探查她。

葉婧神情自若的直起身體将頭轉向另一個方向,自顧自解釋道:“雙簧就是一個人在前邊比劃,另一個人躲在前一個人身後說。”

葉婧故意轉移話題,秦昭心知肚明,他耳朵裏模模糊糊聽着葉婧的解釋,眼睛卻閉了下來。

黑夜中,人的感官是最明銳的,當眼中失去光明的時候,耳朵和鼻子就變得異常敏感。

大燕是一個崇尚正義和武力的國家,他們雖然厭惡甚至是憎恨一切修仙法門,卻唯獨對劍修極其崇拜。

秦昭身為大燕皇室唯一繼承人,他師從名門自幼修習劍術且天賦卓絕,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不能潛心劍道定會一鳴驚人。

因常年苦修劍道造就了秦昭強健的體格,雖然五識微弱,閉眼從一個人的呼吸中判斷此人身體是否健康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她沒有心跳!

秦昭一震,一個心跳沒有呼吸的術者都能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的天天說地,如若讓這股勢力強大起來那該何其可怕。決不能讓這些鬼魅的修仙勢力擴大,讓術者做大做強,術者,必殺。

葉婧沒聽見秦昭任何動靜,轉過頭“看”着秦昭道:“小王爺,走吧。”

秦昭原以為葉婧用雙簧引出下邊的故事,或者讓他配合着演一場雙簧,卻沒想到她只是提了一句,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葉婧推着秦昭泰然自若的走到山莊前的一顆香樟樹下,随手扯下一把葉子放在袖子中。

秦昭靜靜地看着葉婧的動作,再看她雙目失明卻絲毫不受影響的行動,臉色變了變,而後,他左手一吸,一片樟葉像長了眼睛一般“嗖”地飛進他寬大的袖子裏。

葉婧雖然看不見事物的具體形象,但是,她卻能“看”到活物的靈氣,比如,她面前這顆樟樹就是充滿生機的綠色,偶爾路過山莊的人是灰色剪影,人形剪影肩頭兩端和頭頂分別閃爍着燭光大小的火紅火焰,這就是凡人嘴裏的三火。

剛剛那條比發絲還細的綠色靈氣飛進秦昭的袖子時,葉婧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她并不擔心,秦昭不懂任何玄術,拿了這種葉子對他毫無作用。

葉婧推着秦昭暢通無阻的穿過楊柳依依的巷道,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撞到過任何人,整個人與常人無異,這讓坐在輪椅上的秦昭警鈴大作,如果他想拿下陳國必須拔除那裏的修仙勢力,否則他将寸步難行。

葉婧在山莊外的坊市轉了幾圈發現自己竟然轉回了原地,面色一沉,不客氣道:“秦昭,指下路。”

被指名道姓要求指路的秦昭側頭看着氣焰嚣張的少女,老神在在道:“憑什麽。”他倒是要看看被別人稱作妖人的如意坊坊主還有多少本事沒展露出來,由此判斷陳國修仙術者的實力。

憑什麽?葉婧收起傘大的荷葉,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憑你在求我,眼巴巴的求本坊主救你。”

和秦昭相處的這幾天葉婧反反複複在心底勸解自己,要對保命大腿和善,遷就。

但,人一旦失去光明就變得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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