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看完電視後顧雪柔心情更不好,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床上,周身籠罩着一層誰都別靠近我的氣息。
她發起脾氣來氣質不佳,所以誰都沒敢靠近她,李麗一家三口收拾完了,就離開了,顧鲲鵬送了出去。
等顧鲲鵬回來,看見女兒坐在書桌前,面前放着江孝文送給她的那些書,狀似十分認真地學習呢。顧鲲鵬看閨女這個樣兒,猜不出她受了什麽刺激:“這是咋地了?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啊?”
顧雪柔斜了她爸一眼:“我學習就是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啊?”
那你以前都不學習,現在突然這樣,不是從西邊兒難道是從東邊兒出來嗎?顧鲲鵬在心裏腹诽,卻不敢說,小丫頭兒今天表現得這麽乖,之前當着李麗的面兒這麽給老爸面子,他心疼女兒還來不及,不想說讓女兒不高興的話。
顧雪柔嘆了口氣,她其實想跟她爸聊一聊顧雪瑩,她剛才在電視上看見姐姐了,聽她唱歌,看她跳舞,看整個舞臺的燈光聚集在她颠倒衆生的臉上,原本就漂亮得像個狐貍精似的,現在經過精心打造簡直就是狐貍精成仙。看着這樣的姐姐,一種類似又焦心又懊惱的心情一直在她心裏盤旋,偏偏她太小了,又說不明白自己焦心又懊惱的原因。
而且,跟爸爸說這個有什麽用呢?她越長越大,成長經歷讓她比別的孩子都要心智早熟,所以她已經判定了爸爸其實是個太過老實的人,很多事情跟他說了也是徒增爸爸的煩惱,還幫不了自己。
所以最終她只說了一句:“小江哥哥保送清大了,我也要好好學習。”
顧鲲鵬驚訝得哎呦了一聲,“保送啊!還是全國最好的大學?這孩子真是不得了。”
“所以我也要學啊,不然将來怎麽見哥哥。”顧雪柔心情低落,難受死了,本來聽見哥哥保送這樣大喜的日子,她該高興才是,卻只因為看了一晚上顧雪瑩在舞臺上蹦蹦噠噠而徹底毀了。
顧雪瑩真的是招人煩啊,顧雪柔在心裏恨恨地想。
顧鲲鵬沒看出來女兒的重重心事,對女兒說出來的話信以為真,心想認真讀書總是好事兒,不過就怕你三分鐘熱血,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啊!他自己當年學習倒是挺好,可惜家裏太窮了,窮得初中沒畢業他就辍學了。
不過事實證明顧雪柔這種倔驢型的性格,不認定一件事兒就罷了,認定了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以前不喜歡學習,不管誰勸都三心二意地糊弄,絲毫提不起精神好好讀書,現在突然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謎一樣地開竅了,她那可怕的倔勁兒用在了學習上,加上不會的題目還有一個免費的學霸來輔導,成績很快就沖上去了。
這學霸就是杜征宇的姐姐杜清雨,高一的杜清雨因為父母都是南方人,說話輕聲細語,不管顧雪柔怎麽迷糊,怎麽不通,杜清雨也不會對她發脾氣,最多就是笑着嘲笑她一句:“魂兒跑哪兒去了?你的小江哥哥知道你不努力要說你了!”
顧雪柔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溫柔的女生,她媽媽王爽和顧雪瑩那都是母狼一樣的女人,她自己多年來更是以跟母狼屢鬥不敗的母老虎自居,現在跟這個說話和風細雨,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性格像個安靜的小鹿一樣可愛的小姐姐在一起,心裏別提多有感觸了。
“我姐假惺惺的,你不要信她。”杜征宇對顧雪柔的盲目喜歡自家老姐,十分不客氣地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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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柔驚訝地看着杜征宇,杜征宇也不解釋,只是說道:“你不會懂的,總之,小柔你跟我是好朋友就夠了,不要跟我姐當好朋友,也不要跟她太親近。”
這是咋回事?是每家都有姐弟或者姐妹危機作祟嗎?
