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改變
安德魯先注意到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人,他很熱情地招呼:“來練琴?進來呀,站門口做什麽。”
來人終于下定決心走進來,挪到三角鋼琴旁邊站定:“我……這裏是音樂社吧?”
安德魯一聽,來了精神,撩開長腿橫跨在琴凳上:“你想加入社團?”
薛筠點了點頭。
安德魯見這小孩看着很聽話的樣子,起了調戲的心思,他嘆口氣:“這都快期末了,也沒什麽活動了。要不你下學期再來吧?”
薛筠皺眉,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借用一下琴房。”
安德魯也跟着皺眉,有些為難的樣子:“那恐怕不行,我們琴房也不夠。要不你去申請一下有沒有空餘的琴房?”
“我問過了,因為我不是音樂系的……他們說琴房緊張,讓我過來問問你們音樂社。”薛筠也煩惱起來。
他只是想找架鋼琴來練練手,看看能不能找回手感。他有近三年沒有碰過琴了,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難道那個計劃只能放棄了?
好不甘心。
“薛筠?”元山剛拿下耳機,随意帶了一眼安德魯那邊,就看到了薛筠。
薛筠側過身來,有些尴尬地笑了一聲:“元山。”
元山瞥了一眼安德魯:“你是要借用琴房?”
薛筠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對上元山,他都放肆不起來,就和見到他爸一樣。
“安德魯,我們沒有空餘的琴房?”元山對安德魯問道。
見元山都開口了,安德魯也收斂起來,正色道:“有是有,不過也就一個小時。琴房時間排得挺緊的,如果想要練久一點,你就要頻繁得更換琴房,你願意嗎?”
薛筠下意識看了一眼元山,元山只是看着他,沒有給予任何暗示。
薛筠咬咬下唇:“好。”
似乎覺得應得太簡略了,他又加了一句:“我願意,麻煩了。”說完,他又看了一眼元山。
這回對上他視線的元山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就側頭和旁邊的黑人說起話來。
薛筠早就留意到元山身前的大提琴了。
從一周之前,薛筠就摸清了音樂社的社團時間。每次一下課就沖過來,即便如此,他到的時候元山就已經坐在那裏練大提琴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元山是個完全的新手,拉出的聲音只能說勉強能聽。
薛筠在教室外徘徊了很多次,都沒有鼓足勇氣進門來,直到今天。
因為他清楚自己時間緊迫,容不得自己再猶豫下去。
安德魯看看薛筠,又看看元山,手指摩挲着下巴,笑得不懷好意。
他怎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勁?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因缺思廳。
元山被安德魯看得毛毛的,但是卻懶得去理會。他現在全身心地投入進馬丁對這首曲子的分析上去了。
随着馬丁的解釋,他漸漸明白了這首曲子背後的情感,每一段每一段的不一樣之處。也開始了解這首曲子背後蘊含着的百年前的故事。
“巴赫的樂譜沒有感情和速度标記,只有音符。所以我剛剛所說的只是我個人在練習這組曲子的時候的想法。”馬丁微笑着,“每個人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節奏、自己的風格,巴赫的曲子就是這麽神奇。你可以在固定的音符中灌注自己獨特的感情和思想,然後整首曲子給人的感覺就會截然不同。”
“這也是為什麽我要你記下你聽了曲子後的想法,這将會是之後你想要表達的雛形。”馬丁這麽說着,與元山對視,“我相信你會演奏出讓所有人都驚豔的曲子。”
元山鄭重地點頭:“我知道了。不過……自己的節奏?”
他嘴裏呢喃了幾遍,不得其意。
馬丁微笑起來:“按照阿沃·帕特的說法就是‘心跳的速度’。”
元山黑線,怎麽越說越抽象。
心跳的速度,每分鐘跳多少下?我心髒跳一下,我拉一下弓?
由此可見元山不靠譜起來也是很離譜的。
之後,許是破罐子破摔,薛筠有時候在路上和元山遇見了,兩個人也會相伴而行。又因為住在一起,所以練晚了又會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買點喝的,一路聊回去,倒也不尴尬。
元山也就了解到薛筠的家庭情況。
薛筠父母都在國內工作,父親是有名的企業家,母親是婦科醫生,兩個人工作都十分繁忙。所以對薛筠的教育就松懈了一些,等回過神來,薛筠已經跟着秦水跑A國去了。
兩個家長沒法子,他們再怎麽眼瞎也不會看不出自家兒子對秦水的死纏爛打。
只能厚着臉皮拜托毫不知情的秦母勸說秦水,讓秦水在外邊挪出一點心思來照顧薛筠。
對着漫天的星星,薛筠哈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袅袅在深藍色的夜幕下散開。十一月的M市進入冬天許久,偶爾的夜風刺骨非常。
薛筠和元山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薛筠感概一聲:“我現在回頭看一個月以前的自己,覺得真是一個大寫的傻逼。”
元山很不厚道地笑了:“看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薛筠白了他一眼,想要裝作生氣,但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元山啊元山,你這個人……”
“我這人怎麽了?”元山接道,心下好奇。
薛筠只是搖搖頭:“我很高興認識你,真慶幸當時租了現在這個房子。”
被薛筠突如其來的肉麻驚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元山嗤笑:“你今晚幹什麽?月色太撩人了?”
