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往
兩人吃着飯,低聲談論着。
餐廳人不多,氛圍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的拘謹,挺放松的。大多數穿着常服,自然也有少數講究一些的,女士穿着半正式的禮裙,挽着頭發,優雅高貴。男士穿着西裝,端正帥氣。
元山他們正吃到點心,秦水拿着叉子慢慢地回憶:“我小學上學早,中間跳了幾級,到高中的時候13歲。那時候家裏人忙,我也正到青春期,挺叛逆的。
高二的時候,我一個人跑西藏那邊去,在那裏遇到一個專業的風光攝影家。
他看我小,不放心,就帶着我到處走。”
元山訝異,他沒想到秦水竟然有過這樣的過去。
心裏一算,高二的時候這人也才14歲,那樣小的年紀就敢一個人去西藏。
秦水晃着高腳杯中的紅酒,陷入回憶:“那時候也是武俠方面的書看多了,向往一人仗劍走江湖的浪子生涯。現在回頭看看,如果沒有那個人也許我今天就不能坐在這了。
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最主要的就是攝影。
他教我怎麽從各種角度去觀察世界,怎麽從一些細節看到不平凡。那也是第一次我從取景框裏去看事物,很神奇。
那種感覺,就好像隔絕了整個世界,但又透過一個小孔看到一些平時沒有察覺的東西。”
元山對秦水說的話感觸頗多,他明白他所說的感受。
一個詞,感同身受。
秦水挖了一口點心送入嘴中。
這款點心名叫“黑森林”,但并不是平日蛋糕店常看到的那種黑森林蛋糕。而是盛在一個大圓盤上,點心是黑色巧克力屑堆積成土堆的模樣,上面豎着由褐色巧克力制成的樹杈,樹杈上還挂着絲絲棉花。
等你用叉子插入土堆,才會發現裏面另有乾坤。是黑色的海綿蛋糕夾着一層層有着淡淡杏仁味的奶油。口感很奇妙卻美味,其中的創意讓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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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教會我怎麽在野外生存,讓我知道流浪并不浪漫。尤其在還不能肩負起自己生活的時候,那只能導致無家可歸的乞讨。
後來,他親自把我送到家門口,留了一個郵箱地址給我就走了。”秦水喝了口紅酒。
蠟燭的光經過玻璃罩的折射,在桌面印下時不時晃動的線條。
元山目光凝在秦水握着酒杯的手指,指甲剪得整齊圓滑,指節分明。
“看不出來嘛,我還以為你一直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家長的乖寶寶,老師眼裏的準班長。”元山笑說。
秦水細細品着紅酒,他們點的是服務生推薦的一款幹紅,酒精度不高,有些澀,但回味細膩。
聽元山的調侃,秦水也沒不自在:“可不是,現在回頭想想,那時候的自己膽子可真大。”
元山笑:“你回家後你爸媽什麽反應?”
秦水頓了頓:“能有什麽反應,竹筍炒肉呗,吃了好多天。後來還是快期末了,就趕緊送學校。”
元山察覺到秦水的停頓,雖然有些詫異,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飯後,兩人慢悠悠地晃回家。
夜色早已降臨,舊城區的人不多。路過聖母瑪利亞教堂的時候,看見它立在黑暗中,只有偏藍色的LED小燈勾勒出的天使和十字架還亮着光,有些寂寞的樣子。
回到家後,元山照樣搶先洗了個戰鬥澡。見時間還早,就搬着水果筆記本電腦跑樓下占領了秦水的沙發床。他要把單反裏的照片處理一下,順便騰點空間明天好拍照。
秦水無奈地拿了個抱枕扔在元山懷裏:“如果不是你洗了澡,我就把你從窗口扔下去了。”
元山抱着抱枕直接仰躺在沙發上,嘿嘿嘿的笑着不說話。
秦水操起一旁的換洗衣物上樓去了。
元山坐起身,打開電腦,連接單反,準備導入照片。眼睛随意一掃,看到了茶幾上一件疊的整齊的衣物,正是剛才秦水拿衣服的位置。
他轉念一想,然後壞笑一聲,也不把衣服給樓上那個毫不知情的人送去,反倒哼着歌開始挑選照片。
秦水洗澡也不慢,沒多久就聽到樓上洗手間的開門聲。
元山馬上提起精神,坐直了身體,看似很認真地在修圖,但實際上眼睛卻一瞟一瞟地看向樓梯的方向。
秦水只穿了一條灰色棉質長褲,脖頸處搭着一條白色的毛巾,就這樣打着赤膊走下來。
恩,身材不錯。
元山暗自比較了自己那一溜腹肌,發現沒有落于下風,勉勉強強承認了人家。
元山對秦水吹了聲口哨:“喲,帥哥,你這是幹什麽呀?”語末上揚,口氣欠揍。
秦水撇了幸災樂禍的元山一眼,拿起茶幾上的衣服背過身去,扒下毛巾放到一邊,先套好兩個袖子,然後三兩下就穿好了。
元山本來笑眯眯地看着,直到秦水轉過身的時候,他還準備調笑兩句,但是眼睛滑過一處的時候,忽然就息了聲。
秦水右腰側有一道比周圍肌膚明顯泛白的痕跡,從腰側延伸至腰窩處,挺長的一條,像是利器劃傷的痕跡,襯在小麥色的皮膚上極其明顯。
這是……刀疤?