杜征宇在這個學校裏就只有她一個朋友,他特別膽小,因為身體瘦弱的緣故,在這個學生行為習慣亟待改善的學校裏,不光是原本的繼兄陳東欺負他,很多別的同學一樣對他動辄推搡打罵。只從顧雪柔轉學過來之後,她不怎麽愛睜開的細眉眼站在杜征宇旁邊,個子也不高,話也不多,架打得也沒多狠,但就是因為她,這個學校再沒人敢随便欺負杜征宇了。
她的身體依然細瘦,但是極為健實,江孝文給她辦的拳館的年卡不但讓她恢複了正常訓練,順帶着因為她最近的心情郁卒和不知道從哪兒受的莫名刺激,訓練的認真程度比之以前簡直天淵之別。因為拳打得太好,教練對她自然地重視起來,她去拳館訓練那天,道館會專門派一個助理教練全程盯着她的訓練對戰。
顧鲲鵬和李麗的關系定了之後,他們就搬了家,找了一個月租一千五的兩室一廳房子,顧鲲鵬李麗一間,顧雪柔杜清雨一間,杜征宇在陽臺的位置搭了個小床,也算一間。
他們搬進新家的第二天,是個周日,江孝文空運過來的十斤桃子就到了,顧雪柔看着大大的箱子,指着杜清雨特認真地告訴她:“我還是那句話,你負責吃!”
杜清雨抿嘴笑了,看上去特別高興,也不知道高興個什麽。後來她一臉神秘地對顧雪柔說道:“拿出來四斤,放冰箱裏家裏人吃,剩下的我教你做成罐頭。”
“做罐頭?”
“對啊,如果罐頭做的有多的,還可以給江孝文郵過去,你覺得他會喜歡嗎?”
顧雪柔想了想,也想不出江孝文會喜歡還是不喜歡,主要是她也沒幹過這種事兒。一旁的杜征宇聽了顧雪柔杜清雨的對話,突然冷笑一聲說到:“誰稀罕吃這種罐頭啊?小柔你不要沒事兒找事兒。”
顧雪柔也不知道杜征宇咋回事,對他姐動不動就冷嘲熱諷的,難得杜清雨不跟她弟弟一般見識,換了顧雪瑩那樣的,早就揍飛杜征宇一千遍了。所以杜征宇這家夥比自己幸運啊,姐姐是杜清雨這麽溫柔的女孩兒還不懂得珍惜,簡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她倆開始動手做罐頭,因為杜清雨說趁着新鮮做出來的好吃。這顯然不是她第一次做,把将近六斤的桃子削皮,開水消毒,熬糖,罐頭消毒,然後慢慢地加熱密封。這個杜清雨做事不慌不忙,動作簡潔輕快,小小的廚房內只能偶爾聽見輕微的她拿放東西的響聲,一點兒都不像顧雪柔在廚房的時候叮叮咣咣簡直跟地震了似的。
這麽多的桃子做出來的罐頭放滿了整個冰箱,杜清雨從裏面挑出來兩小瓶,對顧雪柔笑着說道:“這兩瓶送給你哥哥?”
顧雪柔點頭,她其實不太想把杜清雨做的罐頭郵給江孝文,跟她不太想跟她們一家人分享自己的爸爸一樣,她也不願意讓江孝文吃杜清雨做的罐頭。這讓她有一種江孝文早晚會被杜清雨搶走的感覺,就如同當年顧雪瑩在自己身邊,她害怕顧雪瑩搶走江孝文一樣。
說起來,都是她們太優秀了,而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又不溫柔,又不漂亮。她從小兒長在王爽身邊,多年來因為家庭不正常身心備受煎熬,骨子裏既敏感又多疑,只不過她臉上總是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表情,讓很多人察覺不到她其實是個內心沒什麽安全感的小孩兒。
剝出來的桃核将近二十個,顧雪柔把它們收集在鋼盆裏,想去倒掉,杜清雨見了忙攔住說:“別倒!我有大用處!”
“啥用處?”顧雪柔奇怪地問。
“給你們每個人做個手鏈。”杜清雨笑着說。
“用這個做手鏈?”
杜清雨點點頭,她跑進自己跟顧雪柔共同的卧室裏,從櫃子裏掏出一個小包,拿出一套看上去很專業的工具,對顧雪柔說道:“我來教你,特別簡單,我們倆每天磨一顆的話,一個星期就能做出來兩串兒。”
顧雪柔驚訝地看着她掏出锉刀,磨石,磨砂紙,剪子,刷子蠟油等等,然後拿起一個桃核,杜清雨先用幹淨的布反複地擦,擦得表面的果肉全都沒了,再用磨石磨,慢慢地磨,那種精細和耐心看得顧雪柔都暗暗佩服。
自己挺缺乏這個本事的。
杜清雨低聲說道:“一個桃核磨成光溜點兒的,大概要三個小時,挺适合看電視的時候做這件事兒。”
“三個小時?幹嘛要那麽長時間?”顧雪柔不太懂地問,要依着她的性子,用力地蹭,蹭一會兒就光溜了,哪裏用得着三個小時啊?