元山擡頭看看天際,月亮被遮在一片雲層背後,只能看到明顯亮了一圈的雲朵。
薛筠扁扁嘴:“我和你說認真的。”
“是是是,我這麽好,我真是太好了,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麽好的人了,好了吧。”元山無奈。
薛筠側頭看他:“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或者我們早點認識就好了。”
那麽我就可以更放心地貼近你、依靠你,或者我還會喜歡上你還不一定。
元山嘴角微笑微凝,不動聲色:“你現在當我弟弟也不晚。”
誰知薛筠還是看出他的不自在,大笑一聲:“你緊張什麽,都說是如果了,你一不是我親哥哥,二又不是在秦水之前出現。”
元山哼哼一聲,不知道怎麽接話。
他能說他太自戀以為別人要和他表白?那臉真就太大了吧。
薛筠笑着嘆氣:“哎,讓你誤會也是我不好。不過我恐怕再不會像喜歡秦水一樣這麽瘋狂地喜歡別人了。
他頓了頓,接着道:“我只是想把這話說出來,不然……就沒機會了。”
元山一愣:“沒機會了?你要去哪?”
薛筠對元山的敏銳有些驚訝,嘴巴微張:“你怎麽知道我要離開?”
“你這話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元山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要不就是絕症,不過我看你這身板雖然挺脆弱的,但是絕症應該還不至于。”
這回輪到薛筠哼哼了一聲:“沒意思,我和別人這麽說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我怎麽着了。更過分的還有說我是不是終于要被學校勸退了,一副幸災樂禍恨不得我快點退學的嘴臉我真是看透了!”
元山笑:“那你說清楚,你到底什麽情況?”
遠處大路上的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像是海浪一層一層撲過來,又像隔着一層起了霧的玻璃,朦朦胧胧看不清晰,聽不清楚。
氣氛瞬間有些凝滞。
薛筠沉默了一下,在租房街道轉角處停了下來,臉背着路燈,看不清表情:“我要回國了,元山。”
時間轉瞬即逝,十二月考試月近在眼前。
年會的宣傳海報貼遍了校園大大小小各處宣傳欄,各教學樓的樓梯轉角處的牆壁也貼了,在一堆色彩斑斓的海報中脫穎而出。
身邊的人話裏話外也都涉及到了這次年會。
音樂教室也空出來了,因為音樂系的課都已經結課了,現在就還有幾個比較繁忙的專業還有幾節“最後一課”在□□着,頑強抵抗在最後的戰線上。其中就有工程系的。
元山上完最後一節數學,這學期的課總算是上完了。
他伸伸懶腰,繞到音樂教室張望了一下,沒人。
他推門進去,取了一架大提琴拐進小隔間練琴。
将那首曲子磕磕絆絆地拉了幾遍,外邊就傳來悅耳的鋼琴聲。
他抱着大提琴,側耳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臉上帶起笑意。
薛筠不愧是真心熱愛音樂的,過去半個多月裏,的确一天不落的過來練琴。這人還和音樂系的教授混了面熟,不知道怎麽和教授談的,獲得了琴房的使用權。
薛筠也就不用趕在音樂社社團活動的時候才來摸摸琴,即便如此,他每次社團活動都會過來。
有時候練到晚上十一二點才會回家。
元山給他粗略一算,每天大概也練了有三四個小時,這還是元山在場的時候,至于薛筠有沒有逃課來練琴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效果顯而易見,不明所以的人恐怕還會認為薛筠是音樂系的學長。
之前有一次元山借着薛筠的光,過來練琴,在場的還有其他幾個音樂系的新生,在看到薛筠練琴之後,那幾人都眼睛刷刷刷得放光,對着薛筠喊學長。
至于元山卻被忽視了個徹底。
元山忽然想起一周之前薛筠對他說的話,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手機微信提示音一響,元山放下琴弓,拿起手機。
是蘇木安。
這人又改了昵稱,現在叫“蘇破天際”。
蘇破天際:大王,可要巡山來?
山:大王巡山不來。
蘇破天際:嘚瑟的把你,速度滾過來。
山:大王不在線。
蘇破天際:好好說話。
山:誰先發的倒裝句?
蘇破天際:啃黃瓜.jpg
蘇破天際:大王,大爺,爺爺,元葛各,快來嘛~
山:……
山:你要不要臉?你這臉皮我接都接不住。
蘇破天際:嘻嘻。
山:……知道了,這就過來,舞蹈房?
蘇破天際:對對對,等你喲~
元山将大提琴收起來,放回琴盒裏。
他提起琴盒走出隔間,薛筠正在彈巴赫的十二平均律。
餘光瞥見元山走出來,薛筠停下手下的動作:“你這就走?”
元山點點頭,将大提琴放回原位:“朋友找我。”
薛筠恩了一聲:“我還要再練一會兒,晚上家裏見?”
元山說:“行。”
待到要出門了,他忽然停住,回頭看向薛筠:“你明天的年會去不去?”
薛筠笑了笑:“當然要去了,怎麽能錯過,畢竟是最後……”
薛筠沒說完的話消失在他嘴邊,兩人相視着,都知道他的未盡之語。
元山抿抿嘴:“你票買了嗎?我有朋友有演出,他們那裏應該有幾張空閑的票。”
薛筠搖搖頭:“我已經買好了,謝謝。”
元山點頭:“那行,我先走了,回見。”
薛筠應了一聲,看着元山合上門離開。
他重新在鋼琴前坐好,望着黑色漆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臉,長呼一口氣。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得,從後口袋摸出兩張長條的紙片,正是年會的門票。
薛筠低頭仔細看着門票,這才拿起擺在一邊的手機,快捷鍵輸入,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
“喂,是我。再陪我去一趟年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沃·帕特是什麽人不用糾結哈哈哈,感興趣可以百度一下下~
有人猜對沒有?
其實薛筠這人只是沒找對路……
不知道為什麽被鎖了,說是沒有網友審評??嘆氣,我試着修改一點點更新一下時間看能不能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