元山情緒複雜,沒等理清楚,秦水就套好了上衣。
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元山猶豫着還沒問出口,這人就拿着毛巾又上樓了。
元山想起剛才吃飯的時候秦水說的事,雖然秦水說的輕描淡寫,但現實興許遠不是那麽簡單。元山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認定秦水是在那次受的傷,也更不知道當時的情景有多危險才能造成這麽長一道疤。
他現在只知道,既然秦水自己沒有提出來,自己就沒有立場去問這件事。
這麽一想,元山有點點心塞。低頭看向屏幕,正巧是那張秦水站在店鋪門前回頭對自己笑的照片。
得了,只是結伴旅個游的交情,費什麽心思。
話是這麽說,元山還是有些憋悶。
想抽煙。
元山其實沒有抽煙的習慣,但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卻總莫名其妙就起了煙瘾。
他一擡頭,就見秦水又下樓來。
他忽然覺得,相較白襯衫,穿居家服的秦水更帥氣,也更容易親近一些。
秦水穿着一件長袖淡灰挺薄的上衣,單薄柔順的面料貼服在他身上,更顯出他上身的肌理分明。寬厚的肩背撐起沒怎麽裁剪的圓領單衣,順着衣服的垂墜感,腰部的布料沒有支持有些空蕩蕩的,那少數布料堆積在褲腰上,反而可以想象衣料下勁瘦的腰肢。
腦子裏混亂的想法一下被清空了,全被眼前這個散發着致命誘惑卻不自知的男人占領。
“看什麽?”等回過神,秦水已經上前來挨着自己坐下了。
鼻尖蹿過來一陣檸檬的清香,怪好聞的。
元山斂眸,咳了兩聲:“看帥哥你啊。”
秦水輕笑,道了一聲過獎。
元山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應答,喉嚨裏哼哼了一聲,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秦水湊過來一看,頓時有些尴尬。畢竟這是第一次從別人的電腦裏看到自己的照片,還被放大占據了半邊江山。
感覺有點奇怪。
元山的構圖很清晰利落,光線氛圍适宜,都可以直接出片了。
不過元山還是不滿意地調節了一會兒,現在秦水看到的其實是個半成品。
等專注到修圖上後,元山收回了心神,還開了個玩笑:“我給你在旁邊P上幾句話怎麽樣?”
秦水看他勾起的笑容,直覺不好,但耐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什麽?”
“像什麽45度的陽光是你的微笑啊,再比如花好月圓歲月靜好啊,再比如……”沒等元山一一列舉完,就被秦水一個抱枕砸到腦袋上。
元山順勢接住抱枕笑倒在沙發上。
秦水坐在一邊和看瘋子一樣地看他。
第二天,他們又去搓了一頓早午餐,然後跑皇家山去逛了一圈。
等回到家又是晚上了,因為走得累,兩人早早就休息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竟然下雨了。
兩人打着傘跑去唐人街吃了一頓早茶,瞎逛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家。
穿過地下通道的時候,看到有一個拉大提琴的白人靠邊坐着,兩人站在那聽了一會兒。
那人在拉的是一曲十分出名的曲子,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中G大調第一首前奏曲。
“我以前還挺想學大提琴的。”秦水說,眼睛裏含着懷念。
元山剛上前放了幾個鋼镚,得了一聲道謝,回頭聽秦水這麽說笑道:“我還以為那時候的你會想學架子鼓。”
秦水睨了他一眼,元山趕忙接話:“咳咳,那咋?後來學了沒?”
秦水搖頭:“沒,去學散打了。”
元山瞪眼:“你這選擇差別也太大了吧。”
“沒有音樂細胞怪我喽。”秦水懊惱。
元山大笑:“不怪你怪誰?怪教練?”
兩人笑鬧着,頂着傘又跑回家去。
說來也怪,這雨雖然不大,但是路上看到的人很少打傘,大都戴上衣服後邊帽子低頭走着。
秦水說:“可能大家都沒帶傘吧。”
元山:啊呸。
之後幾天,天氣都還不錯,兩人走街串巷地把攻略上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然後背着行李一起上了列車回T市,還有一天就又要上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微博裏放了裏面提到的大提琴曲,感興趣的可以去翻一翻。這章有點短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