“不光要磨光了這裏,”杜清雨指了指桃核的兩個尖兒,“還有這些紋路,不能磨太多,也不能磨太少。其實挺簡單的,你肯定一學就會。”
“簡單個頭啊,明明好複雜。”顧雪柔頭都大了,讓她做這麽細致的活計,不如給她兩刀。
“你可以做一個給你的小江哥哥啊?他收到了肯定會喜歡,你不想他每天戴着你送的桃核手鏈嗎?要知道桃子可是辟邪的呀?”杜清雨對她笑着說。
要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做個手鏈,顧雪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沒興趣,不過杜清雨的最後一句話“桃子可以辟邪”讓她心裏一動,她呆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後來她伸出手拿起一個桃核,竟然真地開始磨起來。
“小柔你真要送那個江孝文手鏈啊?”杜征宇走過來問,滿臉的不高興。
顧雪柔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只是很專注地磨着那個桃核。顧鲲鵬和李麗打工回來,看見小姐倆在專心致志地磨桃核,李麗看習慣了,知道女兒有這個愛好,沒說什麽。顧鲲鵬卻稀奇極了,他真沒想到自己這個沒坐性的女兒會擱這兒磨桃核,就看着女兒問:“你這是幹啥啊?”
“做個手鏈。”她說,小臉上是對她來說特別罕見的認真表情,一絲不茍地耐心磨着,“辟邪的。”
“這麽好?那送老爸一個。”顧鲲鵬高興地說。
“你要戴就讓阿姨做呀?阿姨手巧,比我做得好。”顧雪柔毫無孝心地答:“而且阿姨肯定也特別盼着你平安,戴她的更有意義。”
這話說得顧鲲鵬啞口無言,橫了這不孝女一眼,李麗一旁聽了,連忙笑着說道:“好,我來做,小柔課業負擔夠重的了,我平時上班兒也沒什麽事兒,我來給你做。”李麗的學歷是中專,在一家電子廠做財務,差不多十八歲來到這個城市起就沒換過工作,穩定倒是穩定了,就是薪水極低,每個月去了三險一金就剩下三千五,根本就不夠養兩個小孩兒的,這也是她必須找個男人一起過的原因之一。
顧鲲鵬高興地看了一眼李麗,他一看李麗,李麗不知道怎麽地就臉紅,弄得顧鲲鵬心花怒放,跟個新婚的新郎官似的,滿臉春風。他沖着李麗笑完了,立即指着顧雪柔假裝恨恨地說道:“我可記着你了!老爸都不給,你給誰啊?”
顧雪柔不搭理她老爸,特別專心地磨着手裏的桃核,杜清雨看她的專注勁兒,又指點了她一句:“等磨到了最後,你還可以在每個桃核上面用刀刻一個笑臉,想想,笑臉桃核手鏈!是不是特別吉利?”
顧雪柔特同意這句話,當下就決定做笑臉手鏈。一旁的顧鲲鵬真是跟看活龍現身似地看自己閨女,對她這麽專注地做點兒手工藝品,偏偏不是做給自己的特別吃味,問了好幾次:“你給誰的啊?是江孝文嗎?”
顧雪柔一直沒有告訴他。這笑臉手镯比她原先設想的還要難做,最後她足足花了兩個星期,又在杜清雨的幫助下,才湊齊了六顆笑臉桃核。她跑到小市場專門從賣手工藝品的小店買了幾顆粉色的珠子,在每兩個桃核中間串一個珠子,還在杜清雨的指導下,用串手鏈的紅繩打了個皺皺巴巴的平安結。
一個祈禱吉祥如意邪祟退散的桃核手鏈,就這麽做成了。
她一直沒有告訴顧鲲鵬這個手鏈是給誰了。顧鲲鵬偏又放不下,按說粉色的珠子應該是送給女孩兒的,但是小柔跟她媽媽姐姐都跟仇人似的,不可能費那麽大勁給她倆做個辟邪的東西啊?